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章廿玖 唯有两心同（1 / 1）
正如琰煌所预料，数月后，苍穹自妖魔二界彻底撤军。妖界以蛟龙一族为皇，魔界以溯渊为帝，开始进行战后重建。而天界战事依旧胶着，苍穹虽无力插手妖魔界，在天界依旧势力强盛，桓远依靠神界相助，与其势均力敌。
琰煌收到请求帝尊御驾亲征的上奏越来越多，堆起来有琰煌那么高的时候，他们推举翾暲回来当说客。
彼时琰煌仍在优哉游哉地钓鱼，他看着一群鱼争先恐后地咬钩也无趣，于是把鱼钩提起，离水面两尺，看着池中之鱼奋力跃起咬钩，还真有几条鱼咬到。他有趣地看着这几条鱼矫健的身姿，估摸着它们的肉质一定不错。
翾暲：“……给我留一条。”
清涟：“……”
琰煌：“不给。”
翾暲终于想起自己的任务，道：“你难道不知道苍穹是你的情敌吗？要亲手打败情敌妹纸才会跟定你哟。”
琰煌：“……”
清涟：“妹纸还在这呢……”
琰煌：“我决定还是在这抱妹纸，让苍穹与桓远这两个好基友相爱相杀去……”
翾暲：“……”
琰煌最终令从妖魔界而归的人去辅助桓远，同时抽调一部分神界军队援助，令所有神界之人一切听从桓远调度。
桓远对他的意思心领神会。桓远兵法谋略与苍穹旗鼓相当，况且又是天界内战，一切无须琰煌前来布置，一军二将只会分裂联盟。
在神界与天界桓远联合之下，天界两军依旧对峙数十年之久。最后，苍穹困守白玉京，双方胜负已定。
桓远料定以苍穹之性必然不会轻易言败，已做好久围白玉京之布置。但出乎他的意料，不多时，苍穹便派人邀他与琰煌入城谈判。桓远立即传信与琰煌，琰煌回信道他答应邀约。
昔日繁盛的白玉京如今空空如也，一众城民已无踪迹，唯余驻守军队。桓远重新回到此处不由心怀感慨，琰煌神容淡漠，若有所思，两人各怀心事，自入城前的寒暄后便一路无言。
桓远望着云霄殿之上华服金冠之人，对他道：“昔日我曾注意到你见到父皇时隐隐有种不屑之色，只以为是错觉，不想你确实如此。”
苍穹走到他面前，道：“当时你是我唯一看得起之人。”
桓远道：“所以你便先取得我的信任？”
苍穹坦然承认道：“是，但我们确实性情相投。”
忆起昔日时光，桓远也不禁面露回忆之色。
苍穹转而向琰煌道：“我本来欲请清涟前来。”
琰煌道：“她不会来的，你知道。”
苍穹苦笑道：“我知道，所以我终是没有请。”
桓远心中微微一叹，他与苍穹同样淡漠，同样孤傲，亦同样得不到所爱之人，只不过他是错失，而苍穹是始终求而不得。
苍穹问琰煌道：“我欲得知，若我战败后会如何处置。”
琰煌道：“祸乱六界，大道不容……”
苍穹打断他，不屑地冷笑道：“既是不容，为何未有雷罚？”
琰煌笑道：“若是容，你又怎会有今日？你并非败于我手，而是败于大道之中。三界一统，时机未到，且绝不会以你之方式，这是规则。”
苍穹默然，他终知，他与琰煌相差的并非是帝王之术、运筹谋略，而是在参悟大道的境界之上。
琰煌又道：“你依律当湮灭神魂，归于天地。”
苍穹漠然道：“我已料到如此，那我的下属当如何？”
琰煌既知他邀二人入城的目的，苍穹虽为孤傲之人，但对与他并肩浴血的下属，终是有几分眷念。他道：“若你愿弃城，他们最多不过永世轮回为凡人。”
话已至此，苍穹遣人送琰煌出城，却留下桓远。琰煌已知他的决定，一笑而出。
三日后，城开，唯有桓远一人出，城中全军束手就擒，苍穹自戮，神魂湮灭于天地。
桓远登上他早应登上的天帝之位，心境已大有所别。自天界伊始，怕是从未有过一位天帝即位如他这般的不易与无奈，他得到的并非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却已尽数失去。
六界局势已定，诸神归位，神界也恢复了一向的平静稳定。琰煌虽不能如先前一般的悠闲，但也比战前有空闲得多，有大把的时间和女朋友或者好基友约会。
