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都市 > 昙花劫:师曾相识 > 146 番外:续梦无尘

146 番外:续梦无尘(1 / 1)

目 录
好书推荐: 穿越之蝴蝶王妃 腹黑宝宝:爹地多了有人疼! 唐门高手 被遗弃在一边的忧伤 女凰 佣兵与神器 天迹无道 复活之霸气豪情 天道风剑 重生足球天才

当凤如卿被黑白无常带和冷墨轩找到,已经是半年后了曾经温文清俊的公子变成了一个疯癫的乞丐,他穿着破烂肮脏的衣物,鼻青脸肿的模样是因为刚刚和一群乞丐抢东西而被打过,他佝偻着身躯蜷缩在没有阳光的角落,眼神浑浊,再也不复从前浊世独立。

“凤兄弟。”冷墨轩一阵悲怆直击心扉,看着此刻的凤如卿,忽而就后悔起来,后悔自己没能帮他留住师芸姬或者慕天,后悔当初自己总是玩笑他的痴傻,却没真的了解到他对师芸姬用情之深已如此。

黑白无常同时发出一声叹息,之后没有多说话,出手便飞出两颗银针,将凤如卿点晕,之后吩咐冷墨轩将人带回了落脚的客栈。

被冷墨轩和黑白无常带回的凤如卿没有逃走,其实潜意识的,冷墨轩希望他会逃走,因为如果他逃,反而说明他其实是清醒的,他并没有疯。可凤如卿很乖,只要给他饭吃,他就乖乖吃饭,吃完就蜷缩在角落失神或者发呆,那双曾经清明的双眸,此刻已经浑浊得看不出任何情绪。现在的凤如卿不是疯了,而是傻了而已。

从被带回后,凤如卿都表现得很安静,说起任何事谈论任何他在乎过的人都无法引起他的关注,那双眼是蒙着雾气的死水一般的灰暗死静。

其实反复折腾下来,冷墨轩还是发觉了,唯有一件事引起过凤如卿的情绪波动,就是冷墨轩帮凤如卿洗浴时候从他身上找出一块包裹在白绢中的玉梳。冷墨轩帮凤如卿拖下肮脏破烂的衣服时候,刚拿到手中就被凤如卿疯似的抢了过去。冷墨轩原以为这代表他还有一丝清醒,猜想那把属于女人的玉梳是师芸姬的所有,但三番四次的拿玉梳试探后却发觉,凤如卿只是单纯的将玉梳当做私有物而已,就算他拿着玉梳,抢回玉梳,也都是无意识的动作而已。之后凤如卿甚至将玉梳藏起来了,冷墨轩也无法再找到,也无法再试探下去。

冷墨轩思前思后,无法将这一点当做能治好凤如卿的生机。凤如卿的病是在心里,深藏在没有人可以触及的地方,所以再好的大夫也只能束手无策。

冷墨轩只能想或许有那么一天,他突然想通了就会没事,凤如卿还会如突然疯了傻了一样突然变回以前的他,但是一切并不是能完全控制在他的猜想预料下的……

一个月圆之夜,凤如卿突然不见了人,当冷墨轩找遍了鬼府,才在一个背着月光的角落见到了倒在血泊中的凤如卿,身上有数不清的剑痕,深可见骨,而重伤昏迷的凤如卿手中握有一把锋利的匕首……

见到这样的情景,冷墨轩再次觉得背后发寒,一阵凉气直贯入肺部,凉透了心。之前救回凤如卿的时候,冷墨轩就觉得他身上的伤太多,那些打他的乞丐明明用的是棍棒,可凤如卿身上却明显有打量被刀剑或者别的锋利利器割伤的伤口……

之后冷墨轩加紧了对凤如卿的看管,寸步不离,直到半个月后,看到凤如卿如幽魂般在院中飘行,穿行过好几间屋子找不到利刃,因为都被冷墨轩收起了,最后竟然就从厨房拿出一把被遗漏的菜刀,游魂一般走到一个隐蔽的角落,一手挥刀往自己身上乱砍,一刀两刀,鲜血顺着挥起落下的刀溅洒在脸上衣上,他还是毫无所觉一般,直到一身血肉模糊,再也握不住刀,才颤巍巍无力的倒下。

