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第一百零二章 长夜蔽天（1 / 1）
胸口那一阵血涌仿佛将心肺抽空，凤如卿再也无力支撑，扑倒在地，“慕天……慕天……”凤如卿握住那只满是血的手，比以往更甚的冰凉，让人惧怕，最爱干净的白衣已经变成了红。“慕天……”凤如卿艰难一遍遍的唤着，拉扯慕天的手，“慕天，别吓我！”凤如卿匍匐着爬至慕天身边，将贴在脸上的带血发丝抚开，“慕天……”有那么一刻，凤如卿有些害怕去触碰，但落在慕天鼻翼间的手指来不及收会，这一刻凤如卿开始后悔，天地在这瞬间漆黑，呼吸停顿，手持颤颤巍巍的收回“不会……不会的……”是弄错的，是错了！凤如卿再伸手探向慕天的鼻息，依旧没有……天地万籁俱静之后，一声惊雷，“啊——”哀嚎伴随着一口血喷出，心仿佛扭着，将血如水般挤出，痛到感觉不到痛了，仿佛那最疼的瞬间，心已经被生生的脱离，此刻无心，故而无痛。头是混沌的，再也想不起什么，混乱着的记忆片片闪出，白衣、冷清、微笑、善变……太多的记忆挤着，纠缠着，头像是要裂开了，就要爆裂开来……“啊——啊嗯……”凤如卿抱着头叫着，宛若死亡前疯狂挣扎的野兽。
“凤兄弟。”冷墨轩飞掠过来，出手扶住凤如卿，“凤兄弟，你怎么了？”冷墨轩面色也前无仅有的苍白，因为骇然和恐惧，他怎么也没料想到慕天的意外对凤如卿有如此巨大的影响。
凤如卿挥手一掌毫不留情的将冷墨轩打开，还好在凤如卿内力遗失，所以冷墨轩虽然猝不及防的挨了一掌，但也只是因为本能而放开了凤如卿退后几步而已。
凤如卿摇摇晃晃的走着，步履凌乱，口中不断涌出血来却依旧不停凄厉的哀嚎，宛如殊死挣扎在陷阱里的狂兽，一身白衣也早已被血染红，头垂着头发散开，挡住了同样染满血红的脸，这一刻，任凭知道凤如卿的性情温和，知道他本是个俊美少年郎，也会骇然，因为此时的凤如卿根本就不像人，而像是个无主狂乱的鬼。
其实，凤如卿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不想停下来，更停不下来，神智是漂浮的，仿佛灵魂挣扎着要脱离了**，所以灵肉争斗着，不受自己控制……
“凤兄弟！”冷墨轩考虑了一阵，觉得凤如卿的样子好像不只是因为慕天这么简单，再谨慎的靠近，低声问到，“凤兄弟，你怎么了？”
凤如卿拂袖一掌再打向冷墨轩，动作力道不大却很坚决利落，招式全部攻向要害，直要取人命，那双以往清明温柔如水的眼眸此刻宛若入魔即将疯狂的火红，燃烧着对毁灭和死亡的渴求，拒绝着所有人靠近是给冷墨轩的唯一生机。此刻的凤如卿就是一只兽，一只拒绝被救的受伤野兽。
冷墨轩再次后退，看着如今这惨烈的后果，他甚至有些后悔当初没有早点放凤如卿回来。
同样一身血污琴娘突然醒来，迷茫的看了眼四下，回过神来，慌忙奔向慕天，“公子——公子，你怎么样了？”琴娘扶起慕天，手法娴熟的检查了一遍，从慕天后颈抽下一根银针，哭号道，“公子，求求你别死，你不能死……你忘了，你还有孩子吗？就算你死，你不能让他们跟你一起死，公子……公子，琴娘求求你，你醒醒，公子……为了你的孩子，你不能……”
冷墨轩拿凤如卿没辙，但想着师芸姬不在，慕天就算唯一可能。冷墨轩也就不在多想的走向琴娘和慕天，蹲下身道，“我看看他！”或许，现在慕天是凤如卿的唯一希望！
眼见冷墨轩伸出手，琴娘先一步抱住慕天，宛若母鸡护仔般紧紧的护着慕天，坚定的拒绝道，“不能！你不能碰我家公子！”
冷墨轩不禁凝眉，说来他很少会主动提出帮人看病，别人求他，他还不一定赏脸，现在……“你不管你家公子的死活？”冷墨轩哼笑道，“其实对慕天，我不希望他死，但是我也没有必要的救他的理由。我现在想看看能不能救他，是因为……”冷墨轩手一指，“那个人。如果今天慕天死了，或许他也不能活了，我也麻烦大了。”
琴徵火红着双眼，赌咒道，“如果我家公子死了，他也没资格活着！如果公子死了他没死，我也会杀了他给公子陪葬！”
