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黄发垂髫初相见,欲言又止可怜人(1 / 1)
他们三人离了正厅,来到前院。黑黑拉了金娃去一旁,细细地说了东家的意思。金娃自去照办,他带了来人去账房结账,把白天许他们的三块银元银钱,两石粮食,都与了来人,便送他回去了。
黑黑带了石蛋和管钱去灵堂守灵,凤能给石蛋拿孝服去了。黑黑和他二人来到灵棚,并未进去,恐自己又难过,便说:“贯钱,石蛋,你俩在这儿守着。我去操心烛火,一应东西,家里人多手杂得很。”,说罢便走了。
贯钱自跪在草垫子上,边烧纸,边流眼泪。她这心里委屈的紧,要是她二妈还活着的话,还能帮她说说话,可如今自己以后怎样,也不得而知了。一思量这些事儿,她心里的悲伤不免又多了几分。
石蛋傻傻地坐在草垫子上,看着对面的泪人儿,却不知道怎么办好,况且他也还是个孩子,比贯钱大不了几岁。他在地上摸了块小石子,丢过去。女孩子没理他,自顾自的仍就哭。他又丢了一块过去,贯钱还是没理他。
石蛋终于忍不住,先开口:“哎,哎,你就是贯钱?”。贯钱擦擦泪,抬起头看着他,说:“嗯,咋了?”。
石蛋向前挪了挪,又说:“你又不是我穗穗姨的亲女子,你咋哭的这么难过?”。贯钱说:“我二妈是这大院里,唯一对我好的人。我哭她一回,算个啥,况且——”,贯钱说道这里,怕说漏了刚才的事,忙住了嘴。
石蛋听了一半,还想往下听,就问:“况且啥?说呀,快说呀。”。贯钱却如何也不肯,亦不敢再说。这时凤能拿着衣物,从偏厅走来。
她走至近前,瞥了管贯钱一眼,贯钱忙缩了头,蜷在草垫子上。
石蛋并不明白其中的缘由,望着凤能,傻傻地笑。凤能看着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石蛋,不由得咋舌:“啧啧啧,你屋就穷成这样子了,你妈也不知道给你换身衣裳,把脸洗一洗一。你看你脏的,跟要饭的有一拼。”。
石蛋也不管这个女人如何挖苦自己,挠着头,“嘿嘿嘿嘿”,一通傻笑。
凤能把衣服丢给贯钱,对她说:“贯钱,去给这瓜子娃把脸洗了,衣服换上。我还有事,先回了。”,说罢,转身就走,语气也不似先前柔和了。走到棚口,似乎又想起什么来,转身,左手叉腰,右手指着贯钱说:“管好你的嘴!”,之后,便一摇一摆地走了。
贯钱呆呆地蜷在草垫子上,眼泪也不敢往出流。石蛋看她这样,便不笑了。他站起来,挨着贯钱坐下,问道:“咋了?你咋还害怕她?我听我姨活着的时候,有一次给我婆说,你是苟家买来,给小少爷当媳妇的,你怎么会害怕下人?”。
贯钱抬起头,看了看眼前这个脏兮兮的大孩子,不知道该说什么,眼泪只在眼眶里打转。石蛋站起来,学着凤能的样子,扭着屁股走了几圈,也把手叉到腰上,捏着鼻子,尖声尖气地,学她说话:“贯钱,去给瓜娃把脸洗了,我还有事,先回了。”,说完,又怪模怪样地扭了几圈。
这情景,可把贯钱乐坏了,仿佛她刚才所受的委屈,一下子抛到九霄外。石蛋和她,挨着坐,两人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天空黑的透透的,一两点星星,垂在黑幕中,摇曳不定。两个小人儿笑够了,贯钱站起来,对石蛋说:“走,我带你去换洗。”,说着,拉了石蛋往偏厅去。
二人到了偏厅,贯钱舀了些水,让石蛋洗脸,自己从炕柜中拿出小少爷平时的衣物,让他换上。
石蛋迅速脱了烂鞋及褴褛的衣服,在炕上,换了那件月白色对襟棉绸上褂,传好黑裤子,又套上白色粗布对襟孝衣。满意地转了几圈,心想,自己终于也穿回财东家的衣裳,做回财东娃了,想到这里,他有点兴奋,蹭地跳下炕。
当石蛋蹲下勾黑布鞋的时候,觉得臀侧部及腿根儿有些绷得慌。他连忙低头,才发现自己把裤子穿反了。石蛋尴尬地脸都红了,他忙回头看,只见贯钱正背对着自己,在洗脸。还好,没被她看见,不然自己多没面子。他趁贯钱不注意,匆匆脱下黑色棉布裤子,穿正了,才放下心来。
贯钱洗完脸,拿着篦子,帮石蛋篦了篦头发,整理好戴的歪歪的孝帽。二人出了偏厅,仍旧去守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