冷墨轩目睹一切那一刻只觉得浑身都冒出了疙瘩,那是一种战栗,完全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震撼和恐惧。他看着凤如卿的身体痛得抽搐,看着他握不住刀,看着他的双眼依旧是浑浊无望的灰暗……凤如卿是无意识的自残,再次意识到自己的浅薄,他以为凤如卿只是傻了,现在看来,他还是疯的,他疯了也傻了,他是入魔了……

冷墨轩看着再次倒在血泊中的凤如卿,却突然无法跨出一步,这样好吗,救他?或许死对他才是解脱?或许,自己原本就不该和师父找到他,冷墨轩如此想。

“看起来是越来越严重了。”白衣无常的叹息声突然从冷墨轩身后传出。

“师父?”冷墨轩回转身,看到黑白无常面上前所未有的凝重,“两位师父,你们已经知道凤兄弟的病了。有办法救他吗?”

“我们没有办法救凤如卿。”黑无常冷酷之下有三分沉重。

冷墨轩最后的期许都瞬间破灭,如果黑白无常都做不到,还有什么可能呢?

“但是我们可以救不是凤如卿的人。”白衣无常忽而释然微笑道,“我们可以把他变成另外一个人。”

“变成另外一个人?”冷墨轩这会儿也没弄懂白衣无常的含义。

“忘魂汤。”黑衣无常沉下幽暗的眸道,“配合鬼门的独门洗心法辅助,他就会忘了过去的一切,从本质上被洗去凤如卿的记忆和意识,变成另外一个人,一个不是凤如卿的人。”

冷墨轩转身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凤如卿,他不知道他死了没有,但是冷墨轩想,作为朋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他死。

“我们这样做,是对吗?”冷墨轩有些犹豫,凤如卿是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朋友,他并不能确定自己为他做的是对是错。现在,他连对师芸姬的想法都是矛盾的,看着凤如卿,他希望师芸姬活着,又知道师芸姬活着,凤如卿一样不会轻松。“真的不需要他自己的意见吗?”冷墨轩询问道。

“呵呵……”白衣无常笑得深晦……

“前事皆忘,梦尽无痕。上善无垢,若水无尘。以后,他就叫无尘。”大功告成的黑白无常异口同声的说道,同时抬手拭去额头的汗珠。

“无尘?”冷墨轩不禁凝眉,怎么有些熟悉?

浴桶中的人缓缓抬起眼皮,仿佛拨云见日,一双眼如月之清冷水之澄明,轻喃,“无尘?”

“你就叫无尘。”黑白无常以尊敬的目光看着凤如卿。“鬼门宗主。”

冷墨轩想说什么也来不及了,无尘,不就是慕天称呼凤如卿的字吗?是巧合,还是另有玄机?

无尘冷然的看了眼黑白无常,只说了一个字,“好!”目光瞥过冷墨轩,依旧是冷然。

冷墨轩一个寒战,瞬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种只一个眼神便可以让人战栗臣服的气势,像谁?眼前的人已经不是那个拥有一双清透温柔双眸的凤如卿,他确实是个全新的人,只是这个人出乎冷墨轩的预料。冷墨轩一直以为凤如卿是本性温柔的人,失去一切记忆变成一个新的人,应该是最初的他自己,但眼前的无尘却更冷墨轩和师芸姬同样的冰冷和高傲,可这种傲这种冷是浑然天成的,那么……一直以来自己都错认了这个人吗?

自此之后,这个世上便多了一个叫无尘的人。无尘是完全不同于凤如卿的人,他无情冰冷,行事干脆利落,绝不心软,从内而外,都越发深不可测。从前的凤如卿是一块温玉,如今的无尘的一块冷铁。短短三年后,江湖上多了一个阴阳面具鬼王,以一己之力凭着一柄寒铁剑纵横江湖,正邪两派闻之丧胆,成为雪杀之后江湖又一个传说般的人物,其行踪来历诡秘,比之雪杀更加神秘。

这年五月,正是榴花照眼,夜半时分,恰是星繁无月,一个白影从乔家飞星堡飞出,如一支箭,咻的飞入山林,瞬间就失去了影踪。

一刻钟后,南安镇客栈,一个白影跃窗而入,无火的屋内漆黑一片,只听得啪啦一声,跟着蹦出火花,火星正好蹦在桌上的油灯芯上,倏地一声,火苗跳动,映出一黑一白的两个人影,一把铁扇和一柄铁剑撞在一起。

“宗主,找到了?”冷墨轩呵呵一笑,收回了扇子。

啪嗒。剑刃回鞘,戴着一张只露出唇下部分的黑白阴阳面具的白衣人只盯了冷墨轩一眼,仿佛毫不在意,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块暗黄纸卷,丢在桌上。

冷墨轩就着凳子翘腿坐下,信手拈来,审核后道,“是这张没错。”说完就递到油灯上点燃,弃于地上,盯着纸卷燃烧成黑灰,黑灰都随着一阵入窗的凉风消失殆尽,冷墨轩才抬头看坐到床边放下了铁剑的无尘,略思了一番,勾唇笑问道,“宗主,好不容易跑了一趟飞星堡,有幸见到江湖第一美女了没有?她很漂亮吗?”

