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寂雨尘风清凉夜，心异无人入梦来（1 / 1）

“娘娘（niania！发语词，方言中表惊讶之意）锅淤了，都翻到案上了，瓜女子，你想啥着呢，这么入神的！”，凤能一身尖叫，把发呆的贯钱惊醒了。她这才看见，汤烧开了，都漫出来了。

凤能连忙舀了一马勺凉水，舔到大锅里，溢出来的汤立马乖乖伏下去了。凤能找了个马扎凳子，坐在贯钱旁边，语重心长地说：“蛮（好看，漂亮）娃，听婶儿给你说，老天爷把你世个女人家，就是让你到这世上来受罪的。女人，只要活着受的委屈还多着呢。今儿晌午的事，想开噶哦。”。

贯钱又往灶膛内添了些玉米芯芯，笑了笑，说：“二婶，我好着，没事。你不用劝，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今黑儿，你，黑娃哥，石蛋，你们咋都给我说这些麻麻的话呢？让我觉得不受用很嘛”。

凤能见她这样，反道不知道说什么了，原以为她一个姑娘家，会哭闹一阵儿，没想到她这么看得开。凤能只得说些有的没得的笑话：“哎，你今天没看见黑黑为了你，差点让鹞子杀了。看不出来，他还蛮稀罕你的么？呵呵。”。

贯钱听她说这些话，羞得脸烧烫烧烫的，都红到耳根子去了。她捂着脸说：“呸呸呸，二婶好没脸，这话也是乱说的。可不敢，可不敢，哪里学来的混帐话，笑话我。”。

凤能见她这样，笑的坐不住了，又说：“这些话你就受不得了，还有更好的话呢，刚才你大说，明天翻老黄历，给你和少爷看日子呢，你快当新媳妇了，知道不？我的苟家少奶奶。”贯钱听到这些话，羞得撂下风箱，抛出厨房，只留下凤能在后面笑的合不拢嘴。

贯钱低着头跑出去，猛不防，撞到了一个人。“哎呦”，贯钱叫了一声，向后倒去，一屁股坐在泥地上。

来人忙将她扶起，也不说话。贯钱抬头一看，原来是黑黑。“你慌里慌张地，跑啥喱？”，黑黑问。贯钱说：“没，没跑啥”，说着欲走，脚下一滑，又差点向前摔倒，黑黑手快，又搀住她，他的手臂正抵在贯钱的胸上，此时此刻贯钱心跳得更加快，黑黑也红了脸，二人迅速分开，各自离去。

这一夜，苟家大院，又有人彻夜难眠了。

苟耀堂躺在正屋的炕上，思思量量，一面回味下午的温柔乡，一面想着，今后该如何防范雁祭岭那伙伙土匪。

贯钱睡在南屋炕这头，想着黑娃哥，想着他前天那霸道的吻，想着白天急着为自己出头，想着刚才……又想着，自己是要嫁人的主儿了，难过自己以后是否要忘记黑娃哥了。

凤能躺在贯钱的另一头，她是激动的睡不着。她是第一次睡这么敞亮的房，盖这么舒服的被子，原来这就是财东家的过活啊，这才是自己梦寐以求的日子啊。想着想着，她又开始恨，恨当年苟耀堂的负心，恨自己出身微贱，更恨二佛爷平时对自己趾高气扬的张狂……

金娃和黑黑不能睡觉，要巡夜，石蛋接替了黑黑的活儿，在后院离牛圈驴圈最近的柴房休息，他要为牲口添夜草，也睡不着。

夜，在无眠之后，是无休止的漫长。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苟家大院的人中，除了苟耀堂念过书之外，再无人识文断字的，他们消受不了古代文人墨客的那种，对夜雨涓涓情怀。但苟耀堂，虽然家境阔绰，但从不修身养性。“孤灯寒照雨，深竹暗浮烟”，“惊风乱飐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墙”，“借雨听月色，随风入梦中”等，诸如此类的诗句，他不懂，也不足为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