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一章（1 / 1）
凤宁宫。
皇后正专注地绣着手中的丝帕，案上的香炉升起氤氲的雾气，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气。
“玉蓉……”皇上一脸愉悦地走进凤宁宫。
皇后并未起身行礼，“伯言，什么事这么开心？”他不是一个喜行于色的人，很少有什么能让他这样毫不掩饰心中的喜悦。
他并不介意她未行礼，更不在意她直呼他的表字。只有他和她两个人的时候，他反而更喜欢这样亲近的方式。“子敬今日第一次上朝，就提出了有关治理南方水灾的奏章，很是可行。真不愧是朕的儿子。”
皇后停下手中的针线，嘴角浮起一抹淡雅的微笑，“伯言这样夸一个人还真是难得。”
“子玄虽还未参政，却也韬略在胸，将来必成大器。”他搂过皇后的肩，略带些责备的口吻道：“玉蓉，倘若当初你再固执一些，不肯嫁给朕，今日何来这两个文韬武略的儿子？”
见他心情颇佳，竟然和她拌起嘴来，她也就奉陪了，“这么说还是伯言当初强娶有功了？”
“总比你一直留在云鹤观修道强些。”也许是因为从小在道观里长大，她的身上总有种出尘的气质，让这个见过无数美人的他只看她一眼便再也无法忘怀。
“至少在那里的我可以没有忧虑。”皇后轻叹了一口气，起初的兴致减了一半。
“朕可以给你这个天下，难道还不够吗？”有时连他也觉得诧异，他费尽心机，牺牲无数人的鲜血得到的天下，有时竟还敌不过怀里的这个女人的一颦一笑。
“天下……”皇后的声音沉重起来，“为了坐稳这个天下，伯言又要牺牲谁的血？”
“玉蓉……”她总是这样这样一针见血地刺痛他，“朝廷的明争暗斗你不懂……”
她不是不懂，只是不愿理会。她又拿起绣到一半的丝帕继续绣着，用漫不经心的口吻道：“怎么说邕宁王都是皇上的胞弟，还请皇上不要做得太决绝。”
听到她明显生疏的语气，他脸上的喜悦之色顿时消散了。这么多年了，她为什么还是不能够理解他？她为什么不能够了解，他的绝情、他的阴冷残酷都是为了要守住他珍惜的一切。“谁若威胁到朕，朕一定会让那个人下黄泉。”
“伯言……”她几乎是在恳求他，“为子敬和子玄考虑一下罢。将来这些报应都会报在他们身上的……”
“朕就是在为他们考虑才会这么做。朕要除去对他们有威胁的人，让他们之中的一个稳稳地坐拥这个江山。”他心里早早就有了这样的打算，不仅因为子敬和子玄的才华出众，更因为他们是他和她的孩子。
“将军，匈奴近来又犯边境，皇上已经决定让尹代风平乱。”中书令文经不紧不慢道，“倘若尹代风这次再大胜而归，这朝堂之上哪里还有将军的地位？”
郑骐嘴角微微上扬，眼里却流动着寒光，“尹代风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在朝堂上却未必是本将军的对手。”
文经敏锐地捕捉到郑骐眼眸中一闪即逝的杀意，不禁脊背一凉，饮了一口热茶掩饰不安。“将军有何良策？”
“良策？”郑骐似笑非笑，“的确是一个良策。不过还是要文大人助本将军一臂之力才行。”
“能帮将军排忧解难是在下的荣幸。”文经素知郑骐为人阴狠毒辣，既然选择投靠他，便再无回头路了。
“文大人果然对本将军忠心耿耿。”郑骐从衣袖里掏出一封书信，“皇上派文大人暗中调查邕宁王谋反一事。你只需将这封信交与皇上，剩下的事本将军自有安排。”
文经接过书信——信封上“邕宁王亲启”这五个字显然是尹代风的笔迹。“将军放心，在下一定不负将军所望。”说罢与郑骐对视，然后会意一笑。
文经走后，郑骐脸上原本阴狠的表情瞬间被一种失落的哀伤所替代。他望着庭院里开得正盛的木槿花，那红艳却不庸俗的花朵像极了她的容颜。“月仪，你一定会后悔当初没有选择我！”