无尘取下面具,露出一张冷峻而无情的清俊面容,瞥了眼冷墨轩,平静道,“没有。”

“你没顺道去看看?”冷墨轩一脸遗憾道。

“没什么好看的。”无尘将剑往桌上一丢,险些砸中冷墨轩,看着冷墨轩咻的跳起来,也只是很自然的别开眼去,往后倒下在床上,“该去休息了。”

“是,宗主。”冷墨轩无奈的叹息一声,面上却笑容可掬,一拱手,躬身退出,出屋带上门后才沉下脸色。这三年,他尝试了各种旁敲侧击,但没有任何突破,无尘和凤如卿是真的没有任何联系一般,无尘真的就是一个新的人?他忘得真那么干净?冷墨轩就是不放心。

听到屋外的人走远了,躺在床上的无尘才睁开眼,好一会儿后从怀中掏出一把精美的玉梳。玉梳还带着自己的温热体温,梳子上雕刻的昙花栩栩如生,流云纹优雅流畅……长有茧子的粗糙手指轻柔的拂过梳齿,双目随着心绪微澜。这玉梳到底是谁的?该是个很美丽的女子,她该有一头很美丽的如墨青丝,她应该是清雅而高贵,才能配得上这柄梳子,但她是谁,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她的梳子在自己这里,被小心的收藏?虽然黑白无常和冷墨轩故意不提,但从那间碧桃阁来看,鬼门内明显曾经有过一名女子,但从那件被空置许久却从未变过陈设的屋子看来,那是个很古怪很调皮的姑娘家,喜好水绿色,自己感觉,她和拥有这柄梳子的不会是一个人。梳子的主人不是鬼门的人,那她是谁呢?无论思索多少回,依旧没有丝毫迹象。

无尘沉默的盯着梳子看了许久,任由思绪穷极,最后到了绝处无法再追思下去,才将梳子收回怀中,手一挥,灭了屋内的灯火,闭上了眼休息……

一去寒暑又十数载,燕去雁回,无尘已经知道鬼门曾经有过一名女弟子,叫水碧绿,是冷墨轩青梅竹马的女子,后来背离鬼门,入了秋水宫,继承了宫主之位,这些年,秋水宫的势力越发的强大,尤其是最近两年的突飞猛进,秋水宫已经凌驾于四大名门之上,大抵就是那女子的功劳。秋水宫是鬼门鲜少接触的门派之一,也是无尘没有接触过的唯一门派,一切关于秋水宫的任务都是冷墨轩去办的,无尘从不关心更不会插手。

潮起潮落,这些年,江湖也已经有了很大变化,早在十五年前,慕容山庄庄主在藏宝图事件后脱险回到山庄,没多久便因为丧子丧女之痛而疯了,据传,那次曾经因为宝藏深陷大漠的人,基本死的死疯的疯,江湖上开始传说,那个宝藏是有诅咒附于其上,凡求取者皆不得善终,但即便有了前例,依旧无法阻挡人心的贪婪,藏宝图依旧是江湖上人人争夺的东西,而鬼门要做的就是毁掉所有藏宝图。鬼门毁掉藏宝图的意图,无尘从未去想,只是有件事做便觉得活着是有意义的。

这些年大江南北,天涯海角的奔波,遇见过不少人事古怪,只是无尘都鲜少放在心上。江湖大事小事一对,记得比较深的事情,就只有几件:飞星堡乔家大小姐嫁入了官宦之家,做了官夫人,不久其夫婿辞官,以一介文人掌权,处于风波不停的武林,这些年过去,在江湖上的地位势力却并未消减,反而越发平步青云;另一件是琼花岛温四公子娶了自己的丫鬟为妻,两年后便辞世,江湖上才传出消息,这位病弱公子是传说中的画痴;最后是玉城从商,财运亨通,与江湖关系稍远,四大名门的位置岌岌可危。

