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儿时誓言(二)(1 / 1)
此后,两人按照约定不时的在凉亭前习剑。
无聊时环儿在梨花树下翩翩起舞,风吹过,一阵白色花雨伴随着清郁幽香,她身在其中宛若嫡仙下凡,竟比那狐媚还要摄人心魂。
子桓接过随风散落下的梨花瓣,戏弄道:“长大了本公子一定要娶环儿为妻!”目光却转向远方的湖面,似比那湖水还要沉静,猜不透其中含着几分玩意。
环儿听后,低笑着旋身抬手抚过下子桓的前额,道:“二公子又在说糊涂话了!”转而换了副认真的口气道:“我是你的庶母,怎会成为你的妻。”
子桓抬手覆过她刚刚触过的前额,若有所思的沉默了半刻,忽的笑道:“说你笨你还不承认,小孩子的玩笑话你也当真。”
环儿白了他一眼,一本正经的回:“果真只有你这种小孩子才能干出的事,作为长辈的我不与你这顽童计较。”语毕,继续回转于梨花下的舞姿。
子桓无奈的摇摇头望着她的笑颜,吟道:“有美一人,婉如清扬;妍姿巧笑,和媚心肠。”
那时的环儿永远也想不到,眼前的少年会给她平淡的一生带来怎样的痛苦与悸动。
一日,环儿与子桓坐在凉亭下吃着鲜紫欲滴的葡萄。
吃至最后只剩一颗时,子桓灵机一动突然指着环儿的背后,喊道:“父亲!你怎么来了?”闻言,环儿猛地回头,发现无人,一下子反应过来中计了。
再回首,子桓嘴里已经嚼着那颗葡萄得意洋洋的瞅着她,环儿不服气的咬咬唇,拍案而起,转身欲走,眼前忽然一黑整个人栽倒在地。
子桓脸色骤然大变,叫道:”环儿!“疾步上前抱起环儿拼命的摇她。
“你怎么了?环儿,我不跟你抢了!你醒醒……不要吓我!”
子桓焦头烂额之时,怀里的环儿竟咯咯笑起来,睁开眼对上子桓满是错愕的神情,即起身笑道:“太好笑了!二公子担心的摸样简直太好笑了!呵呵……笑死我了!”
子桓一脸窘迫的看着笑的直不起腰的环儿,疑惑于自己方才惊慌失措的情绪。
此时,环儿突然一阵恶心,忙跑到一边干呕起来。
子桓撇了一眼也没过去,讪讪道:“又在装!”
环儿也不理他,过了会儿渐渐好转,委屈道:“我没装!这种情况都好几天了,看来我准是得什么怪病了”经她此言,子桓盯着脸色苍白的环儿,深觉这种反应似乎熟悉,上下打量着环儿,恍然大悟道:“你有小弟弟了!”
环儿恼羞成怒:“你瞎说什么!”
“不是的!我母亲怀弟弟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子桓辩解道。
“真的?”环儿迟疑的问。子桓连连点头,环儿怔了怔,抬手摸着自己的肚子,这里面真的是个孩子吗?
回去之后环儿命小翎请来府中的医师,结果正如子桓所说她怀了曹操的孩子。
环儿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手心处流动着生命的气息令她感到神奇,若是放弃这个生命她与刽子手又有什么区别,她叹了口气,上一辈的恩怨不愿牵扯到下一辈来,他的到来也许是上天对她的恩赐。
此后,环儿怀了胎便不似从前常与子桓疯玩了。
而子桓习惯了环儿的存在,腾出空便跑去她的雅苑,有时会碰到父亲在此,子桓巴巴的看着父亲一手揽着环儿的肩,一手摸着环儿隆起的腹部,心中的酸涩难以言喻,特别是环儿望着腹部时幸福的神情就像是一根刺,刺痛了他的双眼,那时的子桓才开始意识到他对环儿的心思有多深。
天不随人愿就连短短的相处机会,对他们来说都是奢侈的,也许他们之间注定了相遇,然后相错。
转眼之间,环儿怀胎八月,胎儿早产;正当荷月阴雨天,天空中闪电雷鸣,雨却迟迟不下。
曹操不在府中,昔日曾令不准闲暇人等随意出入雅苑,平时对环儿的特殊早已引的其他夫人侧目,加之环夫人住的地方比较偏僻,更有理由无人问津。
半晌已过,小翎说是请产婆迟迟不见人影,断断续续的闪电下她的脸泛着诡异的苍白,窒痛使她处在半醒半昏之间。
“子桓!小翎为什么还不回来?再……不回来我可就疼死了。“环儿气若游丝的说。
子桓抚过环儿脸颊的细汗,安慰道:”我这就出去看看!你……再忍会,千万千万不要睡!“话一出才惊觉自己的声音都在颤。
他怕了,他怕下一秒环儿便离他而去,他曾听大人们说过生孩子会死人的。
这时,一声闷雷巨响吓的子桓欲要离去的步子往回一缩,只见天空中豆大的雨倾盆而下。
环儿忙拉回子桓,喘了几口气,终于道:”我害怕……你别走!”
