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第五十一章 如戏（1 / 1）
将守在门口的琴徵叫进去屋你，凤如卿便嘱托琴商将自己那间屋交给琴徵和婢女们住，自己下了楼。
琴商由始至终都冷着无表情的脸，没答应也没有否认，只在凤如卿离开时候多看了眼凤如卿，依旧在门口守着而已。
琴徵进门就见慕天靠着床头，似乎睡着了，也不敢贸然上前，试探道，“公子？”
琴徵等了一会儿，见床上的人毫无动静，就打算要离开，慕天忽而睁开眼，“琴徵，让人送信出去给琴角，弄清楚朝廷到底出动什么人物？”
“朝廷的人出动了？”琴徵沉思了片刻，“那些人是朝廷的人？难怪公子下这么重的手。看来，我们散步出去的消息有效果了。”
“这客栈里面，有部分就是朝廷的人，但是没看见他们的首领。”慕天抚着额头，“或许本来就不在里面，又或者只是没露面。”
琴徵点头，忽而疑惑道，“公子，关于乔姑娘，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想杀我和凤如卿给他爹报仇，明面上至少是这样。”慕天冷笑道，“这么个不知深浅的丫头，根本不必放在眼里。”
琴徵仍有疑虑，“那公子，乔姑娘是逃走了，还是也被人带走了？”
“被人带走了。”慕天平静道，忽而又低沉着嗓音道，“琴徵，多余的事情你不需要知道。”
“是，公子。可公子……凤公子对乔姑娘似乎很上心，这会不会影响到我们的计划。”琴徵谨慎提到，偷瞅了眼慕天，怕慕天会有什么大反应似的，屏息凝神，毕恭毕敬的垂着头。
“你怕他会喜欢上乔玉蝶？”慕天轻笑道，“凤如卿的性子太认真，容易认定一件事就到了底，他心底已经有了一个人，就不会有第二个。琴徵，你关心的事情似乎总不在点上。你是不是还关心我是不是真的喜欢凤如卿？”
琴徵躬身垂首道，“公子，琴徵愚钝，自然是找不着公子才能找到的点。”
“琴徵，永远不要把凤如卿当自己人，他从来不是。”慕天抬起下手，“我们都是演戏，认真了自然可能入戏太深，但要记得，该出戏的时候就要出戏，绝对不能陷进去。慕天是喜欢凤如卿，但是我从来没有喜欢他。”
“是，公子。”琴徵恭敬道，犹豫了半晌，终于诺诺道，“只是……公子，不是还有句话，人生也如戏。”
慕天闭上眼，一摆手，“最近要多注意风声动向，下去休息吧！”
“是，公子。”琴徵躬身退出。
凤如卿下了楼，选了最僻静的一张桌子坐下，忽而，一人影到了凤如卿桌前。凤如卿抬眼，看到一个一身暗色儒衫，面上有须的中年男子，容貌并无特别，只算得上端正，突出的是一双慧黠精锐的双眼，且额头上有一道应该很久了的疤痕。
“这位公子，可是秋水宫雪杀高徒凤公子？”中年男子态度亲和。
“在下的确师承秋水宫宫主。”凤如卿对眼前的男子有种莫名的不是很喜欢，因为那双眼睛师父总想要将人看透，但纵使如此，凤如卿还是保持了端正态度和礼貌，“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中年男子笑了笑，“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只需要知道我知道你是谁。”中年男子拿出一块竹牌，“如果凤公子想知道些什么，可以来找在下。”
凤如卿接下竹牌，还没待细看，两个着茶色短褐的小童奔来，虽然步履极快，但并未有声，“师父、师父，乔姑娘被玉城的人带走了。”
“乔姑娘？”凤如卿盯住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童，“你们说的是乔家堡乔大小姐吗？她被玉城的人带走了？”
两个小童瞅了眼自家师父，垂下头默不吭声。
“凤公子很关心乔家大小姐？”中年男子在撩袍坐下，正对着凤如卿。“你们认识？”
