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第一百二十章 雪夜故人来（1 / 1）
“是说走那边吗？”明月抓着凤如卿衣服，瞪圆了双眼盯着白霜道，“大哥哥，鸟儿会带路呃！”
“白霜，我明白了！”凤如卿也是和明月一样的想法，“我会跟着你走。白霜，麻烦你引路。”凤如卿抱紧明月，“明月，我们走。”
白霜啪啪的挥动翅膀，迎着风雪飞向前方，凤如卿步履平稳的一步步跟着白霜往风雪中走去，风雪将天地间都隔绝，只有两人一鸟，坚定的前行。
凤如卿原以为要走在这风雪中很久，但不到一个时辰，风雪突然渐渐缓慢下来，不过一会儿就风停雪住，四野一片雪后的纯白，再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天地清明，明月如霜，映着两人一鸟，如同孤独旅人般的身影。
时间对于凤如卿而言是混乱的，他记得自己进入树屋的时候还不到午时，进去后不到两刻时间就被师父打伤，之后就变成茫茫雪野，而在雪中前行到现在的时间，凤如卿回想起来，不出两个时辰，但就这么短的时间，竟然入夜了，而且是满月。现在是什么年月光景了？凤如卿想不明白了，觉得整个人都是懵懂的！
在凤如卿怀里昏昏欲睡的明月突然抓着凤如卿的衣襟摇晃，“大哥哥，你看天上，那是水晶宫吗，好美。大哥哥，其实我见过它，在我的梦里，那里有人在等我。”
凤如卿望去，就见月下一朵巨大的水晶拖着晶莹剔透的亭台楼阁，似曾相识的光景，在慕天重伤死去那夜，就在自己为他欲狂欲死之后，获得安宁的同时，天上就有这样的水晶宫，“明月，那里是哪里？是天上吗？”
“是天上吧，是月宫，是凡人只能仰望的月光编织的梦。”明月嘻嘻笑道，“寒月宫。”
“梦？”凤如卿看向怀中的明月，“那么是假的？只是我们的幻觉？”
“梦为什么不能是真的？大哥哥，明月做了十三年的梦，对明月而言，那些梦也是明月的一部分，是真实的。”明月伸出双臂抱住凤如卿的脖颈，“大哥哥，爹爹说，人活一世，也是在做梦，天地间的万物都在做梦，所以明月和所有人是一样的，因为大家都做梦。”
“对，明月说得对，浮生……若梦，梦是平生。”凤如卿释然而笑，梦，一切都是梦，没有真假就没了揣测，没了揣测，就没有了犹豫，没了犹豫就能尽兴，尽兴了就没了痛苦。
“大哥哥，我真想上去看看呢。”明月面向半空的楼阁挥手，大叫道，“啊啊……我见过你。”
凤如卿忍俊不禁，明月确实就是个孩子，想法不尽天真，但是也是这份天真，她能看到很多作为大人看不懂的事情，心思澄澈，自如明镜。
凤如卿没多停留，抱着明月继续追着白霜的方向在月下前行，一步步坚定。
月光照亮的路途仿佛没有尽头，天地间只有雪映的银白，万物无声的天地，白霜扑动翅膀的声音格外清晰，也越发的显得天地广袤宽阔无际，若心中愁苦必生寂寥，若心中开阔则生豪气。
一阵哒哒的马蹄声突然在月夜中飘来，白霜突然回头歇在凤如卿肩头，凤如卿也警觉的停下脚步仔细聆听，再一回头就看见月下一辆马车和数骑一路疾奔而来。
“大哥哥，这么晚怎么有人赶路？”明月天真的问。
“或许是有急事。”凤如卿目前也不知道人在何处，所以也不能断定马车是不是来得蹊跷。“他们走他们的，我们走我们的。”凤如卿抱着明月继续前行。
“大哥哥，我下来走路，你抱了我好久了，一定累了。”明月从凤如卿身上蹦下地，拉住凤如卿的手，仰头笑道，“大哥哥，走着暖和些。”
“也是！”凤如卿并不觉得累，但是既然明月自己要走，凤如卿也觉得让她多锻炼走走路是好事，等她累了，自己再背或抱就好。虽然如自家女儿般怜惜这个小姑娘，但凤如卿不会太宠她。
白霜再次扑飞而起，一大一小两个人影手拉着手走在雪地中，缓缓的。
不过一会儿，马车就赶上两人，原本是该绕过两人，但在与凤如卿和明月擦肩的时候，突然有人喝道，“停下！”马队登时策马停下。
凤如卿握紧明月的手，也警觉的停下了，静待事态发展！明月察觉了气氛，闭着嘴不说话。
