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第一百零一章 夜路茫茫（1 / 1）
确定冷墨轩好似轻松，还能玩笑，凤如卿再次无言以对，选择不再说话。
“等等，慕容公子。”冷墨轩突然叫停，慕容端祥闻声微停了半刻，但回神来后立刻又挥刀砍向冷墨轩扶着的凤如卿。眼看刀锋逼来，冷墨轩却只啧啧舌，扶着凤如卿的手抓紧站定不动，另一只手发出两颗银针射向慕容端祥的双目。
眼见银针射来，慕容端祥竟然也不避开，却还是本能的闭上眼……
“慕容哥哥小心！”乔玉蝶突然扑向前，推开慕容端祥，银针错飞而过。
“恕在下不奉陪了，慕容公子！”冷墨轩拉着凤如卿一个闪身，只眨眼就鬼魅般消失无踪。
回过头来的慕容端祥隐怒不发，只冷眼盯了眼乔玉蝶，不多话的转身离开。
“慕容哥哥！”乔玉蝶被丫鬟扶起，望着慕容端祥的背影，轻咬着嘴唇，还是有眼泪滚落。
凤如卿被冷墨轩带出安定府，飞掠过几条街后，才落了地，月光依稀朦胧，街边的灯笼将空落的黄沙地面照得明晰。
“你要带我去哪儿？”凤如卿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冷公子！”
冷墨轩扯下蒙面巾，长吐了口气，接着却不是回答凤如卿的话，而是双臂一抱，张嘴抱怨道，“这个慕容端祥比以前那个难对付。凤兄弟啊，你是不是抢了他老婆，我看他真的很恨你。”
凤如卿盯了眼冷墨轩，“多谢冷公子救命之恩，在下告辞。”虽然伤重在身，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心肺痛苦万分，但凤如卿却强忍着，只想快点回到明月酒馆。
“你以为能这么简单就从我手上走掉？”冷墨轩攀住凤如卿的肩，“是不是太便宜了点？”
凤如卿现下根本反抗不了冷墨轩加诸的力道，沉思了片刻，“藏宝图我会尽快交给你。”
“对我来说，你和藏宝图都是任务，而且你比藏宝图有价值多了。”冷墨轩笑呵呵的拍拍凤如卿的肩，松开凤如卿，“今天，你至少要见了他们，我才能逃过一死。”
凤如卿咳了一阵，抬头看冷墨轩，“你要我见谁？你很怕你说的‘他们’？”
“是很怕。”冷墨轩假装出一脸恐慌，语气却不是平日的嬉笑，而十足正经，“要是他们一个不高兴，我就会变成一滩水或者一把灰。凤兄弟，就算为了我这贱命，你也不能走。”
凤如卿深吸了一口气，“我怕慕天等久了，会担心。”
冷墨轩摇摇扇子，笑笑道，“我觉得慕天没时间担心你。”
“什么意思？”凤如卿隐约不安起来，“慕天有病在身，我答应了要照顾他。冷公子……”
“等等。”冷墨轩抬手制止凤如卿说下去，“你别问，因为我现在不会告诉你。”
“你……”凤如卿转身要走，可是重伤在身，捧着疼痛难忍的胸口，脚下步履蹒跚。
忽而两只手左右拦住凤如卿，“就是你？”两个苍老低沉的嗓音合二为一，丝毫没有时间差。
凤如卿抬头，见左右两个老者，左边白发白须着黑色宽袖道袍，面带慈笑，让人觉得很好亲近，右边黑发黑须着白色宽袖道袍，面色僵冷，让人不觉避让三分，不过最奇怪的是，凤如卿左右看了几个来回终于确定，这两个人长得其实一模一样，都有一股清肃之气，但从穿着打扮到给人的感觉都正好截然相反。
凤如卿见是两位长者，自然态度恭敬，躬身行礼道，“两位前辈有何指教？”
“你长得很好。”白发的老者凤如卿的尊敬态度，笑呵呵的捋着胡须，审视的目光却并无赞赏，反而有一丝遗憾。
“你就是凤如卿，秋水宫师芸姬的徒弟？”黑发的老者语带严厉，目光也紧盯着凤如卿。
“两位师父。”冷墨轩乐呵呵的凑上一张脸，“我说他长得很符合，徒儿没说谎吧。”
长得符合？这两位就是冷墨轩的师父？“在下正是师承秋水宫。”凤如卿不知眼前两位突然出现的老者是何来历，但只刚才他们无声无息的出现，而凤如卿所知并未有这两号人物，便断定两位必然是鲜少露面的某方高人，“不才斗胆请教，请问两位前辈是何方高人？”
“高人？”白发老者笑笑道，“我们二老不过就是个道士，你师父才是位高人，是仙人。”