这一件事无尘会印象深只因为冷墨轩提说乔玉蝶是江湖第一美女,有意去见过乔玉蝶一次,见过一眼无尘便断定了她不是玉梳的主人,但这样的女子倒也无愧名号,只可惜,乔玉蝶也是当年参与了宝藏之旅的人,所以她虽然没疯,却傻了,之后偶尔听见她的消息,都无意的关注了。

第二件事是因为当年去了琼花岛欲寻藏宝图探查之际,从未失手的自己竟然被温隽清发觉,见到自己,温隽清的神情很古怪,喃喃道,“你终究没死。也好。天下间,终究我不是罪孤独的人!”之后就在无尘以剑逼问他藏宝图时候,告诉无尘,琼花岛已经没有藏宝图,当年他已经交给了雪杀师芸姬。这样说完,温隽清便离开了,留下他这夜半入室之人。莫名的,无尘相信了他的话,之后关于去找秋水宫的事情,自然无尘就交给了冷墨轩。

第三件事,无尘在往玉城寻藏宝图之时,恰好碰见玉成白陪着他那痴傻的妻子在庭院赏月,自顾自的对着妻子喃喃了好一阵,从玉城大事到夫妻情话,他的妻子明显没听他说话,昏昏欲睡,但他却很幸福的模样,对着已经睡去的妻子发誓不再参与江湖事,最后从衣襟内拿出了藏宝图,自己烧毁了。烧掉藏宝图的时候,玉成白望月呢喃道,“凤兄弟,你终究没有回来。已经抓眼四年,我今日毁了这一份藏宝图,愿它不能再祸害人。”无尘冷然看完这一幕,却莫名的信了玉成白烧掉的是真的藏宝图,没有再追查下去。

十五年是很长的一段日子,秋水宫现任宫主给冷墨轩生的女儿已经快长成了,只是无尘从没有兴趣关心,所以没看过。每年,会有越多的时间冷墨轩不再跟着无尘,去了秋水宫见妻女。

今日重阳,冷墨轩已经去了一个月有余,无尘办完事,在一家酒楼独酌,残月当空,桂树染白霜,转眼已经子时,酒楼已经客人尽散,关门闭户,或许因为店家觉得无尘这样透着古怪的武林人士不好招惹,故而没来驱客。风静月凉,无尘一人独坐在二楼包间,临窗独酌。

无尘端起酒杯,忽而顿住,敏锐的察觉出异样,抬手压在桌上的剑上,一阵美由来的轻风沙沙的摇下白霜飞进窗,片刻复归。无尘饮了杯中酒,放下酒杯,低声道,“哪路朋友,既然来了,不妨进来坐坐。九月露冷,喝杯酒驱寒如何?”

“嘻嘻……”如银铃般调皮的笑声从窗外飞进,“叔叔一个人喝酒无聊吗?”

是个姑娘家?年纪还很轻。无尘笑道,“一个人不无聊。倒是小姑娘你,夜半还在街头闲晃,是无聊还是有意?”

“是无聊,也是有意。”一阵香风吹进屋子,伴随着银铃脆响,叮铃叮铃铃……瞬间一个着红石榴罗裙头戴帷帽的女子出现在无尘的桌对面,皓腕如雪,双手交叠撑着头,隔着白纱的眼盯着无尘,一瞬不瞬,好似着迷的模样。

那小姑娘带进屋来的幽幽冷香让无尘觉得心怡,但分不清是什么香味,双眸低垂,握住剑的手松开了,“小姑娘来者是客。”从旁取出一个新酒杯,斟酒一杯,“我该请你。”

“呵呵……”小姑娘伸出玉手玩着酒杯,如银铃般脆生生的笑道,“叔叔,你很喜欢请姑娘家喝酒?人说无事献殷勤……叔叔你是不是有所企图?”

无尘到了唇边的酒杯停顿了一下,“小姑娘夜半不回家睡觉,偏巧宿在房檐下,无事莫非鬼上门?”

“人家无家可归嘛。”小姑娘巴巴的咂嘴。

“无家可归?你爹娘呢?”无尘自顾自的斟饮,目光根本没多在对面的人身上停留。

“娘死了,爹嘛……”小姑娘顿了顿,双手交叠趴在桌上,双目炯炯的望着无尘,“我正在找他。”

“那希望你早日找到他。”无尘终于瞥了眼对坐的人,心中并无多少慈善之心,这么多年,无尘的心都冷的,任何人的悲惨都激不起他的同情,眼前的小姑娘也是。或许自己的心真的是冷的是铁做的,无尘不止一次如此怀疑。

看着无尘瞥了自己眼,小姑娘抬起头,有意的将脖子往前伸出,似乎要在桌上做一盘菜给人品评,“叔叔,你都不会说帮我吗?”