冷墨轩愕然了片刻，被琴娘面上的狠毒和坚决所惊讶，但反应过来，冷墨轩只笑了笑道，“最毒妇人心！慕天本就是不是善类，他身边有你这种人很正常！不过，至少，你不希望你家公子就这么死了吧？虽然我医术不精，但还是懂点。”
琴娘也不笨，冷墨轩说懂点，那意思基本可以说是他医术精通，但琴娘只犹豫了片刻，还是摇头，“我家公子很讨厌别人碰他，尤其是男人，公子甚至讨厌被男人多看一眼。”
“你家公子是女人吗，讨厌男人碰？”冷墨轩眉一挑，“而且，他不是被凤兄弟碰过。”
“凤公子是特别的，除外。”琴娘紧盯着冷墨轩，依旧紧张防备着。
“我……”冷墨轩刚刚下定了决心，突然听到碰的一声，回头就见凤如卿倒在了地上，也不知是终于撑不住了还是别的原因。冷墨轩起身，急奔过去，“凤兄弟？”
凤如卿躺倒在地，仰面朝天，双眼直直望着天上，因为失血过多，面色苍白得厉害，汗水如淋过雨一般的从脸上滚落，口中急剧的喘息着，说也说不出话来！
冷墨轩见凤如卿已经全无反抗之力的样子，这才蹲下身，开始检查凤如卿的伤势，好一会儿才道，“你这个状况，该叫离死不远了吧！”
凤如卿沉默着，虽然已经不再那么急喘，双眼依旧望着天上，从未离开过片刻。
“你在看什么？”冷墨轩觉得古怪，也抬头往天上望去，瞬间也跟着说不出话来。
朗月星空之下半空中浮现着这样的景象，白玉莲花般的花朵绽放开来，花中托着水晶的亭台楼阁，晶莹剔透不沾世间尘埃的所在，或许该说那是仙境，只是美得太脱俗，也就冷清寂寥了，稍显无情！
“公子，公子……”琴娘喜极而泣的声音拉回了凤如卿的神思，也拉回了冷墨轩的注意。
“慕天……”凤如卿终于出了声，只是眼中还有些迷茫。
“凤兄弟，你重色轻友是本□！”冷墨轩调侃的同时，从身上拿出一颗丹药。之前说凤如卿离死不远的意思是有他在，凤如卿还死不成！冷墨轩将丹药交给凤如卿，“看起来，慕天没死。如果慕天死了，你是不是也会跟着死？”
凤如卿凝眉，其实刚刚的事情，凤如卿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些举动并不算是他自己的意愿，慕天没有气息了让他是很难过很自责，也很心痛，更加不敢相信，但后来那种突然爆发出来的伤心欲狂，凤如卿却不知道因何而来。凤如卿最清楚的是，刚刚那样的状况，自己不力竭血枯而死，最后也会疯了！
见凤如卿不回答，冷墨轩就当他默认，但也不追问多说，“去看看他吧，不然你不能放心。”冷墨轩小心的扶起凤如卿，走向琴娘和慕天。
“慕天……”凤如卿看着琴娘怀里躺着苍白的人儿，心再次被揪痛，明明自己答应了保护他，却什么也没做到。“慕天……”这一刻，凤如卿想不了别的，除了慕天脆弱得让人不忍触碰的模样，是心疼也是心痛，愧疚却暂时抛开了……
冷墨轩看明白了其中的情由，苦笑了一笑，默然将凤如卿扶坐下，靠近慕天。
“慕天……”凤如卿伸手触及慕天的脸颊，还是冷得让人寒心，但触及鼻息，却能感应到微弱的进出，凤如卿握紧慕天的手，仿佛自己重生了一般的喜极而泣，“慕天……你没死，你没死，太好了！慕天……”欢喜的嗓音久而哽咽，和着眼泪，“慕天……”
“凤兄弟，你越来越像女人了。”冷墨轩摸着自己下巴，琢磨了琢磨，添上一句，“如果你和慕公子在一起，你是不是才是要当女人那方？”
凤如卿满心满眼的都只盯着慕天，耳边听到的只有慕天那虚弱得仿佛随时会消失一般的呼吸和自己欣喜的心跳，所以理所当然的没听到冷墨轩的话。
“我不能死。”低低浅浅，仿佛从地底下飘来的声音在风中微弱……被凤如卿握住的手轻轻的动了动，眉头拧结，挣扎了许久，才缓缓睁开眼，有些冷漠的看着凤如卿……
“慕天……”凤如卿惊喜得几乎就想抱住慕天，但因为身体太虚弱，怕反而伤了慕天，才没动作，只定定的望着慕天，这张脸只有这一刻，让凤如卿分不清是谁，却觉得他就是自己的至爱！“慕天，你醒了……”凤如卿强牵出一缕笑，“对不起。”
慕天还是看着凤如卿，也不说话，静静的，仔仔细细的看着凤如卿，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反过来握住了凤如卿一根的手指……“男人不可以哭？让人笑话！”声音很低，语调平缓。
