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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二月二日,那天天色昏暗。维克多坐在床上扶着辛德瑞拉站起来,想要教她走路,她已经八个月大了,到了该教她自己站起来的时候,不过,也许时间还早了些,她的腿部力量还有欠缺,负担却大了,身体变高变胖了,越来越可爱,让维克多一见到她便想起了玛利亚。

辛德瑞拉对这新鲜的尝试充满兴趣,她以往可没想过要自己站起来,她只是坐着或躺着,这一次,她的爸爸要让她用两只脚自己站起来,这太有趣了,维克多把她扶起来,他一松手,她便倒在柔软的床上,再来一次。

很快,这就变成了一场游戏,辛德瑞拉很高兴,维克多也乐于逗她开心,不管多少次,只要她没累,就陪她继续。

上尉在这时闯了进来,他穿着整齐的军装,仿佛要去出席一场老友的女儿的婚礼,他却带着一瓶酒和两个杯子。

“斯大林格勒战役大致是失败了,决定你我命运的战役结束了,以我们的失败结束。”

上尉举起杯子,向维克多敬酒,这可不是庆祝,上尉的眼里含着泪珠,仿佛失去了一切。

“输掉这场战争,德国会灭亡,但总有一天,她的人民将让她回归荣耀。而你我都会有新的生活,我们大家一起去瑞士,过新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们现在就着手准备,到了明年,我们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

维克多心里想着玛利亚,也许那时她也该回来了吧,想着在斯大林格勒的莱希特,也许是死了吧,心中的泪也翻滚出来。便和上尉一起大口喝酒,把辛德瑞拉放在床上,两人都喝得酩酊大醉。

“为了德国的覆灭干杯!”

“为了德国的复兴干杯!”

一九四三年二月三日 天气让人头疼

我醒来时是已经是春天了。

当我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时,我的女儿还没有醒。我记得昨晚我还醒着的时候让人给她喂了不少吃的,她或许没有挨饿,肚子里饱饱的就要多睡一会儿。只是突然觉得很愧疚,因为我一身的酒气,她肯定很难受,即便哭了,昨夜我也没能醒来安慰她。

到窗口享受一下春日微风的抚慰让我感觉好了很多,我眯着眼,远处的土豆泥小镇映入我眼中。空气中少了那些阴霾,格外透亮清澈,我看得很远,看到了天边的白云,渐渐被风吹动。直到时间过去了很久,我才离开床边,去洗了个澡,肚子便饿了,辛德瑞拉也快醒了,就去替她和自己准备了些吃的。

我把餐桌搬到窗前,独自吃着,却没有那么好的胃口,有些想吐,胃中开始翻腾。我需要一杯热茶或者冰水更好,便去取了来,美美地喝上一口,全倒进肚里,感觉又好了很多,脑子也清醒了些,不再那么隐隐作痛。

我从没有喝过这么多酒,即便在最高兴的时候,譬如那年的圣诞节,辛德瑞拉出生时,最伤心的时候,卡特琳娜的死。

但是这一次,我的确是需要酒精来麻痹自己的神经。

在那场决定国家命运的战斗中,我们败下阵来。我并不了解具体的情况,但是从莱希特的信中看来似乎那是场三百万人赤手空拳在搏斗,牙齿亦是武器,若把尸体堆起来,便能填满那座注定不会被历史遗忘的以独裁者的名字命名的城市吧。

莱希特似乎是死了吧,据上尉那些只言片语的讲述来看,据他所得到的情报来看,我们在斯大林格勒惨败了,似乎没有人突围出来,死了好多人,还有不少人投降,可是,向那群连自己的同胞都要残杀的苏联人投降,似乎是个愚蠢得自己送掉性命的举动。