“仙人？”凤如卿凝眉，“前辈玩笑了，虽然家师武功高强得不可思议，为人冷清了些，但也只是个性情冷僻的普通人而已。”凤如卿倒是没说，论容貌，师父也当真有些仙逸出尘，如皎月般轻灵却又冷幽如飘雪，凤如卿看这眼前的两位长者，倒是有些仙风道骨。
黑白两位老者互相递了一个眼色，话未多半句，却已经心灵相通。白发老者笑了笑，突然出手抓住凤如卿的坐手腕握紧，凤如卿避之不及，也挣脱不开。
“前辈有何指教？”凤如卿见之前还总是含笑的白发老者看着自己，神情肃穆，似有难言，忽而黑发老者夺过凤如卿的手三指紧扣，凤如卿才看出门道，“前辈……”
“你和师芸姬……是不是已经有了男女之事？”黑无常冷着脸问。
凤如卿心底一惊，感觉手腕被烫了般急抽开了手，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说话。
“你和任何女人怎么做夫妻之事都无所谓，偏偏，你碰了你不该碰的。”白发老者面有忧虑，而黑发老者则是深沉冷肃。
“凤兄弟，原来你失身了。”冷墨轩一手搭上凤如卿的肩。
凤如卿惊慌的避开，为什么这两个人能轻易知道自己和师父之间有过的事？只不过握了自己的手腕一下而已，这两个人是有什么特殊能力吗？凤如卿看了眼还保持着攀扶的姿势木着的冷墨轩，冷墨轩是这两个人的徒弟，那么他是不是也有某种不寻常的能力？
冷墨轩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因为被凤如卿那过快的反应给震惊到，回神后只看了凤如卿一眼就明白了，双臂一抱，“凤兄弟，你看我的眼神，是以为我也和那两个老妖怪一样吗？”
凤如卿还没想到想到应对……碰！冷墨轩头上挨了一记，快得一般人看不出是谁，但凤如卿不算是一般人，所以他看出来了。而冷墨轩摸着头转身就冲着笑得和蔼的白发老者回以同样可掬的笑容，“白师父，难道我有说假话吗？”
凤如卿好似有点明白了冷墨轩那笑从哪儿来的了，和白衣老者那笑容至少有七分相似。凤如卿心下略思量半刻，便不打算多费心思在这几个人身上，“晚辈还有事，想告辞。”凤如卿躬身一鞠，再一手捂着胸口，步履缓慢的往离开的方向走。
“凤……”冷墨轩抬起手微顿了片刻，又放下，回头对着两位老者道，“师父，你们要的难道不是他？就这么让他走了？”
“是他。”黑衣老者面色依旧冷凝，目光紧紧跟随着凤如卿微跛的背影，“只是如今事有无常。”
冷墨轩挥挥扇子，笑得几乎眯起了眼，“我是无所谓……只是，这样的话，可不算我失职。”
“你去看着他。”黑衣老者挥袖道，“这个人很重要！”
“其实，我一直想说……”冷墨轩用扇子戳着鼻翼，后退了两步，“你们算不算以貌取人？”
“这件事本来就是以貌取人。”白无常依旧是笑着，因为那笑那正经语气正经得让人觉得虚。
“哈哈……”冷墨轩张大嘴，仰天打哈哈，用扇骨戳着后颈，“现在去，我去送死吗？”
“你……有那么容易死？”黑无常也突然就敲了冷墨轩的头一记，“快去！”
“是，两位师父。”冷墨轩自我可怜的摸摸自己的脑袋瓜，摇摇头，“唉，我这就是劳苦命吧！”
“跑了这么多年，不是太闲了吗？”白发老者笑呵呵的捋着白色胡须。
“切。”冷墨轩嘴一撇，“你们俩不是更闲，闲了好几十年！”冷墨轩嘴上嘀嘀咕咕没听，脚下已经快步的往凤如卿离开的方向追去。
没多会儿，冷墨轩便追上了正靠在路边休息的凤如卿，凑上前，很殷切般的给满头汗水的凤如卿打扇子，“我说凤兄弟，你有必要这么拼命吗？有一个你师父就够你死去活来了，为了乔玉蝶落个半死不活，这会儿为了个慕天，你又半不死不活了。你这人……”
“冷公子，你跟来是要抓我回去，还是有什么事？”凤如卿一只手还压着胸口，疼痛越来越厉害了，冷汗如雨，若非扶着路边的树，几乎就站不稳。
“我是来……保护你！”冷墨轩斟酌了字句，才选择了这种半不正经的说法。
“如果可以，请你送我回明月酒馆。”凤如卿痛苦的喘息。
“好。”冷墨轩于心不忍的皱了下眉，将扇子往腰带一插，拉起凤如卿攀压在自己肩上，“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多情。”
