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二章(1 / 1)
“不要……珞儿不离开娘……”小若芙在表叔的怀里大哭不止,刚刚还在和南风在池边喂金鱼的她就这么突然地要被表叔带到苏州去了。
“珞儿乖,要听表叔的话,娘很快就去接你……”看到女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潘月仪心疼不已,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把若芙从付卿怀里抱回来。
“珞儿听话,珞儿不淘气,爹爹……娘……别不要珞儿……”若芙的小脸通红,泪水在阳光的映照下晶莹可人。
尹代风知道珞儿再这样哭下去,自己和月仪都会不忍心送她走,只得把心一横,挥手示意付卿带着若芙上马车。
车夫一扬鞭,马车便在清脆的马蹄声中离开了将军府;而小若芙的哭声也随着马车渐行渐远了。
“月仪你放心,我们很快就会和珞儿团聚的。”尹代风牵起妻子的手,她的掌心很凉,让他很是担忧。
“亦孺,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终于还是说出来了,“我总觉得……”
“月仪,”尹代风打断了她的话,“别胡思乱想。”知道第一次和朝夕相伴的珞儿分离,她的心情一定不好;他宽慰道:“如果真的如那个道士说的,珞儿去了南方一定会很平安的。”
“我不仅担心珞儿,我还担心你啊,亦孺……”她揪紧了他的衣襟,仿佛一放手他就会远离她。
他微微一笑,“我这又不是第一次去打仗,不会有事的。”
潘月仪冰凉的手被他温暖厚实的大手紧紧地握着。心中的忐忑不安似乎也被渐渐抚平。
“月仪,等我回来时江南已是草长莺飞了。”他牵着她的手,信步走在庭院里,“我们就在江南的家里种满你喜欢的木槿花。”
她将头靠在他宽阔的肩上,看着枯黄的叶子像纷飞的蝴蝶在空中翻飞,随后落下。空气里有淡淡的叶香,耳边是秋风轻声的低吟。“等到了江南,我们就为珞儿种满芙蓉。”她和他的女儿,生于明媚的夏至,像一朵盛开的芙蓉,清丽,明朗。
另一边,本来还在嚎啕大哭的若芙自从马车到了郊外早已是笑逐颜开,好奇地透过车窗欣赏郊外的风景。她身边的付卿终于松了一口气,揉了揉被她的哭声□□不堪的耳朵,心中不免碎念他的表哥怎么把这么难伺候的小祖宗交给他。他也是有女儿的人,可是这个丫头还真是让他头疼。她是表哥的心头肉,没把她照顾好可真难向表哥交代了。
“表叔,”若芙拉拉他的衣袖,一脸天真道:“珞儿想骑马。”
“什么?”付卿还沉浸在对表哥的怨念中,被摧残的耳朵听力果然不好。
“珞儿想骑马。”她又重复了一遍。
这个小丫头花样还真多。不过付卿虽为文官,却也自小习武,骑马自然不在话下;更何况今天天朗气清,纵马一游也未尝不可。“好罢。”他让车夫停了车,解了马套,自己先翻身上马,然后把若芙也捞上马背。他一扬鞭,马便像离弦的箭,飞驰在郊外的平原上。
“表叔好厉害!”若芙不停拍手叫好,着实满足了他的虚荣心。为官以来总是为些琐事奔波不停,今日能在这孩子的“唆使”下尽情策马扬鞭,心境也舒畅了许多。
他们的对面也有两个少年在策马闲游。年级少稍长的一身鹅黄薄衫,茶色的瞳仁犹如琥珀般明亮醉人,嘴角一抹淡笑更添优雅,衣袂临风,端庄温良。他身旁的少年一样有着俊美的面容,同样是茶色的瞳仁,流泻下冷淡的光辉。他一袭靛蓝色衣裳,眉宇间光华无限,灼华更胜桃夭,令一切的景致都失了颜色。