“认识。“凤如卿觉得自己和乔玉蝶算不上熟识，但认识至少是有的。“可否请兄台的两位爱徒告知，乔姑娘是否安全无恙？”
“玉城的人行事向来秉持正道，虽说七大世家里唯独玉城近些年比较独善其身，但基本的情谊还是会估计的，所以他们的人是不会把乔姑娘怎么样的，反而会以礼相待。”中年男子温和道，“敝姓宫，凤公子就和江湖人一样称在下一句宫先生吧。”
“宫先生？”凤如卿脑中闪过一丝了悟，“你是……”
“正是。”中年男子大含笑道，“凤公子比我想象的要好亲近，你几乎不像她的徒弟。”
凤如卿不自觉的颦眉，对真口中的她这个称呼颇有些不畅快，这个所谓的宫先生是江湖上唯一凭一本江湖志知晓江湖前百年后百年的人，现任江湖百晓生——宫蠡。“像或者不像无所谓，我都是师父唯一的徒弟。”凤如卿的语气不自觉的有些冰冷。
宫蠡看了凤如卿一眼，慧黠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深谙，“凤公子，江湖虽大，可永远藏不住太久的秘密。夜深了，凤公子早些歇息，告辞。”宫蠡起身，领着两个童子离开。
凤如卿并不挽留，甚至没说话，宫蠡走后，凤如卿才敛了眉，刚刚，自己似乎动气了，对一个完全无关的人。自己到底怎么了？凤如卿沉吸了口气，扶着额头。其实只因为他称呼师父“她”，自己却不可以。嫉妒？是嫉妒！自己永远只能叫一声师父，师父……这一句称呼，就笃定了自己和她之间隔着天地君亲师的上下差距。凤如卿想着闷头无声苦笑……
翌日一早，琴徵伺候慕天洗漱，将昨夜的事报告给慕天，“公子，你说那个宫蠡到底想做什么？百晓生向来不轻易露面，他主动找上凤公子，一定有目的。”
“他有什么目的无所谓。”慕天擦干净手，“派人杀了他。”
琴徵微抽吸了一声，“公子，有必要吗？一个百晓生，应该起不了什么风波。”
“你错了，百晓门传承千年，知道的东西比你想象的要多。若不是他们这一门武功虽不高，唯独擅长自保四处躲藏，只怕早被人灭了无数次了。百晓门也没出过什么有野心的人物，若非如此，只怕这些年，百晓生早就搅乱了整个江湖。”慕天犹披着发，负手立于门前，“宫蠡这个人蛰伏了三十多年，看起来没什么野心，但他会找上凤如卿必然不单纯。他有野心我不在乎，但他找上别人还好，偏偏是凤如卿。”
“公子，派谁去？”琴徵考虑了片刻，“一般的人可以吗？”
“让琴商去。”慕天话完坐下，拿起玉梳将发梳通后以发带和白玉簪挽束。
“可是公子你的安危呢？”琴徵摇头否决，“琴商是我们这些婢女中武功最高的，她走了，公子的危险就加上了一层。”
“有凤如卿在。”慕天抚了下自己的鬓角，“何况，你是真以为我必须要有人保护才能活吗？”
“不是。”琴徵慌忙否认，“那……琴徵这就去告诉琴商。”
慕天点了下头，“我先下楼。”
琴徵拉开门，恭敬的立在一旁，等慕天出门后才出了门，往侧屋去敲门。
虽然时辰还算早，但客栈早起用饭的人已经拥挤在一起，慕天下了楼，扫了眼在座的人，并没有自己要找的人，举步便往屋外走，忽然一个小童拦在路上。
“这位姐姐……”小童笑道，“师父有东西要让我给姐姐你。”
“你师父？”慕天轻笑着，瞥了眼小童递上的信，“你师父没告诉你，你该看大夫了。”
“呃？”小童茫然道，“我身体很好啊。”
“你眼睛有问题。”忽然有人大笑道，“你面前的可是个男人。”
照旧一身酒气的人靠在楼梯上，摇摇酒壶，“慕公子，几日不见，越发美貌了。要不要来一杯？那晚可真畅快。”
“冷公子。”慕天瞥了眼冷墨轩，再扫了眼店内，“碧绿呢？”
“秋水宫。”冷墨轩仿佛不以为然，“秋水宫来人接走了。”
慕天垂下眼，让人分辨不清在想些什么。
琴徵此刻跟下楼来，“公子。”
慕天瞥了眼茫然不知所措的小童，“琴徵，那封信。”
“哦。”琴徵双手从小童手中接过信，信封上没有落字，只有一朵墨骨梅花，“公子……要看吗？”
