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 1)
事情很快就明朗化,那些较年长的男人都被派去做真正重要的工作,而这些新生男人好像滥竿充数般,被派去做一些表面受人敬重的工作,负责一些表面责任的事务。
事实上,当村中长辈把注意力关注在这伙年轻人身上,他们一样有难处,因为纵使他们把最富挑战性的工作做得毫无差错,村中的少女仍会止不住地大笑他们。
好的!
有一天他也会成为一位资深的男人,康达这样告诉自己。
他不仅要很有尊严地穿着男人的斗篷外套,而且要对年轻人赋予同情和体谅,绝不让他们的处境和自己现在一样。
当晚康达睡不着,而且觉得很伤心难过。
他离开了屋子,自己一人孤独散步着。
他心中茫茫没有目标,但双腿把他引到一群在营火旁静听老祖母们说故事的卡福第一代男孩边,人神的表情在营火明灭的光线下显露出来。
他停在可以听到说话声但不会被注意到的地方盘腿坐下,假装在检查脚下的一块石头。
正好一位满脸皱纹的老妇舞着她那瘦骨如柴的双臂,在小孩面前的一片空地上跳来跳去。
表演故事中康森工的四千名勇敢战士在五百个大战鼓和五百只象牙号角的交织吹奏下冲锋出阵。
那个故事在他还是孩提时就已听上无数遍,当他看到自己弟弟张大双眼的脸——马地在第一排,苏瓦杜在最后一排——他觉得再听一遍这故事有点难过。
他叹了一口气,起身慢慢地走开。
他来时和离去都没人注意。
拉明和同年纪男孩所坐的那堆人边,正吟唱着可兰经诗歌;嫔塔和其他妈妈辈正在另一堆火边话家常,她们谈论丈夫、家事、小孩、烹任、裁缝、化妆和发型。
在这里,他觉得自己一样不受欢迎。
走过她们后,他发现自己置身于面包树下。
在此,村中的男人坐在第四堆火旁,讨论着村中事宜和其他严肃的话题。
在第一堆火边,他觉得自己太大,而在这堆火边,他又觉得自己太小。
可是他也无处可去,因此他坐在外围的那堆人里——在长老会里,和“金刚哥”同年纪的人坐在最内圈,下来是与欧玛若同年纪的人。
当他坐下时,他听到有人问道:“谁能说出我们有多少人被偷了?”
他们正在讨论偷奴隶的事,一百多年来这一直是男人堆内的主要话题。
他们谈到“土霸”一直不断地来偷人,并用枷锁上链把他们运过大洋到白种的食人族那儿。
大家沉寂了好一会儿,然后祭师说道:“我们现在要感谢阿拉神使此类事不再像以前那样频繁了。”
“我们现在还剩多少人可被偷!”
一位气愤的长者说道。
“由鼓声来推算失踪的人数,”
“金刚哥”说道,“我估计沿着我们波隆河这边,每个月大约会失踪五十至六十人。”
没有人有异议。
他又补充道:“当然,我们无法数出更内陆和更上游的损失。”
“为什么只算那些被‘土霸’拖走的人呢?”
教师问道,“我们也必须算那些代表村子所在处但被烧掉的面包树。‘土霸’放火烧死的人比拖走的人还多!”
这些男人注视着火堆许久,然后另一位长者打破沉寂:“没有我们的人帮助他们,‘土霸’永远无法得逞。曼丁喀族人、富拉族人、沃洛夫族人和消拉斯族人——冈比亚的每一族都有卑鄙的叛徒走狗。在我还是个小孩时,我看到这些走狗为‘土霸’鞭打那些与自己同肤色,又流着同样血液的同胞。”
“为了‘土霸’的钱,我们翻脸不认自己人。”
村中的一位资深长者说道,“贪婪和谋叛是“土霸’教我们用来交换自己同胞的罪恶。”
大家又沉寂了一会儿,而火堆也安静地劈啪爆裂。
然后“金刚哥”又说了:“比‘土霸’的钱还糟糕的是他们无所不用其极地欺瞒我们,但却表现得和呼吸一样自然。那就是为什么他们能处处占我们上风的原因。”
过了段时间后,一位坐在康达前面的卡福年轻人问道:“‘土霸’不会改变他们的行为吗?”
“会的!”
一位长者说道,“当河水倒流的时候!”