莱希特大概是死了吧,他脑子里一心想着要让别人,那些穷人过得更好。他觉得这场战争能拯救这个萧条衰败的国家,他只想结束一战以来笼罩在德国上空的黑暗与邪恶,粉碎那些国家对我们的压榨,替他的祖国取得大国地位,让别的人不能再欺辱我们---他大概是这么想的,所以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我似乎做了一件不好不坏的事,莱希特的爸爸现在大概也从丧子的悲哀中解脱出来了吧,但愿他能有个安祥的晚年,在敌人瓜分德国的时候,不要受到伤害。

那么,就这样吧,心中对莱希特的死,也没了别的言语,即便有,也无法诉说,我的头又疼了起来。

二月八日是苏珊娜的六岁生日,但显然,我的维克多为了我忙得把什么都忘了,那些说过要记得的事情都忘了——辛德瑞拉

妈妈的信在二月末才姗姗来迟,讲的是去年圣诞节的事。

我原本以为你的爸爸不会让人去邀请你的姑姑姑父,就算派人去了,他们也不一定会答应来。孩子们都不在家里,失去关系调和人,会让那两个人不好相处。可是出乎我的意料,你爸爸犹豫了一天便爽快地答应了,你的姑姑姑父也如期赶来。

你的爸爸和你的姑姑关系还是那么紧张,好在他们并没有吵架,尽管很少说话,偶尔也会关心一下对方的身体。

我们一起相处了好几天,总得来说还算融洽,毕竟是亲人,有隔阂,也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渐渐消失。

大家一起喝茶,一起吃东西,一起聊天,总算让这个圣诞节过得热闹了些,却总是差了许多,我们都热切盼望着你们能回来。你的姑姑听说你已经有了女人和孩子,她看了辛德瑞拉的照片,每天都在催我给你写信,让我叫你们回来,可是就目前的形式来看,我们一家团圆还需要些时日。

我和你的姑姑一起到厨房去做晚餐,你的爸爸和姑父就到院子里去铲雪,我本想抽空去堆个雪人,却被你的爸爸制止了,他认为那样太幼稚了,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嘛?

波兰的冬天很冷吧?柏林是冷极了,我看见街上有了冻死的人,便又不爱出门了。要注意辛德瑞拉,情愿让她活动不便也要把她包得严严实实地,给她穿上厚厚的皮袄,戴上帽子和手套,少出门多待在房间里,把炉火烧得旺旺的,就算让她整个冬天都躺在被窝里,我也乐意。

圣诞节那天我们还一起燃放了些烟火,那些绚烂的烟火,你们那儿肯定没有,可是我猜想,你们那儿一定比我们这儿热闹。

我们把去瑞士的打算告诉了他们,你的姑姑姑父也表示要离开德国,或许会跟我们一起,也许要去别的地方,你的姑姑恐怕是不想和你爸爸每天都见面吧。

我们谈到了你的表妹,你的姑姑说四个月前收到了她的来信,一切都好,可是四个月都过去了,在战场上每天都要面对枪林弹雨,谁都不知道能不能多活一天,我们没了她的消息,十分担心她的安危,她怎么能为了一个男人就抛弃父母和未来呢?

战况越来越激烈,国内也越来越不稳定,街上的乞丐又多了些,我的施舍总帮不了所有人。你的爸爸已经开始减少军队来的订单,渐渐关闭工厂的生产线,把那些没有事做的犹太人送回集中营去。我知道到了集中营,那些犹太人只有死路一条。本来我还试图说服你的爸爸,让他们活几个月也好,可是你的爸爸急于处理掉全国各地的工厂和生意,把所有的资本都换成黄金和珠宝之类容易携带又容易兑换的东西,犹太人的死活他可顾不上。一旦工厂完全停产,解散,我们便会到瑞士的新家去,那儿几乎都打点好了,新房在等着新主人的驾临。

你的爸爸已经在给你办理退役的手续,一个年轻的没有受伤和生病的军官在国家最危难的时候要退役---这有些麻烦,或许那些高级军官想就此搞一笔钱,好在我们家钱多得足以填饱他们的胃口,只需要一些时间而已。

