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12月31日（1 / 1）
12月31日小雪
转眼，新年到了。
晚上九点半，我躲在公司大厦广场侧面的柱子边，冻得发抖。
列宇然还没出来……
还没出来！
公司里年终尾牙会，竟然一定要总经理到场。这算什么事嘛。害我偷偷摸摸等到现在。
大厅涌出来一群人。我赶紧做贼一般将身子藏到柱子后面。关键是……之前公司里惹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再加上我现在和列宇然在一起……不好意思见同事。
手机响起。
“喂？”我脱掉手套接电话。
“你在哪儿？”
“在左边，柱子后面。”
话音刚落，路口一个黑色人影转身朝我走来。
“谁让你等在这里？去旁边的有暖气的店里坐坐不行吗？”列宇然走过来，一边责怪我，一边握住我的手，冰凉。
“哦，我忘了——你怎么不早提醒我？”
他脱下罩在西服外的黑色长款外套披到我身上，抬头朝旁边看看。
“你看哪个帅哥呢？”我伸出手使劲将他的脸扳过来。好吧，我不担心他看美女，爱看的话随便看，但就是不准看帅哥，死也不准。
“没看哪个……”他替我扣好外套的衣领扣子，“叫你跟我一起去聚会——你不去。”
“你不在乎，我可在乎……”我偷偷絮叨。我要是去公司尾牙会，别的人用脚趾头想都会觉得我和他有JQ。
“哎，我的新年礼物呢？”他握住我的手。
“啊——今天晚上的太阳真亮……”我连忙打哈哈。
列宇然一手就握住我的两手腕，另一手开始搜我的衣兜。
“哎呀呀，不要不要！”被他挠得痒，我上气不接下气地笑着，挣脱他的牵制。
“礼物呢？”他继续追问。
我笑红了脸，吸吸鼻子，从兜里掏出个绿色本本。呼，今天上午才从民政局拿出来的。怎么说呢，我和苏原在那些冷面冷情的离异夫妻里，最和谐。当时有不知为什么点心酸……不想不想，现在不想这些不开心的事情。
列宇然瞧着本本上“离婚证”三个字，笑得“花枝乱颤”。“这个以后我保管。”
他高兴得……比中了彩票头奖还幸福。
我突然感觉他跟个小狗一样，给个骨头就欢快地摇尾巴。于是捏捏他的鼻子，心里有个正伤感的小人破涕为笑。
“总经理？”
刚刚列宇然张望的方向走来一个人。
听这声音——赵杰！
我慌忙左看右看，找不到藏身之处，转一圈后只好勉强躲在列宇然身后。
“现在回去？”列宇然同他讲话。
“是啊。”赵杰站在那里，“运气太差了。抽奖抽个最次的安慰奖。女儿吵着要巧克力，我哪里抽得出巧克力？小丫头牙都没长全，天天嚷着吃甜食。”
他似乎看出不对劲。“你后面……”
列宇然转头问我：“赵杰，见不见？”
可以当做没有我这个人吗？
想了想，我咬咬牙，狠狠心，探头露出个可怜兮兮的笑脸。“主管好……”
“蔡菜？”赵杰一脸不可思议，退后一步，又问一句，“蔡菜？”
“是我……”我讪讪地举手。
不愧是社会精英阶层，赵杰很快就淡定了。“好久不见。”
“呃……好久不见——”
“呀！蔡菜，是你吗？真的是你啊！”小孙和茹姐不知从哪个角落冲过来。
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啊，你变化好大啊……这谁的衣服？”小孙扯起列宇然披在我身上的外套。
后脚跟来的茹姐有眼力见地拽拽她的袖子，以眼神示意小孙。我一愣，赶紧将衣服脱下来塞到列宇然怀里。
小孙脸色一变，随即尴尬地呵呵笑。“呵呵，发型变了啊……挺好看的……”
丫的，哪壶不开提哪壶。想当初是和列宇然打赌谁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愤怒的小鸟》最后一关。我赢了，他就让我在他房间摆维尼熊，跳跳虎和屹耳；他赢了，以后我的发型就由他做主。
而最后，他赢了。再后来，听那个假洋鬼子欧尼尔说，列宇然早就将《愤怒的小鸟》玩得出神入化，打遍天下无敌手。
这么个满头海带一样的破发型我是横看竖看都别扭，结果人人都说好看。到后来，不知怎么回事我就全军覆没到连衣服鞋子都是列宇然做主了。现在衣柜里没一件衣服是我看得上眼的，还有鞋子。我自认为列宇然的眼光在挑男装时还可以，可女装嘛……我不稀罕说他，一说就来气。
“呵呵……衣服好漂亮！”小孙继续夸。
我听到自己的心破碎的声音。
“行，就这样吧。我先走了，还得去买盒巧克力哄孩子。”赵杰摆摆手，客气地离开。
“再见。”列宇然彬彬有礼。
茹姐和小孙对视了一下，然后异口同声：“我们也走了。蔡菜再见。总经理再见。”
“再见。”列宇然微笑着回复。
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我松了口气。
“衣服继续披着。”列宇然再次将外套搭到我肩上。
“你不冷吗？”我仰头问。
“不冷。”他搂住我的肩膀，朝停车场走，“去人民广场看新年倒计时好不好？”
“好。”
无意间抬头，看到庄娉婷竟然站在路边，神情复杂地望着我们，手里死攥着一个珍珠小包。
