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1 / 1)
秋喜橙一手抓着树枝,一手拿着电筒,目不转睛地看着盛开的紫金玉。花瓣重重叠叠的淡紫色花朵在灯光下十分妩媚,金黄的花蕊在夜风中微微颤动着,几只小小的昆虫在其中若隐若现。
电筒的光似乎不够亮,喜橙向树下喊了一声,“丽敏,把下面的大灯调高一点。”
孙丽敏是她的大学同学,用如影相随这个词来形容她们并不过分。
果然,下面的灯头应声调高了些。
喜橙松开握着树枝的手,拿起挂在胸前的相机抓拍了数张照片。半刻钟后,她从树上爬下来,正要喊丽敏收拾东西回去,猛然看见灯下站着一个男子。突兀之间,她最先被他那双湖水似的眼睛吸引住,近而发现他的眼白微微发蓝。这双眼睛轮廓分明,异常清亮有神。她呆了一会儿,目光由他的脸上转向四周,丽敏不在。
“刚才是你帮我调的灯头?”喜橙迟疑着问。
男子的态度很随和,“是啊,我看你的同伴不在,就帮你调了。”
紫金玉浓郁的香气缠绕着夜色,在白日中尽显浓墨重彩的堆叠的树叶发出轻柔的摩擦声,象是在絮絮地低语着什么。
大概是这里的环境太过美好,面对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的年轻男子,喜橙竟没有丝毫的危险和紧张感。
“谢谢你。”喜橙的话音刚落,见一个长头发瓜子脸的姑娘快步跑了过来,立刻朝向她问,“丽敏,你去哪儿了?”
“我……”丽敏突然看到了站在喜橙不远处的年轻男子,语气一变,“他是谁啊?”
喜橙解释,“刚才你不在,他正好路过,帮我调灯头来着。”
丽敏除掉戒备的神色,转而笑道,“那真谢谢你啦/。”
“没什么,不过是举手之劳。”年轻男子微微笑了笑。
“我想看看你拍的照片。”他对喜橙说。
“好啊。”喜橙爽快地答应着,摘下相机递给他。
丽敏心里又泛起了嘀咕,这人是不是有意接近喜橙呢?她仔细打量着他,暗中将他和她的“雇主”做了一番对比。她的“雇主”家资雄厚,容貌俊朗,各方面的能力都不差,而眼前这人显然只属于普通的工薪阶层,实在无法与“雇主”相比。丽敏悄悄瞟了喜橙一眼,喜橙正指点着相机中的照片,说她通过这次观察确定了紫金玉主要靠一种叫天雎的昆虫传播花粉,说明此前植物学家关于紫金玉花粉传播方法的报告是对的。
丽敏觉得喜橙的这个爱好实在不着边际,不过既然是来这种山清水秀的地方,又有“雇主”给她报销来往花费,她并不反对跟着喜橙跑这一趟,况且从私人感情方面来讲,她的确是喜欢喜橙的,真心将她看做自己的好朋友、好姐妹。
年轻男子帮两个姑娘收拾好东西,帮着她们将东西提回旅店,告辞而去。
喜橙将相机里的照片导进手提电脑,而后着迷地看着照片中金黄花蕊中的洁白如玉的小巧的昆虫。
“丽敏你看,它们真漂亮。”
丽敏凑过去瞧,并不觉得这些昆虫有什么好看,敷衍着点了点头,“挺白的。”随后直起身,没精打采地说,“你先看吧,我洗澡去了。”
走到浴室门边,又想起了那个年轻男子,便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咱们晚上碰见那个人也是个植物发烧友?”
“好象是。”喜橙头也不抬地说回答,接着随口问道,“对了,你那会儿去哪儿了?”
“我看见一个小孩,觉得奇怪,你说谁家孩子这么晚了还在外面玩儿?就跟过去看了看。”这个理由丽敏早想好了。其实那时她接到了“雇主”的电话,为避免喜橙起疑,便走到稍远处去听。“雇主”对喜橙每日的衣食起居都要过问,当然,最重要的是问她当天都和什么人接触过。
喜橙放下笔记本,连声问,“那个孩子怎样了?回家没有?”
“没事儿,路上遇见他爸了。”
喜橙松了口气,“那就好。”
丽敏洗完澡出来,喜橙正在记录当天的观察日记。
丽敏坐到梳妆镜前,细心地梳着头发,“我一个初中同学前段时间结婚了,她和咱们一样,今年二十三。”
喜橙写完最后一个字,关上电脑,抱着枕头往床上一倒,“早点结婚也不错。”
丽敏抿嘴一笑,从镜子里看着她,“你有早点结婚的想法?”