他们和付卿打了个照面,若芙一见到两个比仙人还美的哥哥就看呆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美得男子。付卿怔了一下,随即下马行礼道:“下官参见二皇子、四皇子。”
“付大人不必多礼。”子敬谦恭地笑道:“我与四弟只是随兴出游,付大人无须顾及这些繁文缛节。”
“是。”付卿见他笑容亲近却不失身份,二皇子果然如传闻所说的待人亲厚谦恭,不由得心生敬意。
“付大人此行可是回苏州?”子敬望见不远处解了马套的马车,便知是付卿的车。
“回二皇子,正是。”江南的水灾令他焦头烂额,此番回乡免不了要收拾一堆烂摊子。想到这,他心中顿感心烦。
付卿正顾着答子敬的话,全然忘了若芙还在马背上。马蹄边的草丛忽然动了一下,马匹似乎受到了惊吓,突然嘶叫着狂奔起来。——“表叔……”
“珞儿——”付卿拼命去追马匹,可任他武艺再高也追不上飞驰的马。
若芙紧紧抓着马的鬃毛,小小的身子随着颠簸的马背上一起一落,几乎就要摔下马背。“表叔……”她的手心已经全是汗,根本再也抓不住了,身子就只能顺着马鞍滑下来——
她心想着这下要摔疼她的小屁.屁了,却感觉被人拦腰一截,当她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落到安稳的马背上。她呆呆地望着救了她的人,冰冷的面孔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付卿气喘吁吁地跑来,“多谢四皇子救命之恩。”要是若芙有个三长两短,他可真不用向表哥交代了。
“付大人客气了。”子玄把若芙还给了付卿。付卿接过若芙,满脸愧疚道:“珞儿,吓坏了罢?是表叔不好,你打表叔罢……”
若芙用力摇摇头,“表叔,珞儿没事。”她伸出小手擦了擦付卿额上的密汗。这样细微的动作却令他心头一暖,心底最柔软的一处仿佛都要融化了。
子玄听罢二人的对话,心生奇怪:“这孩子不是付大人的千金?”
“回四皇子,这孩子是尹将军的女儿,是下官的侄女。”
子玄无意瞥见策马而来的子敬眼神一暗,只是很短的一瞬就又换上温和的眼神,“原来是尹将军的千金。真是虎父无犬女,刚才受了这么大的惊吓,竟然都没有哭。”子敬夸赞道。
“二皇子过奖了。”付卿放下若芙,低声嘱咐道:“快谢谢四皇子的救命之恩。”
若芙笨笨地作揖道:“谢四皇子救命之恩。”
“不必。”子玄淡淡的回答令若芙很是不满——救人时那么好心,人家谢你,你还不领情,摆什么臭架子嘛。她撇过头,冷哼了一声。
“珞儿,不得无礼。”付卿被她的小动作吓出一身冷汗。这孩子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啊。“若芙年幼无知,还请四皇子勿怪。”
子玄没有回答,只是注视着鼓起腮帮子的若芙。见到他的女孩子从来只有唯唯诺诺的,这个女孩还真是……特别。
“无妨,无妨。四弟不会和她计较的。”子敬安抚道,脸上的笑意又多了几分。
这个哥哥一直都是笑眯眯的,说话极为有礼,待人也很宽厚。若芙对他倒是心生几分好感。
天色已近正午,若芙的肚子饿的咕咕叫了。子敬与子玄下马席地而坐,付卿听了子敬的令,也带着若芙坐在他们身旁。此时子敬的随从才远远地赶来,将糕点呈上。子敬先递了一块绿豆糕给若芙,若芙毫不犹豫地接过就吃起来。
“珞儿,怎么可以这么没规矩。”付卿嗔道。
若芙委屈地望着付卿,嘟嚷着嘴。一脸无辜的样子倒是让付卿觉得冤枉了她。子敬也递了一块绿豆糕给付卿,“她这样直爽的性子倒也不坏……”
付卿受宠若惊地接过糕点,转而又对若芙浅嗔道:“珞儿,要不是二皇子和四皇子,你怎么能吃到宫里的美食。”
