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1 / 1）
“太后知道你在顾忌什么。”书柔郡主看着我，说。“眼下战事紧急，方将军奔波在前线，三军唯他马首是瞻。虽然废后的事情没有正式颁旨，但是到底是已经传开了。影响必定不好。此时此刻，若是能重返紫央宫，定然会士气大振，说不定就此完胜归朝。”
我苦笑：“我并不想重回后位。现在这个样子，我觉得倒是蛮惬意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书柔郡主点点头，顿了一下。“但是，恐怕别人会以为你是在赌气，故意说出这样的话来。”
“随他们怎么想吧。”我看着书柔郡主。“横竖我现在已经心静下来了。不过我恐怕太后的意思并不是这样吧。”书柔郡主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等我说下去。我便接着说：“上次劳军的事情究竟有怎么样的影响，我心里知道。恕我直言，在很多臣民心里，好像我反而成了那场胜利的功臣了。但是他们所崇拜者的皇后却甫一回宫，便被摘去凤冠，幽居偏殿，少不了心里会嘀嘀咕咕的。现在天下战事已起，若是有人借着这个由头生出什么事端，那就不好了。是这样吧？”
“你果然聪明。”书柔郡主点点头。“那你可知道太后准备如何处置你？”
如何处置？
只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吧……
摇头：“不知。”
书柔郡主一下子就笑了出来：“你会不知？怕是你早就猜到了，只是不敢自己说出来而已吧。”
“郡主何苦为难一个将死之人。”我淡淡地说。既然祸根已然重下，那就连根拔起就好了。至于书柔郡主所说的安心之类的话，恐怕是太后准备扶植绿萝来接替我的位置，估计不久之后，方家就会出第三个皇后了吧……
“你果然知道了”书柔郡主点点头，转身要走。“我今天只是来跟你说一声儿，左不过几天的光景就要动手了，你好自为之。”
说完，书柔郡主便掀帘子走掉了，再也没有回头。
我走到镜子前面，用梳子慢慢梳理着自己的头发。
书柔郡主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她想叫我想想办法来保全自己。
——但是，既然都没有后顾之忧了，我可还费这个力气做什么？
太后会叫哥哥与绿萝认亲，方家的势力不会受到任何的损伤。在我死去之后，恐怕对外会宣称是我自尽吧。纵然有人会怀疑，但是哥哥的势力依旧稳固，旁人也就不好说什么了不是么？
手停了下来。
看来真是我想太多了。其实我的存亡与天下有有什么关系。早先的顾虑被郡主三言两语就全都化解了。我忽然觉得支撑下来这些天的那些力量通通离开了我，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一样，软绵绵的一丝力气都没有了。
书柔郡主是好意。但是我却并没有求生的欲望。原本就是得过且过的状态，现在更是觉得这世上的事情无不令人心烦，恨不能就此丢开手吧。
指尖在金簪上摩挲着，冰冰凉凉的触感让我稍稍镇静了一下。刚刚差一点恐怕我就要用这只簪子结束自己的生命了。但是那一瞬间，忽然就想到了很多人。
我想到了南宫瑾。
他去哪里了？现在还好不好？
若说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应该就是他了吧。他就那么突然地出现在我身边，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专门搭救我的一样。以前总是不愿承认，但是现在想想，似乎与他在一起的时候，的确是自己这一生中最轻松的、最不用去烦心的日子了吧。
但是我呢？我一次次地丢开他，甚至连对他的承诺都一次次地违背。第一次，我答应要跟他一起离开京城，去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但是那一次，萧随玉的出现彻底改变了我的念头，将他人孤零零地留在了京城。是啊，我知道他神通广大，但是纵然再怎么神通广大，在天子脚下又能如何？第二次……第二次……他竟然找到了宫里……我是不是还答应了他什么？是不是还答应他，要好好活着等他来救我出去？
看着手里的金簪，自己没有来地笑了起来。
如何救我出去啊。从这个禁锢了我一生的地方？
我明明才刚刚二十岁多一点，但是镜子里的那个人却憔悴瘦弱的不盈一握。仿佛连一阵风都会吹走一样。
现在呢？
反正啊，早晚都是要一死的，那不如死在自己的手里，倒也干净……
人的意志总是个神奇的东西。在消极的时候会将消极无限放大，放大到再也受不了了，仿佛周围都是灰暗的色调了，仿佛只有一死才能解脱了……
可是，在我刚刚拿起簪子的时候，却忽然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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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经是我这几天第七次昏倒了。
刚开始我以为是自己不太适应，但是久而久之就感觉到不对。纵然再憔悴，我也是有吃有睡的，为什么忽然就变的这么羸弱不堪？但是惠妃找了御医来看，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况且这几天我的心情总是阴晴不定，也就不去管它了。但是这一次昏倒，我却像是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的，很奇怪的梦。
梦里有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宫中遍插龙旗，旗声猎猎。殿前金铠勇士不苟言笑，威严而立。丹樨之下，百官分列两旁，谦恭有礼，面朝北方。
我认识这里。这里，是大殿。是朝臣议政的地方，是将士出征的地方，也是……我上一次离宫的地方。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狐疑地低头看看身上的衣裳，依旧是平日里所穿的普通衣服，并没有异样。
那么，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试探着踩上台阶，脚下一阵冰凉。低头看时，才发现自己的鞋子不知道去哪里了，现在的我，正赤脚踩在这白玉雕成的台阶上。
一步一步。
一步一步。
萧随玉呢？他应该坐在殿里的吧。现在是在做什么？是在商议政事么？还是，战事？应该很严重吧……你听，现在多么静呀，一定是事态很严重，大家才会这么严肃的吧……
一步一步。
一步一步。
心里忽然就慌了起来。我就这样上去了么？为什么没有人来拦住我？
我就这么走到了殿门口。然后就看到了萧随玉。他端坐在高高的丹樨之上，遥不可及。我甚至都看不清他的样貌，那早就烂熟于心的样貌。
不过他似乎没有看到我。他的目光，以及大殿里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另一个人身上。我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大殿中还站着一个人。背对着我。
那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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