火很快地就成了一堆灰烬,于是人们开始起身,伸伸懒腰,彼此道了晚安后就朝回家的路走去。
但五位卡福第三代的男人留了下来,一位去掩埋所有火堆的余烬,其余的人,包括康达,则在村中竹篱墙外充当夜班保卫。
听了刚才火堆旁惊心动魄的谈话后,康达知道自己绝对可以彻底清醒不睡觉,但他并不希望这么特别的一夜村中会发生事情。
康达慢慢地走过村中到村门外,希望那儿平安无事。
他向巡逻的其他守卫招过手后,就自行沿着篱墙外走,越过墙边堆积如山的荆棘丛和隐匿其下的尖柱,来到一个树叶浓密的隐藏处,这里能够使他对周围的乡间一览无余。
他坐了下来让自己的姿态尽可能舒适。
他把矛戟置于腿上,双手环住两膝以保暖。
他锐利的眼神扫描着树丛内的任何风吹草动,耳朵倾听蟋蟀的叫声、夜鸟毛骨悚然的尖叫、远方上浪的降叫,和一时疏忽的动物被攫住时的凄厉哭喊,内心想着晚上大家在火堆旁所说的话。
当拂晓平安来临时,他很诧异自己竟然没被偷奴隶的人带走,而且他更发现这个月来,他第一次没有想及自己个人的问题。
第二十九章
对康达而言,嫔塔似乎每天都会被他激怒。
她不会做出或说出来,而是以其他方式——脾视和某些声调——康达可以感觉出她对自己感到不满。
最糟糕的是当他自己增添一些家当,而没让嫔塔为他添购时。
有天早晨,嫔塔前来弄早餐给他吃,看到康达身上穿的不是她亲手缝制的棉衣时,几乎把热腾腾的粗麦粥倒翻在他身上。
康达因用一块狼皮换得此棉衣而感到很罪过,虽然他感觉得出母亲受到很大的伤害,但他因发怒而不向她解释。
从那天早晨起,他知道每次嫔塔一端来早餐,眼睛就会扫描屋内的一切物品,看看是否还有其他的东西——板凳、草席、水桶、盘子或锅壶——与她不相干的东西。
假如出现了新东西,嫔塔锐利的双眼绝不会漏过。
但当她板起一副不在乎和不去理会的脸孔时——他已看过她对父亲如此做过好几次——康达会坐在那儿勃然大怒。
欧玛若和康达都清楚嫔塔一定会立刻到村井旁找她的朋友大声地哭诉自己的苦楚——那是当所有曼丁喀族女人不赞同自己丈夫的做法时都会如此做的事。
有天,在母亲端来早餐前,康达拿起一个编织得很漂亮的篮子——那是村中一位寡妇媞娜送给他的——正放在屋门内,他母亲绝对会因此而绊倒的。
康达突然想起那寡妇的丈夫出外去打猎,但从此一去不回。
她就住在尼欧婆婆附近,因此当他稍大时,就常与她碰面或交谈。
让康达恼怒的是他的朋友嘲弄他说那寡妇送给他这个值钱的竹篮子是有企图的。
当嫔塔踏进来,看到那竹篮便认出是那位寡妇的编织手法。
在让自己镇定下来之前,她退缩了几步,好像那篮子是毒蝎一般。
她当然一句话也没提及,但康达知道他已达到目的。
他不再是个男孩,而且她也应该停止再表现得像他的母亲。
关于这一点,他觉得他有职责来改变她。
这不是应该对欧玛若说的事,因为康达知道他不能让自己很荒谬地去请问欧玛若,如何使嫔塔尊敬她的儿子如同尊敬她的丈夫一样。
康达也想过和尼欧婆婆讨论此问题,可是当他回忆起他从成人训练回来后去拜访她,她那怪异的表现时,他就改变了心意。
因此,康达保住了自己的秘密。
而且不久之后,他决定不再到嫔塔的屋子去。
当嫔塔端来早餐时,他静肃地等她把食物摆好在他面前的草垫上,但却一言不发。
她也是瞧也不瞧康达一眼就走了。
康达终于开始严肃地考虑新的吃饭方式。
大部分的新生男人仍是吃母亲煮的饭菜,有的是由姊姊或嫂嫂代煮。
假如嫔塔再变本加厉的话,他要找其他的女人来为她煮饭——也许是那位送他竹篮子的寡妇吧。
他心里很清楚那寡妇一定会很乐意为他煮饭,但康达不要让她知道他曾想过此事。
目前,他和母亲仍是每餐见面,仍是两人都视而不见的态度。
有天清早,康达在落花生田上站了一夜岗后回家时,看到自己前头不远处有三个年轻人在赶路。
他看得出他们和自己的岁数差不多,而且他也看得出他们是来自别地的旅行者。
康达一直大叫,直到他们转头,然后他跑上前去向他们问候。
他们告诉康达他们是来自巴拉村,是一个在嘉福村一天一夜行程外的村落。
他们现在要去淘金,他们是富拉族人,也是曼丁喀族的一个分族,但康达仍必须仔细聆听才能懂他们的话,他们对康达的话也是如此。
这使康达想起以前和父亲一起拜访伯父的新村时,虽然他们只住在离嘉福村两三个昼夜的行程外,但亦无法了解一些人所说的话。
康达对这些年轻人的旅程感到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