虽然听闻女子生孩子男子不能在场,如今,她唯一能拽住的只有他,唯一依靠的也只有他,一阵阵的疼痛势要将她撕个粉碎,接近生死的边缘令她大汗淋漓,自己死了没关系只是肚子里的孩子,她唯一的希望与寄托。
“我不走,环儿放心!”子桓安慰着,脑中倏忽闪过母亲的身影。
“环儿!我想到办法救你了……我去去就回。“
话音未落,子桓的身影便消失于视野,环儿张着嘴,子桓两个字淹没在雷雨声中,他会回来吗?他还会管自己吗?她哭喊着:”求求老天放过我们母子!”
子桓冒着大雨跑到卞夫人面前时已混身湿透,胡乱说了事情的大概,便拉着卞夫人往外走。
卞夫人立即拉长脸,斥道:“多余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
“不,母亲……求求你救救她吧,她不能死,真的她不能死……”子桓已经语无伦次了,惨白的小脸上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见此,卞夫人逐渐疑惑,她的儿子为什么突然换了副脾性,管起闲事来,难道?卞夫人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恐慌,她的儿子才多大,竟然有这种心思?
“丕儿,这是在干什么,你不会……”卞夫人诧异的问。
子桓闻言面上一白,被浸湿的发丝贴于额前,他的心思决不能让母亲知道。
“她……她是孩儿唯一可以敞开心扉……玩伴”子桓的话音未落,便紧接着“啪”的一声。
只见,他脸颊处顿时出现一座华丽的五指山。
卞夫人强压着心底的愤怒,一字一句道:“这一巴掌是为娘的提醒你不要忘了她是你的庶母,不是什么玩伴,难道没有人教过你什么人可以接近什么人不可以接近吗!”
“母亲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求求你救救她吧”子桓捂着脸声音因为哽咽变得低沉。
又是静默了一刻,子桓双目赤红的看着此刻纹丝不动的母亲,沉声道:“母亲,您就不怕父亲回来追查此事吗?到时候母亲肯定会脱不了干系的!”
卞夫人一愣,有些不可思议,苦笑道:“好儿!我的好儿!为了你的一个玩伴竟然威胁起母亲来了。”
“孩儿不孝!"说着子桓双膝跪地,身上的水珠洒落一地。
记忆中丕儿是极少流泪的,看着脚底下哭的狼狈不堪的丕儿,卞夫人想这是几辈子造下的冤孽,为什么要发生在她儿子身上如要留下那女子后患无穷,如要放任不管责任还在她身上。
屋外的雨下得比刚才还要凶,像是洗涮着世间的所有的肮脏与罪恶。
卞夫人终是叹了口气道:”好!如果你答应母亲一个条件母亲便立即派人去救她。”
子桓连忙道:“无论什么条件孩儿都会答应!”
“从现在开始你不准在接近她,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准提起她,就当你从没遇见过此人,假装失忆也好,刻意忘掉也罢,直到彻底断了情根,听明白了吗?”
母亲字字句句的宣判,比天上的霹雳还要凶猛直接劈至他的心脏。
不见她,他要如何做到?
子桓颓然坐地,鄂下的血管逐渐清晰,似乎要爆发出一场浓烈的血腥,他在恨!
环儿的单纯和可爱是他迷恋的,他从不奢求什么,只要偶尔看到环儿纯真的笑脸,偶尔拌几句嘴,对于他来说这便是最美好的时刻,现今如此小小的期盼亦即将泯灭。
自小成长于这样环境,他善于隐藏,善于隐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子桓垂下眼睑,想着临走时环儿的奄奄一息,再耽误一分只怕他真的再也见不到她了,于是由开始的挣扎至释然。
子桓以额触地,道:“孩儿一切都听母亲的!”语调已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却带着细微的沙哑。
雷声渐行渐远,窗外的雨无情的打着芭蕉,他的背影在雨夜里是那么的单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