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第一百三十九章 迷梦水晶宫（1 / 1）
“师父。”凤如卿望着就在咫尺的人，却不敢上前，连伸手触碰都不敢，靠近一步都不能。从未有一刻，凤如卿如此深刻的感觉到眼前这个怀抱素琴的人是自己如此陌生的，她是遥远的圣洁的，冷清的无情的，自己不可触及的。
“凡人。”简单的两个字，没有情绪的高傲尽显无疑，手中的琴倏尔消失不见，只片刻她又道，“凡至此寒月宫者皆非凡人。尔等何人，缘何至此？”
凤如卿听得懵然，回道，“师父，我来找你！”也许眼前的人就是自己上来所求的回答。望着脚下半悬离地的人，月光洒落她一身无瑕光晕，她的存在便足以让他轻轻的微笑起来。
“呵……”莞尔轻笑，分不清几分冷媚几分讽刺，“不是宝藏，不是长生不老药？你要我？”
“宝藏、长生不老药就算有，我也不需要你!师父……”凤如卿早习惯了她的高高在上，却无法喜欢现下这般鄙薄的被她看，“我只要师父你跟我回秋水宫。”
“秋水有怨，昙花为痴。吟剑问道，琴梦皆思。前尘无念，故人不知。歧途分去，黄泉葬夕。”一双慧黠双目看着凤如卿，莞尔的笑着，没有之前的高傲冷漠，倒是有几分亲切，“我看得出你说的是实话，不过，你我不同道自然无缘，强求不过。”
“无缘？”凤如卿心中微刺了一下，凝眉道，“如果无缘为什么会遇到？这十八年的朝夕相对师徒情分，还是无缘吗？”凤如卿上前抓住冰凉的手，“师父，如卿不是个懂得奋起直追的人，但是唯独你，如卿愿意一辈子追着不放。如卿不求你许给如卿什么，但是给如卿一生追着你的时间，好吗？”
“一生是多远？或许一天，或许一年，或许百年……”俯视着凤如卿那双执着而真诚的双眼，有一瞬间，她是茫然的，转瞬迟疑了片刻问到，“你叫什么？”
“凤如卿，师父说生当如凤，人只如卿。”凤如卿往下轻拉了一下，让浮着的人像是要飘飞而去的人落了地，心中也落实了下来，“师父，这是你取的名字。”
“如卿呵……”嫣然的笑容绽开如莲，抬起手指压在自己的唇前，示意凤如卿别开口，轻声道，“跟我来！”转身抽开手，往水晶宫殿走去。
凤如卿默然跟上，袅袅云烟在脚下蔓延，门窗晶莹剔透恍若幻觉的宫殿庄严而无情，美得虚假，这些凤如卿也不甚在意，目光紧跟着前方的人影，就怕自己多慌神一会儿，前方的人儿会倏然不见。
跨进门，凤如卿只觉得白雾一片，根本辨别不清，忽而一阵风吹来，凤如卿只觉得眼前白光一晃，屋内的白雾消失无踪，月光透过水晶透明的屋顶投下，将屋内映照得一片清明，恍若白日。
凤如卿所处的屋高宽长约十丈，却并不空旷，因为左右金玉翡翠堆积，金光耀眼，而凤如卿脚下一条通道通向正前，位于屋中正中，有一座高约四尺的玉石高台，上呈一冰棺，一袭白衣的人立在旁边，远望着凤如卿微笑，好似某种引诱。
凤如卿此生都没见过如此多的财宝，此刻所见，便知所谓富可敌国并不是传说而已。只是，凤如卿的目光并未多在财宝上停留，定定的望着前方的人，未有丝毫动摇的走去，顺着玉阶上了高台。
“师父。”凤如卿看得出她在考验自己，只是他不明白她这么做的用意，自己的为人，她还不明白吗？
“你真的不想要这些财宝？”她依旧是浅浅的笑，在他看来，这是她笑得最多的一次。
“不是，只是我有更想要的。”凤如卿不能说自己对钱财一点不在乎，就算自己可以当做身外之物，但对秋水宫还是要考虑。只是，就算为秋水宫考虑，凤如卿还是觉得这里的东西碰不得。
“你更想要的是什么？”她转身面对冰棺，手一挥，冰棺划开，一阵白色雾气从棺中袅袅冒出。
“我要的是师父你。”凤如卿看着她伸手进冰棺，不一会儿，拿出一个黑色雕花锦盒。
面对凤如卿，盈盈浅笑，将手中的盒子揭开，盒内白烟袅袅散去，显出的是一颗黑色药丸，她道，“加上长生不老药呢？有了财宝你可以有任何你想要的，而有了长生不老，你可以有足够的时间享受财富带给你的一切。”
凤如卿看了看那颗药，有些怀疑，长生不老药，还是真存在吗？凤如卿只瞥了一眼便看向拿着盒子的人，“我用这两样换你，师父。师父，如卿想要的不是长生不老，而是和你一起老。”
