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山雨欲来风满楼【中】（1 / 1）
萧凊哲一把搂过苏荷，紧紧的抱着。苏荷双手垂下，没有迎接他的拥抱也没拒绝。时光是一辆穿梭机，无声流逝着，同时把两人带回从前那些美好的画面。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模棱两可，接受与拒绝同时发生在一个人身上，这颗心为什么能容得下？让苏荷痛恨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湿了大半边脸，湿了他的肩膀。
萧凊哲稍稍推开苏荷，用手心手背擦着泪水，满眼都是不知所措的痛惜：“哭吧，哭了会舒服点，只是天太冷不能站这里哭，我们回家。”轻拉苏荷，苏荷还是纹丝不动。
苏荷吸一口气，抽泣的身体得到一点控制，终于可以开口：“萧凊哲，我好累，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萧凊哲怔了片刻，再次拥苏荷入怀：“我们离开这里，你说去哪，我们就去哪，只有我们俩，好吗？”
苏荷闭了闭眼睛，只有他们俩，多好的提议，可现在自己已经做不到，也不能做：“你知道我做不到。”
寂静的沉默，只有那冷冽的夜风抚过还未干的脸颊，割的生痛。苏荷从萧凊哲怀里挣扎出来，脸上挂起笑脸：“回去吧，一切都等过完年再说，我想好好休息。”逃避是自己现在唯一会做的，既然拒绝的不干脆，那就让它推后，无限期的推后，某一天，总会成为过去。
“我爱你，苏荷！”
这三个字曾经从未对她说出口，一旦说出来，就仿佛跌入到了万丈深渊，那个爱着的人没有回应他。今天来找她，他怕，他怕很多，最怕的是被拒绝，果真。
苏荷再次拿卡开门，第一次听见他说爱她，心里充满的不是喜悦而是悲伤。爱在苏荷心里永远是最重要最珍贵的东西，曾经自己亲手毁掉这份珍贵，如今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帮凶，还能继续吗？不能，那个心结无论如何都解不开了。如果程进楷还在，那该多好，自己会义无反顾的去弄清楚这一切。
苏荷进门，转身冲萧凊哲一笑，缓缓开口：“我知道，回去吧，这么晚我是真的累了，什么事都过了年再说好吗？”真的累了，累的一点都不想去思考。门“嘭”的一下再次关上。
隔着门的萧凊哲被那关门声惊醒：“你不是很好奇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你的吗？我现在告诉你，我爱了你九年，整整九年，在爱情面前我承认自己的懦弱，以为最初的那不是爱，可是我错了，最大的错误是没有勇气告诉你我爱你，直到把你错过。恍然发现自己犯下了个天大的错误后还是没勇气告诉你，你说我有多傻，连这样都不敢。在爱情里面你永远是那么勇敢，所以我就越觉得自己懦弱！”把埋藏在心底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终于说出口，可她还是没有回过头看来自己一眼，这是为什么？萧凊哲笑自己傻，笑自己天真，一个自认的秘密在别人眼里或许只是个笑话。今天她为什么会去程进楷的墓地？难道自己连一个死人都比不过？
拳头紧攥，转身离开。
苏荷抬着沉重的步子走进电梯。爱了九年，多么沉重的时间，足以让他做出那些事情。
拖着疲惫的身躯进了门，踉跄的走进房间，苏荷问自己，今晚可不可以好好睡一觉？无力的倒在了床上。
虽身处十一楼，可耳朵里还是充斥着欢天喜地的音乐，有唱新年好运的，有唱恭喜发财的，还有唱母慈子孝的，唯独没有一首自己可以听的。
隆重的冬日节日，如期而至。好娟提早回去，苏荷和顾小磊在大年三十一早在店里转悠了一圈就关门，打道回府。今天的日子谁也没空沉浸在虚无缥缈的世界里。关于顾小磊，苏荷早早的跟家里人提过，在电话里苏妈妈听到苏荷还带了一位异性朋友回家过年时，犹豫了片刻后欣然接受。