“不看。”慕天干净利落的丢下两个字。
“呃……”原本已经要走的小童惊叫道，“你不能，那是师父写的。”小童扑向琴徵想抢回信的模样。
琴徵手一挥，将信抛起，倏尔从发中抽出一根银簪，举起，信落下恰好插入其中，琴徵手挥动了几下，银簪画出几条银光，刺啦一声，信封轻碰一声碎裂开，片片飞屑如花瓣飘落。琴徵收了发簪，插回发中。
“你坏人，坏人！那是师父写的。”小童捶打了琴徵几下，哭着跑开。
冷墨轩看着落下的纸屑，“你家公子真够无情。说不定是情书。”
琴徵看着冷墨轩，纤柔笑道，“冷公子不无情，是多情，明月楼的姐妹可都惦记着，记得要写情书时候多写几份。”
冷墨轩笑笑不语，琴徵立在楼梯上，并不追出。
慕天走出客栈，远看见凤如卿负手一棵苍松下，长身玉立，那背影牵动了慕天某处的心思。慕天直直盯着凤如卿的背影停滞了片刻，这才缓步上前去，顺着凤如卿的目光愿望，“你在想什么？”
“慕天。”凤如卿收回思绪和视线，看了眼慕天的侧脸，“早。”
“你没睡好的样子。”慕天指了下自己的眼睛示意，“昨晚担心乔姑娘担心到睡不着吗？”
凤如卿摸了下自己酸涩的的眼眶，不知不觉天便亮了，想不通的依旧想不通，放不下的还是放不下，放下手，凤如卿致歉道，“失礼了。我昨夜是没睡，但不是因为乔姑娘。”
“那是因为什么？”慕天负手，微有黯然道，“不会是因为我，虽然我希望是。”
凤如卿看了眼慕天，想起昨夜他说的话，再联系现在他的神情，心头微动，“慕天，你昨晚的话不是当真对吧？”
慕天转过身来，直直的盯着凤如卿的双眼，“你想要我用什么来证明吗？”
凤如卿被慕天认真的神情惊得心底抽了口气，其实慕天无论做出什么事，凤如卿都不会觉得太难相信，但是牵涉到了自己，凤如卿有些恐慌，“慕天……”
慕天在凤如卿话出口前，伸出双手挂住凤如卿的脖子，将凤如卿微拉下，迎上去，印上自己的唇。
微凉的唇贴合，凤如卿僵硬得反应不过来，直到那两片唇离开，凤如卿还在怔愣之中。
“信了吗？”慕天捧住凤如卿的脸，“还要我再说一遍吗？我喜欢你，凤如卿。不要管我是谁，是男人还是女人，只是现在的我喜欢你凤如卿。”
凤如卿狠抽了口气，从怔愣中醒来，拉下慕天的手，“慕天，你疯了。”到现在，凤如卿才相信，慕天的喜欢是那种超越朋友的感情。和慕天相识相知的一幕幕像是戏剧一般的闪过，如今这个结局，凤如卿由始至终都没有料想到过。
慕天从凤如卿手中扯开自己，“我没疯，我很认真很清醒。”
“你忘了我要娶水姑娘吗？”凤如卿一直以为慕天喜欢的是水碧绿的。
“我没忘，所以我才趁现在挑明。”慕天似难堪的别开脸，“就算是错的，我不想骗自己。”
“你是水姑娘的未婚夫却不娶她的原因，难道就是因为……你有特别的癖好？”凤如卿得出一个让自己都觉得有些荒唐却又似乎合理的解释。
“你……”慕天怒瞪着凤如卿，扬手给了凤如卿一巴掌，“你是侮辱我吗？你以为除了你凤如卿，我还会爱上别的人吗？”怒红双眼，气得浑身发抖。
左脸那一耳光痛得发烫，但是凤如卿迎上慕天的怒容，心底愧疚难安，便急着想道歉，“慕天……”
“够了！别说了！”慕天喝断凤如卿的话，“是我自找的。”
“慕天。”凤如卿拉住慕天，“抱歉。”
慕天瞥了眼，看见凤如卿歉疚的神情，放松了绷紧的脸，“凤如卿，你得不到你爱的，不要爱你的，那就娶了碧绿，好好对她，你们都不爱对方，但都是重新开始。碧绿是个好姑娘，和你很配。”慕天说着，缓缓的扯开手，“以后，我不会再提这件事了。”倔强着背影往客栈里走，完全无视那些诡异或好奇或厌恶的目光。
“慕天！”凤如卿想抓回慕天，但是找不到理由，抬起的手又放下，看着慕天的背影，最终只喃喃道，“对不起，慕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