“我一定要帮你吗?我没有理由帮你,也不想帮你。”无尘放下酒杯,因为酒壶已经空了,没有酒了。

“无情最是阎罗。”小姑娘自言自语般的呢喃,白光一闪说时迟那时快,一柄冷寒的铁剑已经架在了她脖子上。小姑娘扭头瞅了瞅映着寒光的剑,鼻子抽了抽,就开始抽噎道,“叔叔,你好凶。”

“你是什么人?”无尘的嗓音冷沉的问到。早知道夜半无事,唯鬼上门。

小姑娘立刻就停止了抽噎,站起身,依旧抵着桌子,脖子和身子倾向前,压根是要送到无尘眼前。大声吼叫道,“来啊,你杀了我好了,杀了我,让你继续后悔痛苦一辈子。”

无尘被她那委屈的怒吼微震住片刻,双眼微眯,手中的剑往上一挑,噼的一声,覆着白纱的帷帽高高飞起,嗤啦裂成两瓣,落地滚向两方。

无尘收剑,背过身去,“你走吧。我念你年幼无知,就放了你今日这一回。下次记得别胡乱上门。”

失去了帷帽的遮掩,小姑娘的容貌依旧被面上覆着的白色面纱遮掩去了大半,只有一双冷而清的双眸露出,直盯着无尘的背影,闪动着恼怒和倔强的光芒。

好一会儿,无尘都没感觉到背后的人有移动分毫,实在弄不清她到底有何意图,威胁道,“你是要让我今日就杀了你吗?”

“你舍得吗?”小姑娘反问。

无尘沉凝未动,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屑于回答。

好一会儿未能得到无尘的回应,无尘身后才又传来几分幽怨几分悲戚的声音道,“怎会不舍得呢?你可是连自己的妻儿都下得了手的男人啊。再杀我一次对你很简单……”

无尘心头一震,猛然扭转身过来,只来得及迎上扑面的冷风,见一根白绢轻轻飘下,不偏不移的恰好罩在酒杯上。酒水从白绢中心晕开,忽而由浅入深的显出一簇血红。

无尘以剑尖挑起白绢,仔细辨认出白绢上透着一股妖异的花,眉头不觉深凝,“血昙花。”无尘还记得这是鬼门典籍里记载的某种奇毒,同时也是奇药,独产于凤凰仙山。

无尘考虑了一番之后,写了信给黑白无常,而放信鸽出去则已经是翌日清晨了。原本已经预计要离开,但为了等黑白无常的回信,不得不继续逗留了。

早饭后,无尘打算出门走走,刚刚走到客栈大堂,柜台前的店家掌柜惊讶的盯着他,好似见了鬼。任何正常人都不会喜欢被人当怪物看看,无尘也还是正常人,所以他颇为不悦,但也无心去惹事,只打算离开。

“公子,稍等一下。”掌柜匆忙从柜台后奔出,拦住无尘的去路,急得一脸的汗。“公子……”

“有事吗?”无尘的声音很低沉,足够显示了他有多不悦。

掌柜低着头,额头上的汗越冒越多,“有人刚刚送了东西来,说是要送给公子的。”

“送给我的?”无尘微敛眉,一双平静无波的冷眼盯着掌柜片刻,看出他很害怕,看来送来的不是普通东西,无尘也不打算多为难,“拿出来吧。”

“好。”掌柜招了招手,店小二捧着一个用红布包裹着的包袱急跑过来。

从外面看,里面是个坛状的东西,无尘看掌柜和店小二都战战兢兢的模样,利落的伸手抓住红布提了过来,“好了,谢了。”无尘随手往旁边桌上一放,就要打开看看。

“公子啊!”掌柜慌忙冲过来制止,小心翼翼的建议道,“公子啊,这东西……你还是……上去看吧。店里着……”掌柜瞅着堂内的几桌客人和来往的住客都往好奇的这边看,越发面如土色。