对翾暲上次闻得到烤鱼的香味却吃不到鱼之事一直耿耿于怀，回归神界后便自己前往垂钓，每日钓鱼烤鱼吃鱼不亦乐乎。
对于他的行为落枫给予了充分的鄙视，他从鱼身上找到了新的玩法。便是把鱼钩悬在离水面两尺处，把所有能咬到钩的鱼豢养起来，再让它们咬离水面三尺的钩，如此训练至鱼跃龙门之日，满意地看到他训练的鲤鱼全部通关。
琰煌：“你们究竟是有多无聊……”
翾暲：“……”
落枫：“……”
琰煌：“果然没有妹纸的人会退化。”
落枫：“有妹纸了不起啊？”
翾暲：“你不要以为你有妹纸就可以藐视我们。”
琰煌：“O(∩_∩)O~”
落枫：“好欠抽的表情……”
翾暲：“其实你想用这个表情很久了吧……”
翾暲忽地念起一事，对清涟道：“你轮回时是否曾收过一个徒弟，叫铧珞？”
清涟点点头，心中不禁汗颜，她委实不是一个好师傅，在凡间时便常令小徒弟自习，飞升之后几乎从未念起过他。
翾暲一边吃着烤鱼，一边含糊道：“近日他飞升了，欲要拜见师傅。”
于是，清涟满怀愧疚地去接见徒弟。在她飞升时徒弟已是一副丰神俊朗的好模样，如今更是意态潇洒、仙风道骨。
铧珞上前，朝她深深一躬身，道：“见过师傅。”
清涟当年便知徒弟是个严肃恭谨之人，看来如今模样虽潇洒了些，骨子里的严谨却未变。她便也正正经经地与徒弟寒暄。
琰煌站在清涟身边，若有所思地看着铧珞，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你说，他是苍穹？”翾暲惊异道。
“不过是一缕神念罢了，应当是当年苍穹系在小涟身上，后来小涟魂魄落下轮回井便失散了，不知怎么又附在铧珞的魂魄上。”琰煌敲着棋子，淡淡道。
“那便是无甚威胁了？”落枫若有所指道，“不论是哪方面。”
琰煌未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这次所谓‘三界之劫’，我倒隐隐看出了一些问题。”
落枫与翾暲知道他话中的严肃之意，俱默然静听，只闻他继续道：“此番三界虽是在神界的插手之下恢复稳定，但神界又何尝不是凭借了五界之手？倘若神界不曾插手，三界恢复秩序亦不过是时间问题。人界、冥界轮回有序，天界、妖界、魔界兴衰成败自有定数。神界自鸿蒙伊始，便承天地之任，稳六界之序，既然五界运转已然稳定，那么要神界何用？”
落枫道：“难道这便是神界人数愈少之因？”
“神界逐渐已没有存在的理由了，迟早要消失在六界之中。”琰煌道。
这推论太过沉重，三人一时寂然。直至日渐西沉，落枫与翾暲方告辞。
琰煌依旧坐于竹下的石椅上，在刻着棋盘的石桌上摆弄着棋子。这本是他喜爱的游戏，方圆之间乾坤万象尽知，黑白之上世事明灭俱显。可是如今他终于知晓，无论棋术多么高明，终究逃不出规则的束缚。他先前还曾对苍穹说，这是规则，而今却轮到他对这规则心有不甘……
正对着棋盘出神，他头上忽地一痛，被人扯了一把头发。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之人，向来只有一个，他转身便抱住她。
“竟然有你解不出的局？看你许久都未落子。”她好奇地望棋局上看，又笑道，“这不挺简单的吗？”伸手取了一颗子放在棋局中。
他望棋局上一看，笑道：“不错，有进步。”便与她继续下起来。
结果自然是她输得惨不忍睹，他听着她抱怨着：“根本没有进步啊……”忽道：“若你不为神族，你想投生哪一界？”
她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问这般的问题，但仍然道：“无所谓啊，虽说神族永世不灭，但他者有生生世世，不都是一般的在六界之中活着……”
他微微一笑，吻上她的唇。
纵使神族终将湮灭，却又如何？道之所在，便是顺势而为，他又何必劳神苦思。不论如何，他依旧会活着，与她走完这漫长的生命，直至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