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秦韶的痛苦（1 / 1）

“你妈？你没见过她吗？”

秦韶点点头，“我很小的时候她就离开我，出国结婚了。”

我不知该和他说什么，秦韶的亲人，似乎没有一个真正看重过他，包括他的爷爷，把他接回来，也只是在乎秦韶的血能够继承他的财产。

“我妈这次回来主要是帮外公处理后事，还有，和我争夺遗产。”他说得云淡风轻，可怎么也掩饰不了他眼睛后面深藏的悲哀。

我吃了一惊，争夺遗产？

“我外公遗嘱上写的是我的名字。”他眼神黯了黯“这点我也没搞明白，外公……明明一直，不喜欢我。我的家长会都是他的副官去的，我的奖状，成绩单他也从来没有看过一眼……”

我拍拍他的手背，“也许，你外公只是不会表达，不是当兵的都比较严肃嘛。”

“兴许吧，”他沉默了半晌接着说，“小文，这是我印象里第一次见我妈妈，我期待了很久很久，这次外公去世，我甚至有点，有点高兴，因为我能见到她了。她和我想的一样漂亮，和外公房间里挂着的照片一样年轻，可她一次都没有对我笑过，她就站在我面前，没有任何表情，还对我说‘你好’。”秦韶痛苦的把脸埋在掌间，我轻轻搂过他的肩膀，他整个人蜷缩着有些发抖。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残忍对待自己儿子的母亲呢，想到秦韶怀着那么大的希望去了北京，却被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我的心就一阵发寒。

“这十天，我每天都见到她，可我憋了十几年的话一句都没有机会说出口。我们见面的方式就是带着各自的律师在谈判桌上商讨遗嘱。我偷偷跟着她，可却听见她给美国的儿子打电话，她叫他‘baby’。”秦韶抬起脸，“小文，电话里的是她的‘baby’，那我是什么？我是什么？”

“秦韶，你别这样，你冷静点……”

“我很冷静，小文，真的，这十天我从没有像现在如此冷静过。你知道吗，外公曾经告诉我，当年，是她坚持要把我生下来的，她不顾家人的反对，不顾外界的白眼，甚至好几次差点和外公脱离父女关系……我的生命都是她给的，我还计较什么呢”

“那，那为什么现在变成这样……”

“因为，……因为她意识到我是个错误，我只是她年轻不懂事时犯下的错误，她认识了现在的先生后，就愈发觉得我是个耻辱，她远嫁他国，一次都没有回来，就是不想看到我。”

“你，你怎么知道，这些是谁对你说的，也许你妈妈有苦衷。”

“苦衷？”秦韶冷笑，“我也以为她有苦衷，她当年不顾一切地生下我，怎么会抛弃我呢？可，这就是事实，她亲口和我说的。”

“她亲口和你说的？”我不敢相信。

“嗯，她走那天，在机场对我说的。她还说‘希望以后不会再见到我’。”

“小文，我以前从没有恨过一个人，张碧云对我这样，我都能理解，可我现在，真的好恨，恨她为什么生下我又不管我。”秦韶靠在我怀里哭了起来，他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我用手抠他的嘴“别咬，都出血了，你就哭出来吧，哭大声点。”

秦韶哭了很久，小花盘在他的脚上不断用尾巴蹭他，似乎很焦急。他哭累了沉沉睡去，我想他这几日也没睡个安稳觉，索性轻轻抽了手，回房给他拿了枕头垫在头下。小花不情愿地被我抱走，我摸摸它的耳朵“嘘，乖哦，你主人睡着了。”它听懂了我的话，趴在沙发上睁着圆眼睛不再动弹。

轻轻带上门后，我给lay拨了电话，秦韶，别怪我自作主张，你现在这样，的确不适合一个人住。lay起初因为小花的缘故死活不答应搬过来，后来我承诺他房租水电全免外加保姆伺候，他才勉为其难，lay单纯爽快，又是外国人，不太会窥探别人隐私，是个很好的室友，希望有他在，秦韶能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回去的路上，我的心里还是止不住的难过，秦韶给了我好多一下子无法接受的事实，这些在我这个外人听来都是伤痕累累的故事，于他不是更彻骨吗？

这十天里，他究竟承受了多大的煎熬……我一边走一边踢着路上的石子，夕阳越过长江，把水面铺得一片晶莹。

桥的那头，两个熟悉的身影在向我招手，我突然觉得鼻子好酸，范小文，你凭什么有这么多人对你好呢？快步走上前，小静自然地挽过我的手臂“阿姐，李妈说晚上煮了你爱吃的剁椒鱼头，我和尼克看你还不回来就来这儿等你了。”

尼克双手插在头后，“别看我啊，是小静闹着出来的，这么热的天，我说打个电话给你就好了嘛，偏不肯，拉着我在这看什么夕阳。”

我笑，揉揉小静的头发，“小静说得对，夕阳这么美，当然要好好欣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