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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一章 漏夜回家(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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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9年1月3日,杨廷榕得到消息时已经是傍晚。她不敢耽搁,急急忙忙往城里赶。西边的太阳已经下山,天空中浮了只半透明的凸月,田野和河流被淡灰色的暮气笼罩着。

干净冬至邋遢年,从冬至那天起一直晴天,春节多半要下雨。

北风呼啦啦吹过,土路上没遮没挡,杨廷榕的脸被冻麻了。她合掌拢住口鼻,用力哈了几口气,才略微恢复些知觉。脚走热了,长冻疮的几处争先恐后地发痒,她虽然强忍住不去想,可痒意还是不由控制地弥漫开来。为了赶路,她穿的是双解放鞋,踩到石子时薄薄的鞋底抗不住震动,脚又痛又痒,密密的睫毛上不知不觉挂上了泪花。

杨廷榕今年19岁,下乡快两年,这条路她早已走惯。但今天不一样,因为心里有事,仿佛总也走不到头似。天黑在一瞬间,前一步还看得清脚下的路,下一步已伸手不见五指。她打开临时借来的手电筒,电池快没电了,微弱的光柱照不清路面,只能一脚高一脚低往前走。

杨家本来是诗礼人家,祖先做过翰林编修,但到杨廷榕父亲辈上出了两个军人。一个是杨廷榕的大伯,作为热血少年弃笔从戎报考黄埔军校,一路升迁到少将。杨廷榕的父亲杨鸿生跟在大哥后面,却受不得苦,在黄埔只呆了几个月,凭兄长的关系做了管军需的少校。解放前夕杨家两老不肯离乡背井,杨廷榕伯父不敢不走,杨鸿生带着家小从甘肃赶回江南,守在父母身边,理所当然成了“历史□□”。

杨廷榕顶着黑五类子女的名号渐渐长大,挨到初中毕业,终于被“不能培养阶级敌人的子女”的原因拒之于学校和单位的门外。她既不能读书,又不能就业,没有收入却要吃饭。而且家里的房子被没收做了管委会办公室,老老小小全挤在原先的一间厢房里,上山下乡开了头后她报了名。去北大荒和新疆是军团编制,有衣穿有粮发,杨廷榕成分不好轮不上,被安排在就近农村接受再教育。

杨廷榕在广袤的土地上抽条长大,但黑暗和孤独仍然是每个少女都害怕的事。她越走越快,甚至小跑,两条长辫子拍打在背上,刘海被汗打湿了,湿漉漉地粘在额头。直到远远看见城里的标志性建筑物-汽车总站,她才松了口气,顿时感觉到腿肚处的酸痛直钻心里。

杨廷榕咬住下唇往前走,但左小腿抽筋了。她只好停下,半蹲着用力拍打几下,等待僵硬的肌肉恢复正常。末班车是下午三点三刻,这时汽车站早已停止运载,周围黑灯瞎火,杨廷榕暗暗懊恼,早知道还是应该让好友蒋国欢陪自己,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右方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像踩在心上。杨廷榕摸摸衣兜里的石头,站直了用电筒照过去,同时大声喝道,“谁?”

“我。”应声而出的是个高高瘦瘦的年轻男人。

你,你又是谁?杨廷榕有些好笑,但听他是本地口音,而且看上去面相挺和气,也就不再追问,自顾自走自己的路。走了会她发现,那个男人不紧不慢跟在后面,不由又提起了戒心,加快步伐。谁知她快他也快,始终是离开十步的距离,杨廷榕的手一直伸在衣兜里,一颗心越跳越急,“呯呯”地晃荡在嗓子眼。

离家还有一条街的时候,杨廷榕撒开步子想跑。谁知她一脚踩到冰,收不住脚直滑出三四步,最后还摔倒在地。那个男人见状,连忙追上来,“同志,你没事吧?”他语气真挚,杨廷榕忍不住嗔道,“你干吗跟着我?”

那个男人说,“我家在附近,看你有电筒,所以借你的光。”

说话间杨廷榕已经爬起来。她拍拍身上,冬天棉袄厚,也没哪摔痛,顺口问,“我怎么没见过你?”从杨廷榕的曾祖父起,杨家在这住了近百年,左右邻居都是熟面孔。那个男人笑笑说,“我住春晖巷,离这还有两条街,新搬来的,可能你没在意。”

新搬来的?不是新贵就是成分好的,杨廷榕敏感地低下头。

那个男人说,“刚才是吓到你了?对不起。”

杨廷榕摇头,“没事。走吧。”

她默默地走在前面,那个男人跟在两步距离的后面,“我叫葛斯熙,斯文的斯,熙天那个熙,别人都叫我四喜丸子。是梅东的插青。你呢?”虽然重分了公社,但许多人仍按老习惯叫地名,杨廷榕微微一笑,“杨廷榕,五一大队的。”她看到自己的家门,“我到了,再见。”