“珞儿，病刚好就在那里玩水，还不过来，看娘怎么教训你。”月仪对着正在池塘边打水花的若芙嗔道。
看到娘脸上不高兴的神色，若芙马上就乖乖地跑到娘跟前拼命眨巴着她那水灵灵的大眼睛，“娘不要生珞儿的气。”
她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月仪知道一旦对上女儿的眼神，再大的气也消了，便柔了声音道：“你李叔叔带着南风哥哥来看你了。”
李佑承是尹代风最为信任的副将，其小儿子李南风与若芙年岁相仿，因两家交往甚密，两个孩子感情也甚笃。
“真的吗？”她拉拉娘的衣袖，难掩心中的兴奋，因为生病，她已经有日子没见南风哥哥了。
“娘还骗你不成？”她扭过若芙的头，让她向左后方望去——只见尹代风和李佑承并肩走来，二人相谈甚欢。李佑承身后还跟着一个面目清秀的男孩。男孩一袭青衫，腰间佩一长剑，小小年纪已是风姿飒沓。
“南风哥哥……”若芙一路小跑过去。
“这孩子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见了你李叔叔也不行礼问安。”尹代风绷起脸责怪道。见她跑得扑哧扑哧的，又忍不住拿她打趣，“眼里就只有你的南风哥哥，连爹爹也瞧不见了。看来我们家珞儿将来不愁嫁了。”
八岁的若芙哪里听得出爹爹这话的意思，只知道刚被娘教训了，又被爹爹骂了，委屈地撅起小嘴抗议着。可南风的脸上已经有了可疑的红晕。
尹代风见两个小孩站在一起，简直就是一对璧人，更是动了结亲的念头：“仲明啊，看来我们这个亲家是结定了……”
李佑承不免谦虚一番：“若芙自幼聪颖，将来一定是个才貌双全的女子，犬子哪里能配得上。”
“亦孺，你当着孩子的面讲这些事也不怕孩子害臊。”月仪笑吟吟地走来。
尹代风无辜一笑，“还不是这丫头眼里只有个南风哥哥，让我这个当爹的都吃醋了。”
若芙一脸莫名的望着大人们聊着自己听不懂的话题，只觉得爹爹好像不高兴了。连忙抱着他的腿甜言蜜语地把尹代风逗得哈哈大笑。
“罢了，去玩罢。”尹代风看出她的心思，总算开口放她走了。
“将军，付卿大人求见。”小厮前来通报。
“表弟来了……”月仪喃喃道，心中一片惆怅——她可爱的女儿就要和她分离了。虽然日子不是太久，可是她为什么会觉得这一别就会是永远呢？
“请他在前厅等候一下，本将军这就去。”尹代风心中也有些犹豫，他知道月仪有多不舍得珞儿，他又何尝不是呢。
宣政殿。
文经正禀报着邕宁王的异动，包括他从去年就开始囤积军粮，今年三月还暗中打造了一大批兵器。皇上一言不发地听着着，脸上的表情愈见凝重。二皇子赵子敬危坐于一旁，静静地品茶。他一袭月白色锦袍，身上配饰不多，腰间仅一枚羊脂白玉的雕龙玉佩，同色缎带束发，俊朗无比的面容上却看不出任何情绪。
“此外，臣还发现一样东西。”文经压低了声音，将一封书信呈到皇上面前，“看来尹代风将军和邕宁王暗中来往甚密。”
皇上拆开信封，扫了一眼信上的内容，瞳孔一紧，露出了冰冷的杀意。
“皇上，尹代风手握重兵。倘若这次平定匈奴之后拥兵不返，联手邕宁王造反就……”文经深知经他这一挑唆，尹代风便无活路了。
皇上将信放于案上，淡淡道：“子敬，你怎么看？”
子敬只是简短地道：“先下手为强。”
文经暗暗吃惊于子敬从容淡定的回答。这个不过十四岁的孩子竟然拥有着超乎成人的冷静。而在那沉静的表面下有着和他父皇一样的冰冷残酷。
皇上看见子敬波澜不惊的神色，眼眸中流露出赞许的目光——这孩子真是越来越像他了。很好，这样他才能在这弱肉强食、尔虞我诈的世间成为王者。“那么……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罢。子敬，不要让朕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