顾小磊开车，苏荷在旁指点路。拥挤的马路在今天的这个日子里格外拥挤，满街的车子里面载着全是像苏荷这样的普通人。过年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匆忙却有意义，人生需要团圆。
苏荷给自己买了一套唐装，穿在身上喜气洋洋，画了淡妆，打上了比平时红的多的腮红。前天陪着苏荷买衣服的顾小磊看见从试衣间出来的红人时，拍手叫好，笑着说她是个洋娃娃，就差扎两个小辫子，在苏荷思量是不是真该扎两个小辫子时顾小磊遏止了她的想法，凡事都不能太过，太过了那就是弄巧成拙，不好看。最终还是放弃了扎辫子的想法。
顾小磊也在这个重要的日子里换上了一副好看的行头，黑色大衣很衬他的高个子，黑色皮鞋擦的油光发亮，唯有脖子上的那条红色围巾点亮了生活气息，透着暖暖。苏荷曾也想建议顾小磊穿唐装，可一想，两人同时穿上唐装，倒很像一对回家过年真正的情侣。
十字路口亮着红灯，顾小磊跟着车流停了车，不时的往车上头的镜子看看。苏荷一撇嘴：“顾先生，你这模样很正点，再看就变成自恋了。”
顾小磊不以为然的说：“我这是第一次见二老，紧张。”说着把搭在方向盘的右手往苏荷手背上一抹，“你看，全都是汗，你就别再打击我了。”
手背上那黏糊糊的汗液很是让苏荷兴奋，接着把自己那圆滚滚的身体往驾驶室那边一转，笑着说：“估计我爸妈比你还紧张，突然多了一位陌生男士回家过年，而且这样相貌堂堂，到时候见面时真不知道是个什么场面，你这个正宗的ABC可要好好表现，我在旁边看好戏呢。”苏荷跟妈妈简略的提过顾小磊是孤儿的背景，妈妈听到顾小磊这样的一个情况，当然是不能拒绝，中国人的热心肠向来如此。
顾小磊说：“我保证让你们爸妈像是多了个儿子那般疼我！”
“多了个儿子，挺好，不过我要怎么样也要当大的，要宠也是宠我多一点。”苏荷眼睛一转，“我们俩好像同岁，好像你生日比我迟，你就喊我姐吧，我会宠弟弟一样宠着你。”
绿灯亮起，顾小磊用力太猛使车子熄了火，扭了钥匙重新发动后才慢慢往前开。后头车子的喇叭声已经满街飞，苏荷抱怨着：“好不容易大过年，还跟平常赶上班一样火急火燎的，就不能稍安勿躁点。”说完伸脖子贴着车窗往后瞄。
“你说，今天带的礼物，你爸妈会喜欢吗？”顾小磊问。
苏荷回过头，裂开嘴笑着说：“放心，我保证他们一定喜欢。”
“你怎么知道，礼物又不是你挑的。”
“反正听我的没错，要不咱俩打赌？”
“赌什么？”
“当然是钱咯，过年不赌点红钱没气氛，不多不少两百块。”两百块，苏荷记得是小时候压岁钱的数目，好多年前就好像没有了，连她的爸妈也好长时间没再给过压岁钱。
“好。”
市中心的路很平坦，可就因为红绿灯，开开停停，耗了许多时间。出了市区马上视野开阔，少了那些多如蝼蚁的车辆，整个路途顺畅了不少。
回到家，已经错过中午的饭点。站在屋子里等的妈妈生怕他们两等急，早早的大开屋门，连着敲门的环节都免了。苏荷因为带着顾小磊，所以只能站在门口喊：“爸，妈我回来啦！”
在厨房忙着的苏妈妈和苏爸爸立马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了出来。苏妈妈同时看到门口的两人脸上的表情僵了片刻，动作话语却如旧，一面伸手拿苏荷手里的东西一面看着顾小磊：“快进来，这就是倩倩说的小磊吧，真帅。”没想到倩倩说的这个男孩长的这么养眼，和自家的女儿站在一块真好看，不禁让她想起曾经也有那么一位男孩站在自己女儿旁边。
顾小磊脸上挂着亲和的微笑，冲着苏妈妈苏爸爸略一弯腰：“伯母伯父好。”伸手把自己准备的云南普洱茶和珍珠养颜粉递到空着手的苏爸爸面前刚想开口，岂料苏荷一把抢过那两袋抢在顾小磊前面开口：“爸，妈这是小磊准备送你们的礼物，喜欢吗？”
“喜欢，当然喜欢。”
苏荷似是故意，问：“你们都没看怎么知道自己喜欢？”
苏妈妈看了苏荷一眼，眼神里全是责怪，“没看也喜欢。你这孩子，越长大越没礼貌了呢。”
苏荷只“嘿嘿”一笑，不忘指了指刚才自己递给妈妈，又让妈妈放在一边的礼物：“妈，那个也是小磊送的，瞧见上面的大字了吗？养、生、足、浴、盆，以后就让它多代替我孝敬你们了。”