“多情？”凤如卿摇头否认，很快又轻点头，“我曾经确实可能对慕天动过几分心，但是现在，我确定凤如卿此生只爱师父一人。”
“那么乔大小姐呢？她似乎骗了你，害得你差点死在安定府，而你都要死了居然还不怪她，还维护她！是你人太好，太大度，太慈悲吗？”冷墨轩扶着凤如卿往前走，眉尖轻挑，嘴上骂咧咧的批评道，“其实你的性情也冷，只是你师父冷得表里如一，而你心底是冷的，面上却看不出。你和你师父的事我不讨论，但你对慕天是明显的宠，对乔玉蝶却也比较特别，你喜欢慕天我看得出来，但你敢说对乔姑娘没感情？鬼都不信！”
凤如卿摇头，“对乔姑娘，我没有男女之情，从未有过。”
“好，没有过最好，我怕你下次再被乔大小姐骗了。”冷墨轩叹息道，“作为兄弟，我提醒你一句，你身边这些人，没有一个待你是十足的真心，包括你师父。”
凤如卿面上微冷，“冷公子，你可以数落凤如卿的不是，但是不可以说师父坏话，半句一个字都不行。我和师父之间的事情，不需要任何人插手！”无论是情是仇……
“那好，说说慕天。”冷墨轩轻拍了下凤如卿的肩，“由我看来，慕天喜欢你是真，至少五分，但是他对你的喜欢却不是全部，慕天对你，一定隐瞒了什么。”
“慕天……”凤如卿心下再琢磨了几个回合，才道，“慕天又他的打算，他利用我是我甘愿。”
“你这样还能说，你对慕天无情？”冷墨轩再次为凤如卿掬了一把同情泪，长叹一声道“凤兄弟，我知道你辛苦。”
“冷公子，我知道你是嘲笑我。”凤如卿深吸了口气，“凤如卿心底只有一个人，天地可鉴，日月可昭。对慕天，越是对他好，就越愧疚，又越忍不住对他好，凤如卿负了他。”
“好……我信了你了。”冷墨轩这下是真垮下脸了，嘀咕道，“其实你是个女人吧。”
“某些方面，我是太优柔了些。”凤如卿自认自己某方面太向女人，这性子或许该改改了。
“还有自知，孺子可教也！”冷墨轩突然拉着凤如卿飞上屋顶，“如果不赶快，或许慕天真有事，到时候你大概会杀了我灭口。”
“冷公子，你别笑话了，凤如卿是有不足，但不是滥杀无辜之人，何况你还是凤如卿的救命恩人。”凤如卿只忧心慕天真有事，“冷公子，你怎么知道慕天有事？”
“你不觉得安定府，少了某些人吗？”冷墨轩扶着凤如卿飞穿在夜色中，“已经入夜了，但安定府内除了你见过的慕容端祥那些人，没有别的人了。”
“其余人去哪儿了？”凤如卿担忧起来，“难道去找慕天了？”
冷墨轩没回话，只望向前方，脚下的速度越发的快了。
“咳咳……”凤如卿因为冷墨轩的轻功过快而牵动了伤势，一阵猛咳直至吐出出血来。
冷墨轩慌忙停下，微有失措，“凤兄弟，你怎么样？”
“如此无能，让你见笑了！”凤如卿抓紧冷墨轩，催促道，“麻烦冷公子快点，不要管我！”
“任何人都有受伤脆弱的时候，又不是神。”冷墨轩叹了口气，“我也并不希望慕天有事。”接着提起功力，带着凤如卿快速飞掠，“其实以慕天的能耐，应该有办法对付。”
凤如卿心底一阵心焦，不安和恐慌紧紧束缚着神经，一刻也无法轻松。慕天重病在身，身边还有明月，今日又没见过琴徵和琴商，不知道晚上回来没有，若慕容宿等人不在安定府，真的是来对付慕天了，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靠近明月酒馆，风中飘来血腥味，浓烈得让人害怕，凤如卿心一阵揪痛，“慕天……”
“马上到了，别急！”冷墨轩一鼓作气，带着凤如卿飞进了明月酒馆后院，落地，血腥刺鼻，眼见院内的场景，登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修罗场，地狱？这是冷墨轩和凤如卿同样的感想，只是凤如卿的震惊来得小些，回过神来也快些，见过类似的场景，只是不若这次这么广阔……
凤如卿轻推开冷墨轩，往倒在血泊中的白影走去，看不清那张脸，但那身白衣染了猩红……一步步仿佛从刀尖上走过，心、身、魂都滴着血……一口血喷出，撕心的哀嚎，“慕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