“看来是很不吉利的东西。”看到掌柜和店小二同时一颤,无尘隐约猜出了是什么,但是猜不出送这样东西的人是谁,又是什么用意?无尘提着东西折返楼上,回到屋内。

关上门后,无尘抽剑将红布挑开,咻咻一阵风响,红布碎成片,显出中间包裹的白色坛瓮。无尘收了剑,将铁剑放在桌上,一双冷目盯着那白色的坛瓮好一阵,纯白的坛瓮没有丝毫标志,无尘自然没有看出任何深意。但果不其然的被无尘猜中,居然是骨灰瓮,难怪店家害怕在店内打开,确实是不吉利的东西。

天下间从来怪事连连,被寻仇而送棺材的有,但被送骨灰瓮……是恨到要将人挫骨扬灰吗?无尘莫名就想起昨夜那位来得古怪的小姑娘。是她送来的吗?她昨夜说的话又是否是真的?自己失去的记忆究竟是什么?这些年,自己总是不去想也不问,而到了如今,是不是该换一种方法对待过去?那个小姑娘应该还会来,只是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方式而已……

按照重量推断,瓮内是真的有东西的。无尘就着凳子坐下,抬手抚上白瓷骨灰瓮,好一会儿才将盖子打开,将瓷瓮倾倒出些许粉末。伸手捻了些许在指尖摩擦了片刻,忽而笑道,“面粉。”像是小孩子的恶作剧,又或者,这是个警告。

无尘之后询问了掌柜,掌柜说骨灰瓮是一少年公子送来,端看着,年纪约十三四岁,生得俊秀清奇,面色苍白如有久病缠身,穿一身黑衣,眉眼冷峻。无尘思索过,自己并不认识这么一个人。

无尘点了酒菜回了屋,心头仍有深思,店小二送酒菜上来,见无尘苦思不解,猜透了他的心思,忽而大着胆子凑上一句道,“公子还在考虑那件事?说来,小的看,那小公子和公子你有几分相似,不知道还以为是公子你的儿子呢。”

儿子?无尘很自然的还是想到昨夜那名小姑娘,心中隐隐被勾起了一丝在意。

余下的十日,无尘没能等来以为会来的人,但最后如约等来了黑白无常的回信,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归谷。当日,无尘便结了帐离开客栈,买了匹马一路日夜兼程往东南方向行去。

半月后,在魍魉山下,恰残月当空,星稀风冷,天高阔雾蒙深,无尘被一群显然早就侯在此处的黑衣人从树林窜出,阻了去路。

无尘从容不迫的下了马,取下携带在马背上的铁剑,轻拍了一下马后臀,马儿往树林走去……

能找到鬼门门口来的不是一般人,这十五年,这批人是第一批。

对方没人开口说话,凤如卿也不问,哗的一声抽出铁剑,杀气顿生,风未动人已至,剑气扫出,如龙卷风般瞬间席卷树林。

叮铃铃一阵脆响,随着噼噼啪啪一阵火花飞溅,无尘被突然出现的无法看清的阻力逼退,飞身退回原地,双目炯炯的盯着幽暗的树林。

“嘻嘻……叔叔,你的剑法真好呃。嘻嘻……”呼一阵风声,银铃叮当脆响和着清脆笑声拂过来,衣料摩擦的哗哗声忽而飘落,月下一袭披着月光的凝结为紫色的婀娜身影显出。如天人的身影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也未借立于任何树枝上,从无尘这边看去,是半悬在半空。洁白的面纱覆在面上,一双映着月光如月白宝石般的眼笑望着无尘,“叔叔,十六天没见,叔叔还是那么好呢。叔叔没有想我吗?嗯……好令人伤心。”说着,就双手覆住面颊,隐隐传出抽噎声来。

面具遮掩了无尘微皱的眉头,说来,这名小姑娘的再次突然出现,并不令无尘意外,反而觉得有些轻松,好似早就期待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他头疼的只不过是她那明显不真的哭泣,虽然明显不是真的,可无尘却没有想到办法制止,或者说,就是这种假哭也让他有些无措。

无尘始终没有出声,那小姑娘似乎终于累了,才放下双手,面上没有一丝泪痕,撒娇般嘟囔道,“人家哭得那么认真,叔叔都不心疼人家。”

无尘终于恢复平静,笑道,“我记得你说你要找你爹,为什么你找到了这儿。你爹难道在这山里?”

“或许哦。”小姑娘偏头微笑,“叔叔,你没问过我叫什么哦。”

无尘犹豫了片刻,问到,“那么,小姑娘,请问你叫什么?”