一旦一切都妥当了,我们将给你写信,并派人来接你们到瑞士来,我本想亲自来接你们,可你的爸爸一脸严肃,打消了我这个念头。他还希望我先他一步到瑞士去,现在的情况还没那么糟,他却坚持,或许我五月末或稍晚一些就会在瑞士给你写信了,我要在那儿编织出一个大花园,每天给花儿浇浇水剪剪枝叶,静静等着大家回来,一家团聚。

维克多想要给妈妈回信,他已经瞒不下去了,一旦他离开军队,父母便会要他带着大家去瑞士,现在他的身边仅有辛德瑞拉一人而已,玛利亚和汤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静静等着仅有的那些人回来,我都快被逼疯了!辛德瑞拉,你知道吗,自己骗自己又骗父母是多么的痛苦?!当你的谎言即将要被揭穿时,你会怎样难受?我根本不可能带着大家去瑞士,死掉的已经没了机会,活着的还不知死活!一旦我的谎言被揭穿,我该怎么办?我的父母会把我绑架回去,玛利亚怎么办?我在哪里等她?不!我必须留在这儿,和你一起留在这儿等对于我们来说最宝贵的那个人,我们的玛利亚,我的妻子你的妈妈,我们都得留下来,我这就向他们吐露实情并说服他们不要再管我的死活,让我留下来,留在这儿。也许那很难,但是,没有不可能的事,小时候,我再任性的要求他们都会答应---难道要你来代笔?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你们得做好心理准备,我的爸爸妈妈:

请原谅我对你们的欺骗,我向你们道歉,我并非有意隐瞒,至于我隐瞒了什么,我得向你全盘托出。

就在你们离开我们的那一晚,卡钦斯基家遭受了灭顶之灾,他们因为向波兰游击队提供帮助而被党卫军逮捕。卡钦斯基老太太,卡钦斯基夫人,小汤姆被党卫军残忍杀害,威廉得以逃脱,玛利亚跟他一起走了,离开了我和辛德瑞拉---或许我该讲得详细些,描绘得深刻些,这样才会让你们不觉得我这是在讲一个故事。可是我一会想起那个血腥的夜晚就头疼欲裂。这些都是真的,而我欺骗了你们,现在我把真相告诉你们只是想留在这儿等着玛利亚回来。我和她约定好在这儿等她回来,带着辛德瑞一起等她。

我害怕在我没有等到玛利亚回来的时候你们就催着我逃离这个地方,我害怕当玛利亚回来的时候,却见不到我们而对我心怀怨恨,我希望在这儿等她,只需等到战争结束后她便会回来。我得待在这儿,就算我们的军队撤离这个地方我也会在这儿住下,等着玛利亚回来,一直等她回来!

我该用怎样的话来说服你们让你们惟一的儿子和现在惟一的孙女留在有可能发生战斗的地方等待一个可能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辛德瑞拉,我不会因为这个地方可能会有危险而把她交给你们,我希望和玛利亚再见面时是我和她还有辛德瑞拉一家三口在一起,而非是我和玛利亚孤零零两个人。

许你们觉得那是很愚蠢的决定,我却坚定了决心,从我和玛利亚约定那刻起,我就决定不会不带着她独自离开这个地方,在我决定欺骗你们的时候,我就决定了要留在这儿等着玛利亚回来!

不论你们用什么办法都改变不了我的决定!就算你们绑架我,我也会想方设法逃回这个地方,所以,所以,请不要催促我,只要玛利亚回来了,我一定带着她去瑞士找你们。

其实你们完全不用担心我的安危,即便我们在波兰失败了,我还可以到土豆泥小镇上去,和他们生活在一起。我的波兰语很好,和他们根本没有分别,即便苏联人打来了,也不会知道我是一个德国人,我可以很好地伪装自己。我有一双手,还有你们给我的金子,我能在一定时间里养活自己和辛德瑞拉,我们只需等到战争结束玛利亚回来就可。战争一结束,德国从波兰撤走,玛利亚就会回来,我们就会回来。

算我求你们了,让我自己去等待我的爱人我的幸福!不然,你们的儿子就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了!玛利亚就是我的灵魂之所在,让我抛弃她自己逃走,就等同将我的灵魂从身体里剥离并打入地狱。

那并非是你们所想要见到的!