“呵……”又是微笑，将盒子合好，“我看得见你的未来。无尘……无望前尘，无念皆尘。你的将来没有我，而我的未来……”
“怎么会没有？”凤如卿抓住冰凉的手，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握住的就是一块冰玉，而不是一个人的手，冷得让人心寒。凤如卿用双手将她的手包住，企图温暖她，“师父，没有你的将来，也不会有如卿。如卿说过，如卿和师父同生同死共白头。”
“呵……”依旧是笑，看不出深意。
“师父，别笑，你说句话好吗？”凤如卿从未如此茫然，即便是在知道自己和她之间有着杀父之仇也不曾如此茫然不着地，“师父，你只笑让如卿很不安。”
“你希望我说什么？”另一只手贴上凤如卿的胸口，缓缓的挪动，好似暧昧的挑逗，唇角依旧是浅浅的笑容，带着几许冷艳妩媚，“还是做什么？”
“师父。”凤如卿不禁凝眉，盯着爬进自己衣襟的手，暧昧这种事不是一回两回，但是现下这种情况很古怪，凤如卿不得不空出一只手想将那只不安分的手制住，“师父，别……”
凤如卿刚空出手，那只捣乱的冰凉玉手却突然咻的收回了，倒是让凤如卿愣了一愣，呆呆的模样反而像是怅然若失。
一声钟鼓之声突然传来，她推了一掌凤如卿，笑容消失，冰冷无情道，“你走吧！”
“师父！”凤如卿反应不及，脚下离了地，人居然就往屋外飘飞了出去，完全不受掌控，眼望着白影原来越远，“师父！”
“我不是你师父。”白影背过身去，“我是永夜昙姬。”白雾迷茫，银铃清脆，掩去了那不染红尘的绝代风华和百年孤独。
风声在耳边呼啸，云雾从眼前飘起，月亮依旧遥远的俯视着，那座浴在月光中圣洁无瑕的水晶宫越发威严，蜿蜒的白玉阶梯由下而上寸寸消失……
凤如卿坠落下来，撞碎了平面，沉入了水中，碰咚，好一会儿凤如卿才从冰冷的水中爬起来，发觉自己回到了瀑布下的水池，此刻，瀑布冰冻成了奇幻壮观的景象。
凤如卿望向空中，玉阶的台阶寸寸消失后，半空的水晶宫也化为了月下的白影，终于没了踪影，白雾也终究在清风中散去，唯独月光凄冷如旧。
“咳咳……”凤如卿从水中爬出，身上立刻就结了冰，发上都是白霜，入眼四方依旧冰天雪地，冻得凤如卿嘴唇发紫浑身不停颤抖。凤如卿从来没感觉过这么冷，即便勉强驱动内力驱寒也是惘然。倒是怀中有东西从一处散发着阵阵暖流，透入皮肤深入骨血。
凤如卿伸手往怀中，掏出永月神珠，夜明珠的光华将周围照亮如白昼，脉脉暖流从掌心传遍全身。凤如卿终于能打起精神，四望之下，却不一时间知道要往哪儿去。
呼呼一阵狂风扫来，四下的一阵风雪交加，凤如卿不得不抬起袖子掩住脸，忽而感觉有热气靠近，周围仿佛都回春一般的温暖了起来，凤如卿放下衣袖，看到白雪地被映照成火的橘红，抬头就见巨大的两只火鸟盘旋，似曾相识。
“凤凰？”凤如卿想起在玉城见过的，和这两只很像。当初那两只凤凰飞走，难道飞来了这里？凤如卿往后退了几步，藏身到树下。
火鸟盘旋了片刻，锵锵一阵交鸣，绕山飞了几个来回，好似巡视了一遍，最终好似没发觉就立在树下的凤如卿便向山下去了。
凤如卿从树下走出，正沉思，忽而见一个白影飞掠而过，如一只白鹤蹁跹，也往山下去了，瞬间不见了人影。“师父！”凤如卿便不再犹豫，直往山下追了去。
眼看越来越接近桃源镇，还未到毒沼泽旁，凤如卿就看到满城火光，两只火鸟盘旋不去，一瞬间，记忆几乎就被拉回了玉城那一战。凤如卿提起一口气，急急忙忙冲回了城。
出了毒沼泽，凤如卿就见到了黑白无常两人无所事事的左右立着，一如他离开时候，好似他根本没离开一样。凤如卿勉强定下心神，有些古怪城中失火，他们竟然不以为意吗？只是虽然如此想，凤如卿还是恭敬道，“见过两位前辈。”
“事情处理完了的话，剩下的该是收尾了！”白衣无常含笑道，“宗主，请吧。”
凤如卿也没弄明白黑白无常所指，便跟着他们入城了。
城中早已不是凤如卿所见过的模样，积雪满地，是隆冬的景象，房屋树木大抵都已经被火焰包覆，两只巨大的火鸟以高踞的姿态俯视着这一切。