若芙“咕噜”一口吞下嘴里的东西,不屑道:“还没有我娘做的好吃呢。”
此话一出,付卿又是吓得一身冷汗,真恨不得用手里的糕点堵住这张惹祸的小嘴。他偷偷瞥了一眼两位皇子——四皇子依旧面无表情,好似根本没听到若芙的话,而二皇子面色和悦,眼里的笑意甚至更浓了;这才放下心来。
若芙望向宽广的平原,觉得草丛中有什么东西,白白的,很特别;于是好奇地起身跑去。付卿以为她吃饱了想玩一会儿,也就由着她了。反正早就知道这孩子好动,她一个人在一边玩也比留在两位皇子身边乱说话强。正巧自己口渴,便回到马车拿水去了。
付卿离开后,子敬注视着在不远处的若芙,面色忽然黯淡下来,眼里透着复杂的神情。但当若芙回过身朝这边走来时,他又很快敛去那神色,重新换上谦和的笑容。
子玄喝着水,心里不住懊恼——今日难得躲开父皇的管教,和二哥出宫散心,哪知碰上这对叔侄,把他的好心情全搅了。尤其是那个小丫头,真是不讨人喜欢。
他一个人想得正入神,突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猝不及防的“袭击”让他差点把刚到喉咙里的水喷出来。虽然呛到了,他还是故作镇定地咳了两声,硬是把喷水的欲望压了下去。
“四皇子……”她在他身后叫道,语气里完全没有敬畏的感情,仿佛对她来说那只是一个称谓,仅此而已。
“什么事。”子玄依旧冷冷道,脸色难看得很。
若芙把手里的东西在他眼前晃了晃,“这个是你的罢?”
子玄看见她手里的那熟悉的羊脂白玉雕龙玉佩——一定是刚才骑马的时候掉的。他从容不迫地接过来戴回腰间,“是。”
“你怎么知道是我四弟的?”子敬饶有趣味地问道。
“因为二皇子也有一块一样的嘛。”若芙指了指子敬腰间的玉佩,“能和二皇子有一样东西的当然只有四皇子了。”
“你很聪明。”子敬夸了她一句,又转而对子玄道:“子玄,人家帮你捡回了玉佩,你是不是应该谢谢人家。丢了御赐之物的罪名可是很大的。”
“二哥,你今天的话怎么这么多?”子玄略略侧了身,“我是为了救她才把玉佩弄丢的,她帮我捡回来也是应该的。”
这家伙真是高傲到没边了。若芙心中甚是不满,“二皇子,四皇子害羞,你就别为难他了。”
“你说谁害羞?”子玄有些恼了——他还是头一回被人这么说。
“谁不道谢我说谁。”若芙对他做了一个鬼脸,子玄的脸色更难看了,而子敬却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在一旁笑而不语。她真是一语命中子玄的死穴了。
喝过水的付卿正往这边来,看见若芙正对四皇子做鬼脸,四皇子不悦的神色显而易见,忙不迭跑过来敲了敲若芙的脑袋,“珞儿,休得无礼。”
若芙揉着脑袋瓜,满脸不服气的样子。
子敬笑着摆摆手,“小孩子胡闹,付大人不必过于紧张。”
付卿作揖道:“天色已不早,下官还要赶路,就先行带珞儿离开,还请两位皇子见谅。”还是早些带着这个不懂事的丫头离开的好,否则不知她还要给他惹什么乱子,搞不好他连官位都不保了。
子敬眉心微锁,神情又有些复杂,心中谁不出是失落还是庆幸,“这孩子要随付大人回苏州?”
“付大人一路照顾这个惹是生非的孩子,真是辛苦了。”子玄冷不丁地插了一句。看着若芙的脸气得红扑扑的,他的心情莫名地舒畅。
付卿见若芙一副想打人的样子,生怕她再做出什么越礼的事,赶忙拎起若芙告退。
子敬目送着付卿和若芙远去,心里不断的挣扎着,似乎在做一个很艰难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