维克多把信读了几遍,他认为这样的信并不能说服父母,可他却也没了更好的办法,胡乱把它塞进信封后,院子里便热闹起来,吵吵闹闹的,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他便抱着辛德瑞拉出了门,把楼梯踩得吱吱作响,到了院子里。

十几辆车停在院子里,杂乱地摆放着,有几个伤兵被人从车上抬了下来,抬进营房里,好在并没有人死亡,受的伤也不重。

“这些是在半路上被波兰游击队袭击,被抢走了物资后逃回来的士兵。”

上尉这样对维克多说,他抽着烟,神情严肃。

“这次比上次好多了,没有人被杀。”维克多想要缓和下气氛。

“但是有人受了伤,就有人会很不高兴。预定的物资没有被送抵,责任就落在我的肩上。我得赶紧调配同样的一批物资送去,用明天的资源来完成今天的任务。被他们多抢几次,我的日子就不会好过。若是事情败露了,我就得向上司报告游击队重新出没的事情,到时,就得有新的部队被派来处理这件事情。”

上尉大口抽着烟,脸色更加难看,马上又下令让大家回去休息,此事不要声张,他自己也要回房间去处理这件麻烦事。

维克多追了上去:“你想想办法吧,不要再让以前那些事情发生了,他们只是需要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这一次并没有杀害我们的士兵。如果再派军队来,会像格罗尔德少校那样,死很多人的。我不希望玛利亚受到一点威胁,如果这次你能再帮帮我,我会把你当我的爸爸一样尊敬,我的辛德瑞拉会把你当祖父一样喜爱。”

“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儿子,早被你气死了。”

上尉总算是露出了一点笑容,推开大门,又关上了,把维克多留在外面。

“我看见了你的妻子,她和那些游击队员在一起,这些大家早就知道了。我是说,她看上去过得还不错,身体也挺健康的,不像一个小女孩,至少不是那样的年纪该有的模样。那些游击队员把我们从车上赶下来,有的人开始殴打我们,所以有几个人受了伤,是你的妻子喝止了他们,她似乎已经是他们的头儿了,真了不起!”

就在维克多也打算回屋里去的时候,一个小个子的士兵叫住了他,对他说了这些话,他看上去比玛利亚大不了多少,还很年轻。

“我以为已经不能知道她的消息,现在看来还能从你嘴里知道一些,你能告诉我更多吗?我们到屋里谈。”

维克多把他领到房间,让他坐在沙发上,给他倒了杯酒,茶要到厨房去取热水,太麻烦了。

那个士兵显得有些不自在,或许他觉得沙发太软了吧,而维克多又太客气了。

“她让人把我们的东西都搬下车,搬到森林里去了,然后就放了我们,让我们逃了回来。看来他们并不打算杀了我们,就像上尉和他们约定的那样,我们没干什么坏事,我们只是汽车驾驶员,算不上坏人。”

“这样一来,你们在路上的生命安全就有了保障,以后如果再遇见他们,也一样不要有任何抵抗,直接把东西给他们再回来就是,我和上尉会处理好这些事。这场战争已经没了胜利的希望,帮助他们更像是在帮我们自己一样。我们残暴的政府发动了这场无意义的战争,牺牲的确是我们这些人。我们可以为保卫德国而战,但是绝不会为了那些缺乏人性道德的政治家去卖命。也许我并不该说这些,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在这场战争中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希望你小心。”

“谢谢你的好意,你所说的这些,在我的兄弟都死在苏联后,我就明白了。我这里有一封你妻子塞给我的信,她对我说了你的名字,虽然很不容易听懂,但的确是你的名字,是给你的信。”