“凤公子。”一健壮黑骏缓行至于凤如卿眼前，“凤公子，好久不见。”
凤如卿望去，紧绷的神经登时松了下来，裹着黑色披风用一根白长围巾半遮住脸的却是认识的人，“玉城主。”凤如卿颇为惊奇，如此状况下遇见故人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正是在下。”玉成白也是欣喜，笑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你和这位小姑娘也是要去桃源镇？我以为你该早去了！”
“桃源镇？”凤如卿想起，那不是凤凰仙山下的那个无人小镇吗？“玉城主你们要去那里，是要做什么？”凤如卿想来觉得那不是一般的地方才对，若非有目的，没人回想去一个荒芜之地。
“凤公子放心，我只是出于江湖道义来此，对宝藏，我并无兴趣。”玉成白多看了几眼凤如卿身旁的明月，“这位小姑娘是？是当初边城那个？”
“当初？”凤如卿又不得不迷惑，“边城？”凤如卿想明白了，大概是和慕容宿有关那回事，警戒又提起了三分，看看缩着脖子红透了小脸笑鼻子似乎害怕的明月，忍不住笑着摸摸明月的头安慰，抬头对玉成白道，“玉城主，这是明月，是我一位故人的遗孤。”
“遗孤？”玉成白神情微凝，注视明月片刻，“凤公子你的朋友并不多，而死去的只有……这是倾云公子的女儿吗？”玉成白看着凤如卿若有所思。
凤如卿单手将明月揽往身后，“我忘了玉城主是四大名门之一，想必是和盟主一派的。”
“凤公子，你多虑了。”玉成白笑道，“盟主杀倾云公子一事，在下并未参与，也没打算参与。倾云公子关系着武林旧事，而我不是当年的当事人，所以我并不如盟主他们那般忌惮避讳，没有道理要杀倾云公子。何况和倾云公子有一面之缘，尤其倾云公子已经不在人世，过去的仇恨也都过去了，我不会对他的遗孤不利。玉成白不是什么大侠，但对朋友说出来的承诺从来不会违背。凤公子，玉成白当你是朋友！”
凤如卿沉默片刻，拱手抱拳道，“多谢玉城主！”
“大哥哥，他是什么人？你们认识吗？”明月从凤如卿手臂内侧凑出小脑袋，好奇的望着玉成白，“这位叔叔，你是什么城主？”
玉成白笑道，“我姓玉，明月姑娘若是不讨厌我，叫我声叔叔。”
“玉叔叔？”明月脑袋一歪，“好，就叫你玉叔叔。”咧嘴一笑，“玉叔叔，你好像是好人。”
“哈哈……”玉成白笑出声，看了眼凤如卿道，“明月姑娘和他爹倒是不像。”
凤如卿当初也是被明月用这般天真的模样黏上，对玉成白报之一笑，“其实也有像的地方。”凤如卿看着明月，她和慕天一样的地方，就是让人不忍心，让人想疼惜。
“凤公子，如果你们也是去桃源镇，不如就一起吧！”玉成白提议道，“小姑娘都冻着了。让她到马车里和宜娘一起吧。”
“玉城主还带着夫人？”凤如卿颇为意外，叶宜娘有病在身，带在身边怕会诸多不便吧。
“她拖着我不放。何况，放她在别的地方，不在眼下我不放心。”玉成白面露一丝无奈，透出的却是怜惜宠溺，唇角微有笑痕。
“玉城主和叶姑娘已经成亲了吗？”凤如卿问。
“在原本你要成婚那日，我也和宜娘成亲了，所以未曾发请帖给凤公子，还请凤公子见谅。不过……听说你的婚事没有办成？”玉成白有些犹豫的看着凤如卿，见他神情无恙才又道，“而且听说秋水宫在追杀那个逃婚的姑娘。”
凤如卿听到这里才不禁沉重的凝眉，师父不是找到水姑娘了吗？而且现在师父还有派人追杀水姑娘的必要？且师父按理是挺喜欢水姑娘，不会真恨得下心，可若这样，师父还要追杀水姑娘，是否是有别的用意？水姑娘在慕天死去那夜去了哪儿也是古怪。
“凤公子，秋水宫的事我不好置喙，只是我看凤公子你似乎不在意这件事。”玉成白在心中斟酌了几下，才道，“依在下看，你不如劝你师父放过这名姑娘。”
凤如卿点了点头，“我会劝解师父收回成命。”凤如卿心下还是觉得应该是师父有别的打算。