“莫离。莫离莫伤,福寿安康。”一双眼宛如月牙,“叔叔,你知道我叫什么,但是你不叫阎罗不叫无尘。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你最珍爱的被赋予了你生存意义的名字。”

莫离?“你姓莫?”无尘随口问到。问出口茶发觉了异样,自己本不是有好奇心的人,为何问出这么无聊的问题。“你到底想做什么?”无尘恢复生冷的语气。

“我姓师,你知道的那个师,师莫离。叔叔你叫我莫离就好啊!”莫离嬉笑道,“那样,叔叔叫我就在叫我不要离开。可是叔叔也可以叫师莫离,就是说‘师父,不要离开。’嘻嘻……”

就无尘听来,莫离是有意的说这些话,但她为何对自己说这些?姓师?自己知道的,秋水宫的人吗?可师芸姬已死,秋水宫师家还有后人?黑白无常难道弄错了?

见无尘又不说话,莫离有些不耐,“叔叔,你还没告诉我,你原本叫什么。你不叫无尘的,无尘是没有意义的名字,因为无尘根本不是你。你有一个被赋予了意义的名字。”

无尘瞥了眼莫离,“师姑娘这么问就代表师姑娘已经知道,既然知道何必要问。”无尘对莫离说的其实完全摸不着头脑,但心中无意追寻。还记得黑白无常说过,无尘这个名字的由来:前事皆忘,梦尽无痕。上善无垢,若水无尘。前事既然已经忘了,就没必要追寻了。

“叔叔真的是很无情的人呢。叔叔……”莫离忽而一眨眼就到了无尘眼前,一双明如秋月的眼紧紧盯着无尘冷淡无波的眸,“叔叔,爱过一个人,那么深刻的爱过,那么痛苦和绝望的爱过,怎么能说忘就忘呢?你忘了,没忘的那一个要怎么办呢?叔叔,你好残忍呢……”

幽幽冷香扑入鼻中,让无尘心头不觉柔软,但听了莫离的话,无尘冷硬的别开眼,避过莫离眼中诱惑他深入追寻的星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过去的一切都过去了,我已经不在乎了。我是无尘,不是别的任何人!如果你要见的是无尘,那我就在这儿,别的,没有,也不会有!师姑娘,别白费心机了!”

“那过去留下来的呢?留到今日的呢?你怎么能不负责?”莫离盯着无尘的眼滚出泪来,手一挥,一阵银铃脆响。

无尘抬剑挡开暗器,但面上还是挨了一记,噼里啪啦一阵响声,面具碎成碎片飞落,露出明明还年轻却有一阵沧桑后归于死的安静俊脸。

这么多年,还没人能取下他的面具,这点让无尘颇有些恼怒。何况,面上无残缺的人戴面具一般只有两种原因,一是不想让人看到真容,二就是不能让人看到真容,而无尘两者都是。

无尘猛然回身,顺势长剑一挥,抵压在莫离肩头,利刃将面纱割出一道口子,“师姑娘,看起来你是自己找死。”无尘声色俱厉,这一回身才突然看到莫离面上的泪和泪光闪动的双眼。

“你杀啊,如果你真有能耐就杀了我。”莫离叫道,“你有什么不能做的,我还在娘肚子里就被你杀过一次了,现在我站在你眼前了,你更可以杀了我,你杀啊!”

“我……”无尘隐隐的听出了什么,联系前后莫离的话,突然醒悟了,“你是说……”

“我什么也没说。”莫离瞪着凤如卿,随着丁玲一声,无尘的剑被弹开,莫离咻的一声退回树林前,单脚直立半悬空中,“如果你聪明就自己离开,否则别怪我无情。我是按照命令办事,就算是你,我也不能放行。”莫离的神情陡然高傲决然。

到底莫离之前说的是真是假?她会是自己的女儿?“命令?谁命令你?”无尘问到,“你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鬼门?”

“我们的目标其实是你,但第一个就要毁掉鬼门。任何跟你有关的人都必须承担你的罪过!”莫离抬起双手,映着月光闪过冰冷的寒光,无尘才注意到她十指上分别戴着戒指般的铁器,不知道是什么用途。“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因为我?无尘不明白,如果莫离真是自己女儿,为什么她要如此,好似十分憎恨自己?