他把信从兜里掏出来,便离开了房间,维克多接过后有些不相信这是真的,但还是迫不及待地把信拆开看起来。

我的维克多和辛德瑞拉:

我从未想过要以这样的方式给你写信,在我们决定要到路上去一次的时候,我脑子里才因为我对你的思念而冒出这样的主意来,于是我趁着夜色尚未降临时给你说说我的心里话。

可是我爸爸在我身边盯着,他害怕我伤了眼睛,便用微弱的手电筒发出的光芒照着我的笔尖。他不识字,我写些什么我对你说些什么他也不可能知道,可是我就是难以下笔,直到他被我赶走,我的心才安静下来。

我知道在你的照顾下辛德瑞拉一定过得很好,我也不那么担心你,为了我和辛德瑞拉,你也肯定会照顾好你自己。

我给你写信只是想让你放心,虽然我们经历了一个严寒的冬天,但是在奥古斯特的带领下,我们过得还不懒。我们在森林里广泛狩猎,他比那些经验丰富的老人还懂得多。我们挖掘了一些山洞来应付帐篷不足的问题,打个洞,用一点点*,开辟起来并不是难事。在里面点上火堆,用破旧的帐篷堵住洞口,和爸爸挤在一起心里想着维克多和辛德瑞拉,便不觉得冷了。

我过得很好,我想让你知道。

可是我脑子里话很多,词汇却有限,即便想起什么来,手中的笔也不听话,写不来。

我们在城里也有人,也知道了一些消息,德国人在苏联打了大败仗,我觉得你们快完蛋了,不,我是说那些人快完蛋了,他们用不了多久就得失败,就得从波兰滚出去。

奥古斯特说你们到时也要离开这儿,我便担心起来,要是你走了,我到哪里去找你和辛德瑞拉呢?或者换成是我在那儿等待?我怕,我怕你们一去不回,我怕你们要让我等好多好多年。我只想着战争结束后我们能在第一时间就见面,拥抱在一起,而不是轮换着忍受那份煎熬,看不到头。

维克多,你不能丢下我不管,你无论如何都要在这儿等我,即便要等很长的时间,也要留下来等我。我会回来的,平平安安,完完整整地回来见你和辛德瑞拉,然后我们一家三口过上幸福平凡的日子。

想办法留在那儿,想尽一切办法留在那儿,绝对不能因为一点点障碍就放弃我们的幸福,除非是威胁到辛德瑞拉的安危,否则,你不许逃!

维克多把这封信藏在妈妈寄来的那本厚厚的书里,他的心中顿时有了勇气,那份决心,变得不可动摇了。

一想到那些珍贵的,记录着这段历史的信件,维克多又把它们从昏暗的抽屉里给找了出来,全都夹在自己的书里,把它们和自己的日记本放在一起。

在五月末,辛德瑞拉快满一岁的时候,维克多收到了妈妈的回信。那时,他的心都快跳了出来,把辛德瑞拉放在床上,颤抖的手拆开了了薄薄的信封。

死了也不要让我们知道!

本想象你的爸爸一样发出这样的怒吼后就关上房门去睡觉,可是你的爸爸自己一人跑进房里,就把我锁在外面客厅,我才能冷静下来给你写这封回信。

那时我正在收拾行李,过不了几天就要去瑞士了,你的爸爸陪我去,然后他再回来处理一切,可是看了你的信,我都恨不得直接到波兰来把你一起带上,装进箱子里离开那个地方。

可是你在信里说得那样狠,让我一时没了办法,总不能让我的儿子恨我一辈子吧?

我能理解你和玛利亚的感情,在我还是小女孩的时候,我也会幻想着一份真正热烈的爱情,在那战争年代伟大崇高的爱情,即便失去生命,冒着危险也要苦苦等待守候的那份爱情,伟大又脆弱不堪的爱情,恒久也转瞬即逝的爱情。

那些,我都从你和玛利亚身上看到了。

那么我该怎么做呢?是出面破坏还是暗地里支持?