杨廷榕轻手轻脚进了门,往后走到里厢房。经过黑漆漆的院子时,墙角蹿出只猫,转眼上了屋顶,把她吓了跳,幸好没叫出声。她拍拍胸口,帮自己默念了几句定神的“咒语”,“勿吓勿吓,眼睛一眨,老虫变猫。”

没等她敲门,里厢房的房门默不做声开了,她的妹妹杨廷薇站在门边,怯生生地看着她。

杨廷薇比杨廷榕小两岁,个子却要比姐姐略高些,是张鹅蛋脸。

“阿姐。”杨廷榕走进去后,杨廷薇连忙关上门,小声细气地叫道,“你回来了。”

杨廷榕一路上心急火撩,有许多责备的话,但见了妹妹的面,却全都说不出口。怎么能怪她?是世道变了。杨廷榕揭开隔出房间一角的布帘,杨鸿生脸朝里,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她放下帘子,朝妹妹做个手势,等走到另一侧角落才开口,“爸爸怎么样?”

杨廷薇讷讷地说,“应该没大事。他踢翻凳子时,正好被人听见,下午又被拉出来斗了回,可能累了,回来就在睡。”杨廷榕斩钉截铁地说,“明天你去下乡办报到,种田怕什么,阿姐我去了两年,乡下比城里有意思多了。”杨廷薇好半天不吭声,杨廷榕伸手摸过去,果然沾了满手热泪。她叹了口气,替妹妹擦掉泪水,“真的,我不骗你。冬天农闲了我们知青隔三岔五组织唱歌,可有趣了。新起的土豆山芋,放火里一烤,香得不得了。夏天可以游泳,还可以开机帆船去上海,想到就开心。”

杨廷薇感觉到姐姐手上有粘糊糊的东西,捧住借手电筒的光看去,才发现是冻疮的疤裂开,暗褐色的血流了出来。她连忙掏出手帕替姐姐包扎伤口,边包边问,“还痛吗?”杨廷榕一点也没觉得,镰刀割到手的时候多着呢,哪有那么金贵。她好笑地看着妹妹打的蝴蝶结,“你啊,就是小资产阶级作风,以后下了乡收敛点,有人会看不惯。”

杨廷薇喃喃道,“噢。”

按规定上山下乡每家只要去一个,但杨家成分太差,两个女儿都要去。杨廷薇不去报到,有人指出这是杨鸿生在抵制伟大领袖。做父亲的不舍得逼女儿,只好拿了根绳自己去死。但这年头生死都不由个人做主,坏分子别想逃避无产阶级的改造。

杨廷榕摸摸妹妹的头发,“别担心,人人都挺得过,你也行。”

杨廷薇无声地点了点头。

杨鸿生在里面问,“是榕榕?”

杨廷榕赶紧走过去。她揭开帘子坐在床边,“爸爸。”她鼻子一阵发酸,后面的话说不出口了。

“家里没事,你放心…啊。”

杨廷榕拼命忍住眼泪,“爸爸你在家就在。”杨家的长子,杨廷榕的大哥,去年投河跟随屈原去了,她不能再失去爸爸,“都会过去的。”

杨鸿生有气没力地应了声,“你也早点睡吧,把脚都跑大了。”

杨廷榕苦笑,父亲还是老观念,大小姐的手和脚应该细嫩小巧,可惜现在轮到她修地球,恨不得手大脚大茧子多才少吃苦。她摸黑用点热水擦了身上,出来时太匆忙衣服都没带,将就一夜睡了算了。

谁知小腹隐隐作痛直折腾了半夜,杨廷榕以为走路走伤了。好不容易等到天色发白,她爬起来上厕所,坐在马桶上发现内裤上有点点褐色。

如同空中劈下道雷,杨廷榕突然明白,她比别人出发得晚的大姨妈终于降临了,从此后每月要来一次。麻烦,这意味着她要和蒋国欢一样,有些日子最好不碰冷水。但这怎么可能,哪怕是在别人眼里最娇气的蒋国欢,除非痛到下不了床,大部分时候仍然得下田。

烦啊。

天大亮之前,杨鸿生出了门,今天他仍然得戴高帽挂牌子。

杨廷榕看着父亲佝偻着背走在空荡荡的街上,回头才发现厢房附带的小天井里还贴满了大字报。她过去一阵扯,撕成碎片后扔在煤球炉里,让它们发挥残余价值。小腹仍然疼得像吃错了东西,可杨廷榕仍要达到这次回来的目的,陪妹妹去报到,准备接受命运的安排。

这混乱的时代,不管每个人愿不愿意,反正该面对的都逃不了,只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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