“凤公子，我看时间不多，我们还是赶紧上路。”玉成白在看了眼懂得小脸通红的明月，“为了明月考虑，依在下看，你们还是和我们一道吧。”
凤如卿看了眼明月，发觉这一阵没说话，明月竟然稀里糊涂的靠着自己迷糊起来，“好吧！”凤如卿抱起明月，“让她和玉夫人接个地方，睡会儿，我看她累了也困了。”
“好！”玉成白先下了马，领着凤如卿走向马车。
玉成白才一靠进，马车车帘便被一只玉白如葱根的手拉开，露出一张有些迷蒙娇憨的脸，衣服穿着有些乱，但好歹人还是都遮掩好了，瞅见玉成白就憨憨的笑，“成白相公，我还以为天亮了。”
“天还没亮。”玉成白温柔的笑着劝道，“你还可以继续睡！”在叶宜娘真就要放下车帘去睡了，抓住车帘道，“对了，宜娘我这边有个小妹妹，她跟你一起睡好不好？”
“小姑娘？小小的？”叶宜娘笑嘻嘻道，“好，宜娘抱着她睡。娃娃！”
玉成白转身面对凤如卿，“把小姑娘交给宜娘吧，她会对她很好的。”
凤如卿颇有些不放心，但看明月这会儿似乎已经真困得不行，凤如卿稍有疑虑的将明月送进马车，松开手迎上叶宜娘如单纯孩童的笑脸。
“放心！”叶宜娘笑道，“娃娃妹妹真乖真好看！”对凤如卿挥了挥手，紧张的将明月小心的抱了进去，似乎很怕不小心会磕碰到明月。
“宜娘很喜欢小孩子。”玉成白对凤如卿笑道，“她会照顾好小姑娘的。”
“多谢。”凤如卿在看见叶宜娘的笑容后就放心了，只是想起叶宜娘的过往，也越发同情了。“玉夫人心底善良，是个好姑娘，玉城主以后要好好珍惜才是。”
玉成白脸色微绷紧了片刻，苦笑道，“我错了一次了，不会有第二次了。”
“至少你还有补偿她的机会，而我负了的人再也没办法补救。”凤如卿的笑容比玉成白更为苦涩，此刻两人倒是成了天涯沦落人。
玉成白理解的笑了笑，招来一个属下，将一匹马交给凤如卿，安置妥当之后和凤如卿各自上马，并骑领头在前，并不急躁的往前奔去。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一座月下孤城披着一身雪皑出现在眼前。凤如卿放眼望去觉得有些眼熟，只是一时半会儿的没想明白。
“我们就到了！”玉成白开口道，“这就是桃源镇了。”马队依旧缓慢向前。
对，确实是那日桃花满城的桃源镇，只是此刻在雪下，所以自己才觉得陌生。但还有古怪……凤如卿放眼望向城后方，是无星的夜空，“凤凰仙山呢？”
“凤凰仙山？”玉成白凝眉看向凤如卿，“凤公子知道这个地方？”
“我去过！”凤如卿深吸一口气，坦然道，车马靠近了城门，白雪又稀稀疏疏的飘下来，仿若当初漫天的桃花褪色化为的这场雪。
玉成白多看了凤如卿两眼，点了点头，“凤公子，你来桃源镇是为了宝藏吗？”
“不是！”凤如卿摇头，“只是有些事情要解决而已。”之前是为了慕天更多，现在是为了师父更多。随着城门放大，变为高耸巨人，风中传来的气味让凤如卿隐隐觉得某种不安。
“有血腥味。”玉成白也肃然道，“城里是出了什么事？”玉成白翻身下了马，护城河结了冰，所以可以信步走过去。到了城门下，玉成白试着推门，好一阵子，只一阵轻微的碰撞声，门没有被打开的动静。“这城三十四年前就第二次变成了无主之城，为什么此刻城门会被落了闩？”
凤如卿也跟了过来，试着推门，发觉门后有一股很强劲的力量堵着门，根本无法推开，即便合自己与玉成白两人之力也无法撼动分毫。
玉成白和凤如卿都暂时放弃了无用功，沉思片刻，玉成白道，“我做个猜测，我怕是城里为了宝藏，已经开始自相残杀。为了不让多余的人介入争夺宝藏，所以有人封了城门。”
凤如卿想了想，玉成白这个想法倒并非不可能，轻点了点头，但是凤如卿心下隐隐觉得不那么简单。“玉城主，我想请问，你知道城里现在有多少人吗？”
玉成白沉吟片刻道，“如果我之前收到的信息无误，城内至少两百余人。而且至少四分之三是为了宝藏聚集于此！其实这些人会发生斗殴，出现流血是正常的，或许我们不必太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