一头是我儿子的幸福,一边是他的生命。

我的内心似乎是在进行一场决斗,我该如何选择?

你的爸爸估计现在已经倒在床上不愿去想任何问题了,他把决定权丢给我:“我们还能再生一个,就当没这个儿子好了!”我看得出,说出这样的话时,他的脸上充满哀伤和绝望。

再生一个?维克多,你喜欢要个弟弟还是妹妹呢?要个弟弟吧,可以和辛德瑞拉睡一张床---这算是个不好笑的玩笑吧,请原谅,我只想调剂一下我现在糟糕的心情。

卡钦斯基家的遭遇让我很难过,他们早已经是我们最亲最亲的亲人了,听到这个噩耗,我就像得知父母去世时的心情一样。他们都是好人,为了自己的国家民族失去了生命,这样的人,即便是死了,也会有人歌颂他们的功绩。但是,这些并不令人感到欣慰和羡慕,只有惋惜和难过。

很抱歉,我和你的爸爸一直瞒着你这件事,你的外祖父外祖母早已经被纳粹杀害了!具体的情况你回家后我再同你讲,你的外祖父和外祖母都是英雄,我们法国人的英雄!

到了该做决定的时候,我写那么多干什么?我都气得拿不稳笔了!

这真的好为难,我发现我几乎不可能说服自己同意让你去冒险,也不可能说服你带着辛德瑞拉回家来。

既然这么为难,我为何要把决定权握在自己手里?应该早些丢掉才对!

你的生命属于你自己,你的命运由你自己把握,而玛利亚那样的女孩值得你等待,辛德瑞拉是你的女儿,在她成年前,作为监护人的你才有权决定她留在哪儿。

综合以上原因,我就把决定权交给你自己,由你自己去面对自己所选的路,即便苦苦的等待换不来满意的结果,那也是人生啊。果树长果子之前,采摘之前,放到嘴里之前,谁也不会知道它们是什么味道,而这种味道,得由你自己去品尝才对。

你给我留了个难题,我该怎么说服你的爸爸呢?或许今晚我得穿得性感些儿---

维克多大大松了口气,像是得到妈妈同意其出去冒险的孩子。

在他回过头时,发现辛德瑞拉自己已经稳稳地站了起来,在对着他笑,她和爸爸一样勇敢呢。

到了七月份,维克多便能牵着辛德瑞拉的手在院子里溜达。在通风凉爽的树下,在草坪上,或者在房间里,在床上。她喜欢自己站着走路,虽然还需要爸爸的搀扶,她的进步却很大。她试着自己一个人走几步,尽管有时会跌倒,爸爸还是会给她最大的鼓励。即便是一个普通的士兵见了,也会在一边给她鼓掌加油,当她自己站起来时,那样的掌声更热烈,那时,她往往会吓得扑进爸爸腿间。或许,她只把这个当成是一个比较难的,有趣的游戏,维克多却在她身上看见了玛利亚的影子。

“当她第一次站了起来,她就不喜欢再坐着。”

维克多在给妈妈的信中这样写到。

我开始叫教她说话,一边学习走路,一边学说话,对她来说负担似乎大了些,好在她并没有厌倦我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边说着那些奇怪又重复的话。我首先要教会她说自己的名字,原本是打算先让她开口叫爸爸妈妈。为了第一个教给她的词汇我思考了半天,到底是爸爸还是妈妈呢?想来想去,便觉得一个人,最先应该知道自己是谁吧?她应该最先知道自己叫辛德瑞拉才对!于是我开始在她耳边时常提起这个名字。最初,她并没有我做出我期望中的反应,我试着在她想自己站起来或玩玩具的时候叫着她的名字,我原本以为她会回过头来看我,但往往她会对我的呼唤置之不理。她并不知道我在叫她,这些都需要时间,她的大脑还没那么发达,不可能一下就明白过来,这点耐心,我这个爸爸还是有的。

