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赏赐(1 / 1)
今日天气带着闷热,幸而间或有凉风习习吹进庭院,一边喝着金银花茶,一边看着满眼翠绿,感觉暑气没有那么重了。
天勤帝像是正在享受眼下的悠闲,贞恩自是不敢开口扰了他的清静与好兴致。更何况,她深深觉得,自己皇帝夫婿的突然到来,并不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闭目好一会后,开口谈的就是:“方才,朕再度接见了梁妃的父母,连同梁妃一道。”
听到这里,贞恩大概知道那两人会对皇上说什么,上个月找到皇上那边要求别让她养育成珉未果,自然是不会死心的。
反正只要二皇子还在她这儿,梁妃断不会对她善罢甘休,即使她对梁妃释出善意,愿意让她每日过来妍夏宫见儿子,也还是被她不领情的冷嘲热讽了一番。
“成焱与成珉住到你这儿,也有一段时日了。这两个孩子正是贪玩年纪,心性未定,可有累到你?”天勤帝接着问。
“不会,如同皇上所见,臣妾大多时候还是纵着他们玩闹,并不要求他们镇日坐在房里念书。”
“朕亦认为学习的起步至关重要,若是让小孩子在启蒙阶段就对学问感到恐惧,以后怕再也无法体会到学习的乐趣了。”
“陛下说得对极了。”声音平淡,不带情绪。
天勤帝很兴味的打量着贞恩的表情,对她脸上淡淡的戒备感到有趣,漫不经心的说道:“听梁妃说,你将成珉教得很好,短短一个月,就让成珉能轻易背诵《中庸》、《诗经七月》,如今还赶着他背《大学》……都是些好文章。爱妃如此用心,连生母都自愧不如,特地向朕感谢你对成珉的悉心教导。”皇帝像是很欣慰的口气。
“梁妃客气了。此乃二皇子天资聪颖,有记事背诵的长才,并非臣妾之功。”贞恩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一股直往上冒的火气后,才开口应道。
“唉,小小总是如此客气。你认真授业于成珉,朕心甚慰,总想着赏你什么,让你开心一下,可你这样不居功,教朕如何行事?”
贞恩则不敢认为皇帝真的是在欣慰。就像她也知道,想着法子要让皇帝收回成命的人,怎么可能转个脸,就满嘴说她好话!
若不是梁妃在说反话,就是皇上将听到的言论,以春秋笔法加以大大修饰了一番。而不管是哪一种,都让她本就紧绷的神经更加紧张起来。
眼下的重点是——这些文章明明就是梁妃自己让他背的,跟自己毫无关系。若不是梁妃到陛下那里炫耀自己教得有多好,陛下又怎会知道成珉会些什么?最多最多也就是刚刚他听到的,成珉背的那段《中庸》。
贞恩承认自己有些生气。虽然一直知道将面对着什么,但真的遇到了,仍免不了有些气愤。自己要做的事,不仅被别人指手画脚不算,还被人背后比较,以显示对方的高明,道理上也着实说不过去。
就在她心念电转间,皇帝等不到她的应答,执起她的小手,随意地把玩着:“小小啊,你这般尽心尽力教导皇儿,朕真的很欢喜。你说吧,想要什么赏赐,朕都许你。”
都许!?
她身子微震,不敢相信皇帝竟会给她这样的赏赐!这不是身为帝王该轻言说出的话。太离谱了!陛下为什么如此轻率就说出这样的话来!?
需知君无戏言,皇帝说出的话便是圣旨,便是金科玉律,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造成严重后果,所以君王必须谨言慎行,这般毫无条件限制的允许给别人赏赐,简直简直就是在引人犯罪!
何况,她并不是真正立功,皇帝也不是真心在夸她——与其说夸她,不如说是在试探她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下,却要给她没有限制的赏赐,这真是真是!
这个男人,到底想要她怎样?贞恩觉得口里泛苦:“回避下,这赏太重,臣妾无功不受禄,万万生受不起——”
“什么叫无功无不受禄?朕才说了你的功,你却即刻回应无功不受禄。怎么?朕的言词在你听来毫无可信度,亦可随意反驳的吗?” 质问的声音带着些许冷意。
她赶忙跪下:“请陛下恕罪,臣妾不敢!”
“朕可看不出来你哪里不敢。”
“臣妾无状,请皇上原谅。”重重地一叩首。
她伏低的姿态终于让皇帝的面子与心理上都得到安抚:“有功就得赏,有过则须罚。朕向来做到赏罚分明,你对皇子教育成果卓著,朕想赏你,有何不可?”
“陛下,请原谅臣妾的不识好歹。臣妾……”
天勤帝将她扶起:“好了,起来吧,衣服都沾尘了。”随手掠了掠她的裙襬,然后牵着她手往庭院外走去:“别害怕。你要更有自信一些。老是畏怯不前,让朕日后怎么安心将整个后宫交给你管理。”
“陛下!”天,不要再吓她了!独掌后宫是皇后专有的权利,不是一宫之主可以做的事!