莫离双手一握,叮铃铃一阵铃声响动,啪啦一阵响动,左右的树枝突然就断裂,随着莫离如翩翩舞蹈一般挥出的双手而飞向无尘。

无尘完全看不透莫离是怎么做到的,好似邪术障眼法一般,无尘挥剑斩断树枝,飞身而起,横剑一扫,剑气扫过,齐平斩断了莫离身后的树冠,“为什么针对我?”无尘追问道。

“为什么?就是为什么你会不知道?”莫离越发怒气直升,双手挥舞,树枝啪啦断成数段,树叶纷飞而起,扑向无尘,风中卷着莫离的怒吼,“你凭什么可以忘记?你没资格忘了!”

叮铃铃阵阵脆响窜飞过无尘耳边,无尘出剑挡开的同时往一旁偏开脸,清楚的感觉到哧哧声随着擦过剑刃的力道的同时,眼睛捕捉到一丝白,长剑一转,企图截断白线,却只听得咯嘣一声,剑刃忽就缺了口子,无尘迅速收了剑,往后退避,惊出一身冷汗。

咻咻一阵细响,莫离双手放下,停下了动作,盯着无尘道,“你赢不了我的。夜里是我的优势。”

无尘深吸了一口气,才平复下惊奇,“师姑娘,我想请问你,你一定不能放过鬼门吗?你说了你们的目标是我,为什么不直接冲着我来。”

“直接冲着你来?”莫离媚笑道,“娘说过,要让你注意到,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你身边点火,而不是在你身上。要让你痛苦,唯一的办法就是伤你的心而不是你的人,要伤你的心,自然就是伤你在乎的人。”一脸振振有词的说完,莫离盯着无尘,“一个人再怎么变,总有些东西的变不了的。”

无尘并不确定莫离的话有道理,因为他并没有太在乎鬼门,何况黑白无常又非等闲之辈,但是无尘沉思片刻后还是问道,“有什么办法能让你们放弃伤害其余无辜的人?”

“这个你问我没用,就我而言根本不想找你麻烦。这件事你要去问另外一个人。”莫离双手负于身后,“不过这个人可比娘无情,就算你是他爹,他不高兴,照杀不误。现在这些事都是他安排的。”

“他是谁?和你是什么关系?他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无尘再问到。

“他嘛……就是那个送你骨灰瓮的人。”莫离忽而笑眯眯道。

掌柜形容的那个黑衣少年?无尘想起店小二那句不正经的话来,“他是你兄弟?”无尘疑问到。

莫离直微笑,不置可否。

无尘沉默了良久,才再次开口问到,“你们找你们爹是为了给你们娘报仇,因为他杀了你们娘亲?”而他们的爹正好就是自己吗?无尘有意将自己置身事外。

“不!”莫离的答案却是无尘意料之外,她悲哀的望着他,道,“你觉得这个世上最让人难以释怀的是仇吗?你觉得这个世上最让人痛苦的是恨吗?”

无尘已经完全不知道她的举动的意义,不是因为仇恨来找自己,难道会是为了父女情吗?她做出的事像吗?无尘垂下眼帘,深吸了一口气,“师姑娘,看起来我们是不能沟通了。”

“不能吗?不是你没有用心吗?”莫离悲凉笑道,“娘说你是个值得爱更值得恨的人,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你们的娘是谁?”无尘最想问的终于问出了口。她会是那个该拥有那把玉梳的人吗?如果她是,那么自己或许会兴奋,这十五年未曾有过波澜的心会雀跃,因为她是他这十五年无波无澜的人生中唯一所期许的。

“你想知道?”一个带着阴森森冷气的低沉嗓音在莫离开口前响起。

莫离扭头望向身后树顶,无尘也循声望去,不知何时,一个几乎融进夜色的漆黑人影立轻巧无声的在树顶上,一身宽大的黑袍完全遮挡了身材,一张苍白的脸明明年轻却显得死气沉沉,整个宛如地狱里爬出的幽灵,而在这个完全属于黑夜的少年脸上,一双深幽不可探测的眸却仿佛将所有灵气和光彩汲取,那双眼吸引着人去探究那隐藏在黑暗中的全部秘密。

目 录
新书推荐: 今夜宜失控 飒爆!真千金竟是顶级御兽师 冷婚四年不同房,要离婚他跪哭失控 真千金是学霸,哥哥们破产睡桥洞 保姆是你白月光,我嫁京圈太子你哭啥 贪财好你 七零:对照组女配被读心后成团宠 女总裁心力突破逆天改命 问鼎:从小镇选调生到权力之巅 离婚后日赚百万,前妻哭着求复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