我花了许多时间才让她注意到我是在叫她,那时,每当我叫着她的名字的时候,她便会放下手中的玩具看着我。时间一天一天过去,终于,从她的嘴里冒出了一些有意义的声音,不再是单纯的哭泣,而是学着我的样子,‘辛德瑞拉,辛德瑞拉’。我说一次,她就跟着说一次,尽管言语不清,我却听得明白。每当我叫这个名字的时候,她的眼里便只有了我,这又是她人生中跨出的巨大一步,能走路会说话,那是多么神圣的时刻。我多么期望玛利亚能和我在一起共度这美好的时刻,可惜她不能在我的身边,但那又有什么关系?把一个健康的辛德瑞拉,聪明的辛德瑞拉呈现在她的面前,她的笑脸就是给我最大的奖励和安慰。

接下来,我就要用你们寄来的照片教她认识你们了。

而后的时间里,维克多就带着辛德瑞拉到森林里去,到田野上去,到镇上去,到湖边去,只要她能走到的地方,他们都去。

在九月的某一天,上尉把土豆泥镇上的所有人都聚集起来,把他们聚在镇广场上,他有事情要宣布。

他异常谦和,没有一丝往日的威严,倒像是这个镇上的镇长,全心全意为大家服务。

他说:“在今年的冬天,我发觉自己并不能筹措出食物给你们,我们手里的东西越来越宝贵,越来越稀少。虽然我并不想给你们东西,但我的长官维克多总是逼着我解决这些难题,所以我没了办法,如果你们要感谢,请感谢你们的维克多。我向上司报告,说这里的人口有所减少,土地荒芜了许多,不能再收取以往那样多的赋税,我们抢不到那么多粮食了。我决定把对你们的粮食征收量减半,这一年的冬天,你们自己过圣诞节吧。”

这是天大的好消息,维克多和镇上的人一起高兴起来。

“征收的粮食减半的话,这里的人完全能过个食物丰盛的圣诞节,冬天没有我们救济也完全没问题,甚至,他们还能拿出余粮来支援游击队。”

即便到了车上,维克多还是难掩兴奋,他激动着对上尉说着。

车内的空气却异常沉闷,上尉含着烟,因为辛德瑞拉的关系,他才没有点着。

维克多马上也闭上了嘴,辛德瑞拉同以往一样对方向盘很感兴趣,他就抓住这个机会告诉女儿那是什么。

“几天前,九月八日,意大利投降了。”

上尉终于冒出这样一句话。

“那是好事,这样一来,我们那个邪恶的政府离垮台又近了一步。”

“维克多,你不知道战败国会受到怎样残酷的对待,到时你的人民会被怎样迫害。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的时候,德国,大多数人过的日子你或许并不知道,因为你出生在富裕的家庭,即便受了些许影响,日子依旧过得不赖。但大多数的人,绝对会比现在过得还要凄惨。我们的女人会受尽屈辱,我们的男人会被当成牛马一样奴役,我们将失去自由,我们的国家将被瓜分,这些,都是你愿意见到的?”

“在我们发动这场侵略战争前就应该做好那样的心理准备,虽然不忍心目睹那样的情况发生在自己国民的身上,但现在已经无可挽回了。”

“在我心里,依旧忘不了离开军队那时目睹的饿死在街头的尸体,不只是一具,多得让你会以为那里发生了战斗,就像我们的阵地一样。成堆的尸体,更多的是没有劳动力的老人和小孩,经济萧条,谁也没有余力去帮助他们,他们只能饿死。也没人去收拾那些尸体,直到他们发出难闻的气味,才有政府的人来把它们拉去埋掉或者烧掉。而我,也几乎成了其中的一员。”

“现在失败已经是注定的,我们只能顺着上帝给我们指引的道路走下去,不必为了我们无法改变的事情而无故伤神。我们只是普通人,想办法活到战争结束,那就是希望,而你,我从你的脸上似乎只看到了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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