天勤帝像是明白她的惶恐,边将贞恩带向后院大门,边说道:“莫慌,也莫再说些丧气话惹朕不快。反正朕的心意已决,后宫事务,朕本就打算要交给你,听说华妃头风犯了,已经将宫务转交予你,倒是省了朕的功夫;还有允你的赏赐,绝不是朕在说笑。至于赏赐,朕给你一个月时间好好想一想。”话题到此为止,正待跨出拱门,边说道:“那两个孩子怕是在小灶房里玩起来了,随朕过去看看吧。”
就在天勤帝与贞恩跨出拱门的同时,守在外头的宫卫对着一抹突然出现的身影喝道:“什么人!?”两道凌厉的刀光精准的架在闯入者的脖子上,只消有个动作,脑袋一定立刻搬家。当然,只是宫卫这么认为的,只见来人轻轻一个扭动,在宫卫有所反应之前,已然脱离了刀光的范围,惊得宫卫不由自主跨前一步,想要重新将人掌控在自己范围内。
人影一矮,来人已经跪在了地上。
“这是何人?”天勤帝转头对明贞恩问道。
“陛下不记得了吗?这是您分来给臣妾做帮手的。”被刚刚那幕吓得花容失色的贞恩尽量以平缓的语气回着话,天知道她的心脏跳得有多快,简直要蹦出口腔了。
大概是感受到贞恩的紧张,牵着她的大手紧了紧,似要给她力量般。等到感觉掌中的小手不再颤抖了,才淡淡问道:“是不是叫玉莲的女官?”
“奴婢参见陛下,惊扰圣驾,还请恕罪。”虽是请罪的话语,但清冷的语气,如果不听内容的话,完全不知道这是在请罪。
“既知有罪,不自己去内刑司领罚,还跪在这里做什么?”冷淡的话语飘进耳朵,不由令人一颤,但跪在地上的身影却分毫不为所动,仍是清冷的声调:“是,奴婢知道了。”
倒是贞恩不忍:“陛下,算了吧,臣妾想她大概是有什么事才会如此失仪吧。还是先听听她有什么要说的。”
天勤帝一挑眉,淡扫了她一眼,开了尊口:“既然珍妃娘娘给你开脱,你就先说说什么事。”
“启禀陛下,娘娘,暖妃娘娘的病情又开始恶化了,御医们已经过去会诊了,冬暖宫现在已经乱作一团了。”
“啊!”贞恩不禁轻呼出声,无意识地甩开被握的手,急急上前问道,“之前御医不是说情况已有所好转吗?怎么突然又恶化了?”
“奴婢不知,一切还请陛下、娘娘定夺。”
“陛下,我们还是赶紧去看看吧!”
“你去吧,那里已经乱了,如果朕去了反而更乱。”天勤帝说着,对身边伺候的统领太监吩咐道,“你随珍妃一起去,不论需要什么,一定照办。断不可有半分马虎。另外再调两名女医官过来伺候暖妃。”
“是,陛下。”
贞恩对着天勤帝微一福身:“陛下,那么臣妾就先过去了,如果有什么情况,马上派玉莲通知你。”也不待天勤帝反应,就将人带走了,惹得他一阵错愕。等反应过来,不由失笑,一个小小的女官,她倒是上心的很,但是对自己,好像还是戒备呢。
天勤帝允了珍妃一个没有限制的赏赐,以光速在宫内宫外传了个遍。
可以想见妍夏宫的门槛又要被踏坏了。而皇帝这边,只会在早朝时受点唾沫星子的荼毒,不过离得远,灾情还不是很严重。至于其它时候,也就几位亲贵大臣敢来烦扰他。
不知为何,天勤帝却是没有太多悠闲的想法,脑中想着那个难以捉摸的尹贞恩,她的反应都不在他预期内,这让他感到有点烦闷。
“陛下,妍夏宫女官玉莲求见。”
“传。”
“传妍夏宫女官玉莲觐见。”
“参见陛下。”跪在地上的人背脊挺直,不卑不亢地行礼,“暖妃娘娘的病情暂时稳定下来了,根据御医的说法,是体虚气弱,风邪入体之后,没有得到很好的调理,郁结于心,以致病情反复,时好时坏。宫务府已经调派了两位女医官前往冬暖宫。”
“没有得到很好的调理?”微微上翘的尾音充分表达出了天勤帝的疑惑,“难道说冬暖宫的女侍照顾不周吗?”
“听说是暖妃娘娘一直不肯服药,所以身子才好不起来。”
殿内一片沉寂,半晌后,天勤帝才呵斥道:“荒唐。都多大的人了,还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这般任性,哪有半点正妃该有的样子?来人,先将库房内的几株人参雪莲灵芝送往冬暖宫。另外,传朕旨意,让伺药女官每天按时给暖妃用药,不看到暖妃将药用完不得离开其身边。”
“是,奴才立刻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