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老汉利呈孙陪葬，欢喜餐吟唱而归（1 / 1）

且说苟耀堂喝罢生油凉水，在堂屋来来回回走，为稍后的一泻千里而努力酝酿着。

正当他腹中来了感觉，准备往后院茅房去的时候，凤能却领着金穗她四舅，从前门进来了。若在平时，他理都不带理的，但现在正逢多事之秋，只得先忍着将金穗她舅引到堂屋。“你咋来了，稀客稀客，饭吃了没？”说着忙吩咐那婆娘倒茶。金穗她舅坐下，接过茶道：“还没顾得上吃饭。我来问问东家，给我们穗穗摔瓦盆的孝儿孝女找到了没有？”。“孝女有贯钱呢，孝子嘛，正找着，就是没有合适的，”，苟耀堂一听是问这个，不觉又发起愁来。金穗她舅缓缓拿出旱烟袋点燃，抽上了，看来他现在还不准备走。

苟耀堂见这情形，一时不知如何应答，气的在心里暗骂：这个见缝插针的老货，迟不来早不来，偏偏他肚子里唱戏的时候来。凤能见东家为难了，也看出金穗她舅心里的小算盘，连忙说：“她老舅，如今的情形您也看到了，东家忙地顾了前院顾不了后院，里外就他一个人拿主意。孝子这个事难办，他也愁得很。要不是这，您看着给找个合适的人吧。”那老汉一听，倏地从凳子上站起来说：“早说嘛，我今儿就是为这来的。我老大的娃子石蛋就不错，生辰八字找老五爷看过的，合适着。只不过，老大本来六个娃，年景时候，饿死了三个娃子，卖了两个女子，现在就这么剩一个儿子，东家你看这？”。苟耀堂一听这老汉这样说，喜得连忙答应了：“老舅，这不是问题，我苟家不会指望石蛋养老，他就在后天给穗穗穿白戴孝，摔个瓦盆就行了，我会给你大儿一些补偿。是这样，该给多少你和金娃算吧。”，说完，苟耀堂心里想：这老汉真不愧是见利欢喜见害愁，原来是为财而来的，这死人的营生他都做，别人唯恐避之不及的事，他倒是一点都不忌讳。

那老汉一听苟耀堂如此爽快，自然欢喜，他灭了旱烟笑道：“既然是这样，那我就找金娃去了。”苟耀堂说：“行，他二婶，你领老舅去吃饭，我还有点事，就不送了”。“好好，东家你忙，你忙吧，甭管我了”，老汉把旱烟杆插到脖子后面，紧了紧头上早都脏的不成样子的旧羊毛头巾，喜滋滋地跟着凤能出去了。

他们前脚刚出去，苟耀堂就匆忙地捂着肚子，飞也似地向后院茅坑跑去。

话说那老汉和金娃谈妥了条件，就坐在搭好的棚里，埋头一口气吃了三个肉夹馍二碗面糊糊。吃罢，他把面汤碗仰起，用舌头绕着瓷碗边，向碗中心细细地舔，直到碗中干干净净，找不到一丝麦面糊糊的影子。老汉添罢碗，“呃”了一声，直起腰来，吧唧吧唧嘴，仔细地回味着刚才的美味。他起身，末了又坐下，拿着刚才的碗，又闻了闻，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桌子。

临走的时候，那老汉又让管饭的婆娘给他夹了两个肉夹馍。他随手在路边新长得桐树上撕扯下两片叶子，把馍馍包起来，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捋了捋满是布丁的衣衫，两手背在身后，哼着秦腔《三滴血》中老生的唱段，一步一步慢慢吞吞地走了。

这听他唱道：

二十年来未回籍。

娶妻原是何氏女，

一胎两男甚罕稀。

谁料产后绝了气，

两个儿无娘怎提携?

小儿与人把姓异，

抓养大儿作后依。

谁料回家见兄弟，

偏说儿是抱养的。

大老爷在上听详细，

小民只有这根基。。。

（《三滴血》是妇孺皆知，脍炙人口的秦腔著名剧目，它是已故戏剧作家范紫东先生1918年的作品，1921年在汉口初次演出，一炮而红。曾几次为国庆献礼，并受到田汉、曹禺等的高度赞誉。）

待管饭婆娘近棚里来收碗时，只见那只灰白底兰花的粗瓷碗亮亮的，如洗过一般干净，也就懒得再洗了，随手放进棚外的竹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