凤如卿心中一阵忧虑，忽而见一白衣人飞落在前路，挡住了三人去路，映着火光的白衣竟然也似要燃烧，凤如卿不禁皱眉。
“慕天。”凤如卿不知道眼前的慕天是哪个慕天，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
一声素白男装的人只笑了笑，还很可亲，“你们三个人似乎不大好对付，所以我自己来了。进来这里的人，谁也不能活着出去！”
“两位前辈，他是我的朋友，还是交给我来吧。”凤如卿上前几步，“前辈，我暂时没办法赶回去，就劳烦你们帮我照看好玉蝶。”
黑白无常对望一眼，白衣无常笑道，“那宗主请多保重。”说完，两人极快的离开了。
“慕天。”凤如卿深吸了一口气，“慕天，我们必须要这样吗？”
“慕天？”白衣人疑惑的皱眉，“你叫我吗？”
“难道你不是慕天吗？”凤如卿见他是真茫然，不觉疑惑起来，“你不是慕天的话，你是谁？”
“我是谁对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认为你一个人可以对付我？”白衣人又是笑，游刃有余的模样。
“慕天，我不会让别人伤害你，同样，我也不会允许你伤害别人。”凤如卿小心的提防着慕天的举动，以前以为他没武功的时候就觉得他威胁不小，如今知道他有武功，凤如卿甚至都不确信自己能胜他。“慕天，我想知道，一开始你就在骗我吗？对我，你有几分真？”
“你想知道，就先赢了我！”手一扬，白袖下飞出一把红月弯刀。
凤如卿随身的剑早就随着当初运载慕天棺椁的马车一起丢了，身上只有玉箫，也就只能抽出玉箫，横挡了红月弯刀，“慕天，你一定要和我刀剑相向？”
红月刃飞回慕天身旁，白袖一挥，伸出手收回，双手负于身后，笑笑道，“我喜欢你的玉箫。”
“你以前盗过一次。”凤如卿见慕天的目光还在玉箫上，看得出是真在乎，“你是真的喜欢这支玉箫？”
“我喜欢它的模样，它像我爹的那支。”白衣人微笑道，“我也喜欢你，因为你像我爹。”
凤如卿想了想，好像已经有过一个人说自己像她爹，“芸儿姑娘？”芸儿就是师父，可眼前的慕天，难道师父就是慕天？可慕天是男人。慕天和慕云本就是同一个爹，慕云是师父，这样的话并无问题。“慕天，我像你爹吗？”
“你没爹好看，也没爹那么利落。”手一抬，红月刃再次飞出，白影一闪，瞬间逼近了凤如卿。
好快的身手！凤如卿急退数步，避开迎面而来的一掌，身后突然一痛，红月刃绕飞出来，带出一道血飞溅而出，凤如卿闷哼一声。
“杀了你可惜，但是你必须死！”气势凌厉的一掌劈来。
凤如卿避之不开，只能盯着慕天带着杀意直逼而来，“慕天。”你是真的要杀了我吗？
“噗。”凤如卿挨了一掌，喷出一口血，倒退了数步，“慕天，你真的要杀了我不可吗？”
“你该知道，进来了这里，就是自寻死路。我杀了你，你反而会比较轻松。”冷眼盯着凤如卿颇为狼狈的模样，抬起掌，不自觉的眉头微拧了一下。
“慕天。”凤如卿握紧了手中的玉箫，“慕天，我一直想知道，你对我，有多少是真的？”
“真的假的又如何？你死了，什么也没有了。”抬起的掌握紧，缓缓放下，“你有心愿吗？”
“心愿？”凤如卿沉眉片刻，道，“慕天，你有个姐姐对吗？我师父就是你姐姐吗？她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吗？你到底有几个姐妹？”
“姐姐？慕天的姐姐？”好似好笑的勾唇道，“姐妹？按你形容是没有。”
“没有？”凤如卿疑惑起来，“慕天，你说的是认真的吗？你没有姐姐？她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没有。”回答干净利落，甚至是有些不耐烦，“你说够了，该上路了。”抬手一掌劈来。
凤如卿初不动，在最后一瞬才突然出掌挡下慕天，反扣住慕天的手，“慕天，我以为你不会杀我。”
“你以为？”扯不开手的人有些恼怒，“你算什么，就以为我不会杀你？”手一挥，一道弧光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