列宇然也瞧见她了，仅仅是瞧见而已，无动于衷地继续朝停车场走。
好吧，我应该淡定高贵，高贵淡定——
哇咔咔，姐骄傲得扬眉吐气！
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神气！
……
人民广场，塔楼时钟下已经有不少人，多半是情侣，在散步嬉闹。
我买了一盒冰淇淋噌噌跑过来，坐到列宇然身边的长椅上。
他看也不看地长臂一圈，直接将我抱到他腿上。
我一愣。
“放我下来。”
“不放。”他将头靠在我肩头，语气有些慵懒，“正好趁现在夜黑风高——”
“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他很快回答。
我早就发觉这人的临场反应不是一般的快，于是再次重申一遍：“放我下来。”
“不放。”他收紧了胳膊。
好吧，在他坚持的事情上，我是占不了上风的。咳咳……幸好现在夜黑风高……脸红……
“大冬天的吃什么雪糕？要下雪了。”他瞥了一眼天色。
“这样才有氛围——你要吗？”我挖出一勺香草口味的伸到他嘴边。
列宇然看了我一眼，终于屈尊降贵地开金口。
喂了他一勺，我继续高高兴兴吃自己的冰淇淋。
“菜菜？”
“嗯？”
“什么时候去昙中？”
我专心致志挖冰淇淋的手不动了。
去昙中，潜意思就是和家长摊牌。摊什么牌？讲清楚已经和苏原离婚，然后带列宇然见父母。是的，我和苏原离婚，是偷偷摸摸在暗中进行的，一直瞒着我父母。婆婆倒是知道，也知会了公公，两人都没啥意见。婆婆见过列宇然一次，最后被这嘴甜的家伙哄得直夸我眼光好。当然，他的“劣迹史”我没有告诉婆婆。
可是我父母……两个多月了，可我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我妈一定会歇斯底里，她到现在还在谋划我生孩子的事情。而我爸，肯定和他老婆一个鼻孔出气。
我和列宇然开开心心地约会，就像其他情侣一样。我装样地看着邓涵浩，邓大公子对着母老虎菲林找急忙慌，却不知如何追求，然后出些乱七八糟的歪主意，骗邓涵浩跑去学厨艺。我和苏原相处也自自然然，和和气气。
可毕竟在不知情的人眼中，我是苏原的妻子，却在和另一个男人谈恋爱。这是社会伦理道德所不允许的事情。
“你……你不觉得有点快吗？”我闷闷地找出了托词。在一起不到半年，列宇然就急着见丈母娘了？好吧，我是已经正式见过列家的家长了。
“我不放心……”列宇然闷闷地说，“你不离婚，不真正地到我身边，我不放心……”
虽说平时有什么事情都是我最终拍板。可没办法，他这样低姿态地跟我说话，我就容易心疼。话说回来，上次跟他去见了列家成员，回来后他就这么跟我又是惆怅又是温柔地倾吐心里话，我耳根子一软就原谅他了，还反过来安慰他好半天，恨不得问他要不要再抽时间来个家庭联欢会。
“嗯……过年后好不好？过年后我跟爸妈说，”我咬咬牙，“到时候你也来昙中。”到时候免不了一番血雨腥风。
“好。”他这次回答得很干脆。
不对劲……不对劲。可我还没想通是怎么回事，他就又开口了。
“我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让你父母想也不想就答应我们在一起的办法。”
“说来听听。”
“我前两天参加的那个婚礼，新娘已经怀孕五个月——”
我将冰淇淋盒放到一边，啪一声拍上他搂住我腰的手。“免谈！”
“为什么免谈？”他几乎是很真诚很无辜地问我。
“你说呢？”我就差咬牙切齿。
“我觉得那个新娘很好看。”
大着肚子穿婚纱好看？滚球！
“只要你不觉得新郎好看就行。”我无所谓。我要侦查的潜在阶级敌人是广大男性同胞。
“菜菜，过年我就29了……”
“嗯……我25，好年轻。”我打了个哈欠，好想睡觉啊……快零点了吗？
他似乎发觉我有睡意了，于是换个姿势，将我侧抱在怀里，头枕在他肩头。
我揉揉眼睛，好像开始下雪了。
列宇然碰碰我的鼻尖，然后低下头来亲吻我。
长长的一吻过后，我有点晕晕乎乎。
他继续亲吻我的脸颊，鼻梁，眼睛，额头，吻去几片细小的雪花。
我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歪过头，看着不远处大钟下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倒计时开始。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烟花四起，绚烂整个夜空。
我瞅着列宇然黑暗中亮亮的眼睛。“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他一笑，将我搂紧。
于是继续坐在广场边静静的树荫下望向天空，迎来新年的脚步。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