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醉生梦死(1 / 1)
千夏一人歪坐在案前,手中握着一壶酒,脸颊泛红,眼神迷离。举杯邀月,一人独饮,泪过,一片灼热。
她的心还是痛着,尤其是沉浸在酒醉迷离间,被压抑在心底的悲伤呼啸奔涌,仿佛可以将她淹没一般,带着层层巨浪席卷而来。
打得她措不及防。
凭什么就她一直被丢下?凭什么她最后的坚信都要挫骨扬灰消失殆尽?凭什么他钟世煊就不能做她的沐苼?凭什么她就没告诉他当初在十里红妆,他为她绾发说要娶她的时候,她本来想让他等一切尘埃落定就答应嫁给他?凭什么她就放不下心口郁结的那一抹哀愁?凭什么她就恨他是钟家人?凭什么他就这么扔下她回帝都?凭什么那些冠冕堂皇的悠王谦王也来掺和?凭什么她自己没受什么伤却连累惊才艳绝的长歌成了废人?
她埋着头,胸腔里起伏不定的情绪一波一波袭来,她苦笑,却一直没有流眼泪。
造化弄人,终究只能背道而驰,只能走相反的路途,默默隐忍。习惯了他的陪伴,如今却真是自己一个人了。
她所有的一切都是钟世煊给的,那些兵法造诣,那些琴艺舞技,那些帝都名声,她的十里红妆,地契柴米油盐酱醋茶,那些都是他给她的。如今他离开,却分毫也不将那些带走,留在她的眼中心田,随着时间的推移渗入血肉骨髓,流入神经发尾,就好像每一寸皮肤里都有关于他的记忆。
无情一身轻,如今沉重,是否是因为动了情。
推门而入的银发男子,眉头微皱,那仿佛被雪水覆盖的清澈眼神里写满了心疼。初见时那如经年不化的大雪般晶莹凛冽的男子,不知何时他那冰冷的气质开始融化,一腔柔水依旧干净凛冽,却少了那份冰冻三尺的严寒。
银发冰面,神医长歌。独守沧海长歌的男子,如今站在千夏的面前,只因他空有一身医术却对她的心痛束手无策。
千夏因为喝了太多酒,神情倦态,见是长歌,抬起头,露出一个孩子气的笑容。没有防备,没有疲惫的笑容,彷如夏日里清香怡人的莲花,清雅淡然,那般精致出尘,轻易就能晃花观者的眼睛。她一头乌发披散在腰际,在烛火摇曳中泛着柔和的光泽,一张小脸爬满红晕,长睫在眼底打下一层阴影,唇边晶莹,红润如樱花般的嘴唇带着一种呼之欲出的娇媚。
长歌坐下来,自斟了一杯酒,左手搭在身侧,右手举杯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却听那边千夏笑了笑说:“雪人啊。”长歌抬眼看着趴在桌子上瓮声瓮气嘟囔的绝美女子,轻声嗯了一下,示意自己在听。
“我不叫千夏的,更不是钟世谦府中那什么凌夫人的妹妹,我是天夏,天夏。”忽然抬起头的女子,眉头紧锁,一脸认真的神情。转而又换了一副寞然的表情道:“你唤我一声天夏吧,我好久没有听到别人这样唤我了……我……我都快忘了自己叫什么了……”然后将没有焦距的眼神重新锁在了长歌的身上,带着一种固执。
“天夏。”长歌薄唇轻启,叫出那个动听的只属于她的名字。
“嗯,对,我是天夏。”
是自幼背负灭门惨案的天家后人,亲眼目睹爹爹娘亲长舌直立的自尽模样,看着和自己偷跑出去玩的弟弟因自己递给的水而痛苦死去,看着盛世天家被一场大火席卷,看着带自己逃走的嬷嬷饿死在自己眼前的天夏。
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深陷其中却无能为力,连挣扎都没有力气的天夏。
生于夏日鲜花烂漫时,单名一个夏字,是最为耀眼夺目热烈强盛的季节,却有着凄凉不堪的身世。
“你醉了。”长歌放下手中的杯子,走到她的面前。
“醉时笑,醒时恼,能醉是福气。”她将覆盖住脸颊的长发别到耳后,轻盈一笑。继续说:“大梦一场全忘掉,如此便好。”说完,她将头埋在臂弯处,睡了过去。
她身旁的长歌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将目光投在她的身上说:“那便依你,尽数忘去也是一种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