这样的苏荷，苏爸爸苏妈妈平时倒见识过，可今天有客人居然也这样放肆，不免打心底责怪起女儿。两人寒暄着接顾小磊进门，又泡茶又抓零食，好不容易二老进厨房给他们准备中饭，苏荷凑到顾小磊耳边说：“我的两百块。”
顾小磊斜眼看了看苏荷：“现在给？”
苏荷想了一下，说：“可以先欠着，不允许你赖账。”这说话的口气像极了那天顾小磊在电话里对苏荷说的口吻。
顾小磊只笑着摇摇头。苏荷又问：“我爸妈怎么样？还吃得消吗？”
顾小磊一动不动，只是那样坐着，眼睛飘向厨房的方向，半天才开口：“我喜欢。”
苏荷直起身子没再打理顾小磊，走近厨房对爸妈说：“中午随便吃什么，少弄点。晚饭才是重头戏。”然后回来带顾小磊参观书房。书房是家里三个人共用的，所以里面什么类型的书都有，政治、地理、商道的占大部分，偶尔里面夹杂着些化妆、瑜伽、小说、散文。顾小磊停在中国四大古典名著前面，那四本书色泽看起来挺老旧，可没有什么破损的地方，于是抽出其中一本问苏荷：“四大名著你都看过？”
苏荷没听清顾小磊在问她：“你说什么？”伸手抽出一本自己早年看过的罗兰小说《绿色小屋》，封面上绿意盎然的小屋房门没能苏醒她的记忆，记不得书里发生的故事。
顾小磊拿着那本抽出来的《红楼梦》走近苏荷：“四大名著你全看过？”
苏荷从顾小磊手里接过《红楼梦》翻了翻，抬头冲他笑了笑：“好像是看过，大概都没仔细看。这不是我的书，我爸的。”
“怎么说好像呢？到底有没看过？”
苏荷“嘿嘿”一笑：“我这人对书是过目就忘，看了也不见得记得住，如果问我故事梗概，那我还是说的上来的。”
“亏你还是中国人，故事梗概我都能说。”
“那你还想怎么样，倒背如流？需要背全个《终身误》还是背熟个《枉凝眉》？生活中基本上用不上这些东西，能知个大概算不错。”
“你上学的时候成绩一定不好。”
“你怎么知道？”苏荷惊笑，“真被你说中了，成绩不是一般的差，勉强混过大学。”
顾小磊只是笑，笑完又说：“这书借我看看吧。”
苏荷把书一拍，递到顾小磊手中：“只要这本？其他三本呢？要不我送你一套新的？”
“像这种书还是看老书好，有感觉。借了看完就还你，其他三本不需要，家里有，从前只觉得这《红楼梦》是女人家看的，所以没买。”
苏荷好奇：“现在怎么突然想看了？”
“新鲜。”
因苏荷的强烈要求，两人只草草的吃过中饭然后等着挨饿，在小区里转转，还在小区的道上跑步促进胃排空。偶尔能碰上小区老太条别有深意的看着他俩，两人均是礼貌的打招呼。苏荷庆幸今天是大节日，老太太们全在自家忙乎，不会像平常那样成群结队的逛小区。两人在路边的烟花点买了各类大大小小的小烟花炮仗，就像小时候玩那种。原本顾小磊想买几个大礼炮，可让苏荷阻止了，说那没意思，小区里不缺这种大场面。
天没黑，小区里就响起阵阵热闹声，那些烟火在空中只闪了一下然后就消失，肉眼所见只不过尔尔，还不如声音来的嘹亮。极力忍住内心的小骚动，把小烟花炮仗留到晚上。
晚餐所谓是饕餮盛宴，山珍海味一应俱全。刚开饭，苏荷先是恋恋不舍的脱了那件红唐装，里面居然还传了件喜庆的小褂。因为开着空调，白天妈妈劝她脱掉外套，她舍不得，一直忍到要晚上大神拳脚时才作罢。
电视里播着《春节晚会》，好像春节晚会的质量一年不如一年，可噱头十足。桌上药酒、红酒、饮料全都有，平时戒酒了的爸爸跟解放了似的早早满了自己的杯子。借鉴上次顾小磊千杯不醉的架势，苏荷特地买了正宗的二锅头来对付他。顾小磊却说，就算他先倒下也不会先醉，管它呢，灌了再说，今天是个好日子。
不知酒过三巡，还是酒过五巡，苏荷觉得自己开始有点迷迷糊糊起来，忍不住要求自己先回房间眯一小会儿，让顾小磊待会快十二点叫醒她一起去放烟花，丢下清醒的顾小磊夹在爸妈中间。
十一点四十，苏荷如愿的起了床。在阳台里听了远处传来的敲钟声，然后推着顾小磊下楼在小区里放起来了小烟花，像回到小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