“是，师父。”凤如卿沉溺在喜悦中，说出口的话是本能反应，微愣了一下，“抱歉，慕天！”凤如卿也奇怪自己怎么会反应成师父，是因为慕天那句话，师父说过类似的而已吗？凤如卿想来想去，也觉得，可能是自己精神不大好，刚刚没太认真。
慕天还是平静得无波无澜，几乎就像是一块雕塑，是冰是玉，纵然那面容绝美，却了无生息。
“慕天，对不起，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你。”凤如卿满怀愧疚，“你可以气我，但现在你什么都别说，好好养伤。等你伤好了……”凤如卿抬手抚摸慕天的头，“再说，好吗？”
慕天看着凤如卿，眼睛如常的眨了几下，“好。”凤如卿松了口气，慕天刚要闭眼却突然急问，“明月呢？琴娘，明月呢？”这一急，带出满脸的汗水。
“公子你别急！”琴娘慌忙按住慕天，“公子，明月暂时没事……只是被那些人带走了。”琴娘刻意的用了带，“明月只是个小姑娘家，他们自称名门正派，应该不会对明月下手？”
“明月被抓走了？”凤如卿惊愕出声，“他们抓走明月想做什么？连个孩子都不放过吗？”名门正派？凤如卿已经不那么相信他们了。
慕天握紧凤如卿的手，“把明月带回来。”垂着眼，看不清表情，但语气不像是请求，倒像是命令，“凤如卿，把明月毫发无伤的带回来。”慕天抬眼定望着凤如卿，目光如寒月映池的冷幽，指甲掐入凤如卿的手背，“凤如卿——”
“好！我一定会把明月安然无恙的带回来。”凤如卿坚定的保证道。
慕天收回逼视的目光，轻推开琴娘，“你跟我来！”撑着地面就站了起来，动作微有迟钝，但最明显的是呼吸的急促和面上浮出的汗水。
“公子……”琴娘面露担忧，但看着慕天坚决冷漠的神情，也不敢多说话。
冷墨轩抽出扇子，摇啊摇，笑得无声却张狂，看得一脸凉快！
见慕天强撑着起身，虽然看起来立得很稳，但凤如卿还是从他脸上大颗大颗的汗水和握紧的手看出他的倔强，凤如卿也跟着站起来，轻扶着慕天，微笑道，“走吧。”
慕天没看凤如卿，没推开但也没丝毫倚靠，“琴娘，准备热水，我要沐浴。”说完，凭着自己的毅力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屋子。
凤如卿看着慕天倔强的模样，心中有三分是佩服，余下七分全是心疼，看着慕天额上一滴滴落下的汗，就感觉是割在心上，他滴一滴汗，他心底就滴下一滴血。凤如卿强拉住慕天的手臂，“我走不动，所以……”凤如卿将慕天的右手臂拉上自己的右肩，再将自己的左手攀上慕天的左肩，“你要借我你的肩用用！”
慕天顿了顿，终于将目光转向凤如卿，停留了片刻，也没说话，左手抬起握住凤如卿的左手，别开眼道，“我最讨厌废物！”
凤如卿只笑了笑，没多说，抬起右手握住慕天的右手，和慕天相互扶持着缓步往前走。
走了一段，到了门前，慕天莫名忍不住的抬头看凤如卿……
或许是身为习武之人的警觉，也或者是心有灵犀，凤如卿也几乎同时侧过脸，与慕天四目相对，心莫名微震，“慕天……”怎么越来越觉得慕天和师父太像，甚至会错认了。
慕天别开眼，有一丝慌了神，“怎么了？”松开凤如卿的手，推开门，一步跨进门去。
“慕天，你认识我师父吗？”凤如卿犹豫着问，跟进了门来。
“雪杀师芸姬，武林中谁不认识？”慕天扶着屋内的陈设，走向桌边的凳子坐下。
凤如卿走到慕天侧边坐下，“我是说，你和我师父，会不会有亲戚关系？或者说血缘相关！”慕云是慕天的姐姐，和师父可以说一模一样，慕天和师父也有相似，但因为男女之别，自己觉得慕天不若慕云那般近似师父，但今夜好几次，自己都把慕天当成了师父。这一切只是偶然吗？天下间能如此相似的人……会只是造物神奇吗？
屋内没有灯火，所以一片昏暗不辨，凤如卿没得到回答，也看不清慕天的表情，无从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