“谁说的?我才不想这么早结婚呢。”
“那你刚才说……”
喜橙打断她的话,笑咪咪地说,“我是说你那个同学早点结婚也不错。”
她笑起来的时候显得特别淘气,嘴角边露出一个深深的酒窝。
丽敏梳好了头发,将梳子摆到镜子旁边,“如果身边有好男人,千万别犹豫,就算不结婚,先确定关系也没坏处……”边说边转过身,旁边哪里还有人影,喜橙早跑去洗澡了。
几天后,喜橙和丽敏在机场分手,丽敏直接去怀丹市,喜橙回老家探望父母。
喜橙的父亲以前都是中学教师,父亲教语文,母亲教历史,现在虽然已经退休在家,作息时间仍然同上班时一样严格:每天早上五点半起来锻炼身体,六点做早饭,六点半吃早饭,七点去书房,一个研读古典文学,一个看小说,午休后仍是如此,直到晚饭后才一同出去散步,交谈当天所得。
喜橙早已熟悉了父母的生活方式,到家时是下午三点,推开家门就连跑带跳地冲向书房。
不出所料,喜橙爸和喜橙妈果然待在书房里,不过不是在那张厚重的老书桌旁边,而是坐在东侧的深绿色沙发上,对面坐着他们当年的学生管桦哲。
喜橙的出现惊动了正在聊天的三个人。
看见宝贝女儿回来,喜橙爸顿时喜笑颜开,“哎呀,我老丫头老宝宝儿回来了。”喜橙妈轻声嗔怪丈夫,“她都多大了,你还一口一个宝宝,也不怕人笑话。”喜橙妈对丈夫的埋怨并不当真,他们两人年近四十才有了喜橙,对这个女儿一向宠爱得紧。
桦哲早已走到喜橙身边,帮她把印满蓝精灵的行李箱放到一边,打趣地问,“橙橙,你这里装了什么好东西,要一直把它拖到书房来?”
喜橙一本正经地说,“里面装的是江河湖海,日月乾坤,你说是不是好东西?”
她十二岁就认识桦哲,当时桦哲十六岁,常年在外地工作的父母将他托付给了他的班主任秋老师,也就是喜橙的父亲。喜橙小时候十分淘气,经常欺负桦哲。桦哲并不是受欺负的性格,别人要是踢了他一脚,他一定找机会还十脚,可不知为什么,他对喜橙格外容忍,即使喜橙趁他睡觉的时候偷偷在他脑门儿上画了朵喇叭花,他也并不动怒,只说喜橙画的不象,随手找张纸画了朵迎风怒放的喇叭花,那是画得栩栩如生。喜橙虽然淘气,但颇有好学精神,把纸上迎风怒放的喇叭花重新画到了桦哲脸上。桦哲忍受着她在自己脸上胡抹乱画,看着她严肃认真的小脸儿,心想,“她真可爱,她要是我妹妹该多好啊。”有段时间他简直为此走火入魔,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他把自己最喜欢的由父母从国外带来的巧克力拿出一半送给了喜橙,喜橙吃着巧克力,含含糊糊地问,“还有吗?”桦哲等的就是这句话,赶紧说,“你要是答应当我妹妹,我就把剩下的巧克力也给你。”喜橙心想这有何难,当下甜甜地喊了声“哥哥”,桦哲压住脸上的喜色,说这样还不够,还要焚香立誓。焚香立誓这套是他从武侠小说上学来的,这时正好派上用场,他就不信,焚了香立了誓,小丫头还能变卦?喜橙哪懂这些,稀里糊涂跟着桦哲立了誓,内容不外乎“黄天在上,厚土在下,我秋喜橙今日与管桦哲结为兄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云云,然后兴高采烈地捧着新到手的巧克力开吃。桦哲这个哥哥的身份就此做实。
此时桦哲闭着眼睛伸手向四周摸了摸,“我说怎么这么黑呢,原来是你把太阳装箱子里啦。”
喜橙仰起头,满脸傲慢,“怎么?你有意见?”
桦哲无可奈何地摊开手,“你这是冤枉我,我哪敢有意见啊。”
喜橙爸见惯了他们这样玩闹,并不在意。喜橙妈考虑得多些,觉得两个孩子大了,总要保持些距离。
这样想着,喜橙妈站起身,“喜橙,别跟桦哲闹了。来,跟妈到厨房去。”
喜橙向桦哲使了个眼色,桦哲立刻跟着喜橙妈走了出去,嘴里殷切地说,“师母,还是我帮你吧,橙橙只会帮倒忙。”
喜橙抱住父亲的胳膊,“老爸,您听见了没?他说说我只会帮倒忙。”喜橙爸轻轻拍了下女儿的头,“你这个小鬼头,得了便宜还卖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