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章壹伍 何意与君同（1 / 1）
江南胜地，风柳烟霞，烟雨楼台，澄江似练，彩舟云淡，碧水画船。清涟与青芷自衮州后便流连此地，青芷眼底愁色亦消淡几分。
江南水网密布，四通八达，清涟买下一艘渔舟，从水路四处游览。
天朗气清，渔舟随波逐流，从河流转入湖中，远山凝碧，烟波浩淼，二人懒洋洋地躺在甲板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
渔舟似被什么阻隔，在水中停滞不前。清涟从船头伸手一触前方，道：“是结界。”二人不知何事故，清涟凝神，目光穿透结界，但见前方沙洲上一群人在围攻一个少女，那少女狼狈不堪，身受重创，力渐不支。仙门中人围攻妖魔亦是常有，但此时双方所用分明同是曦华派法术！
清涟破开结界，引水成幕护住被围攻的少女。
围攻之人仙剑本要刺中那少女，却忽被水幕阻挡，剑陷于水中无论如何无法向前，不由一惊。
清涟自渔舟一跃至少女身边，道：“曦华派处置门人须刑堂弟子持长老令捉拿，你们何人为刑堂弟子？可持有长老令？”
为首的少女涨红了脸，横眉喝道：“你是何人？我曦华之事与你何干！”
“在下九华派清涟，”清涟冷道：“既是无故同门相残，我便先送她回曦华，待长老定夺。”
被护在水幕中的少女体力不支，跌倒在地，正被青芷扶起，闻清涟此语，蓦然抬头，“清涟，我是孟露华！”
清涟亦是惊异，正欲开口，对方的少女又道：“她与魔道勾结，人人得而诛之！”
“我没有！”孟露华怒道，“分明是你们陷害我跟阿渊！”
清涟不知究竟，但她知孟露华与穆静渊二人体藏魔气，此番恐不好解释，便道：“无论如何，你们要捉拿她，拿出长老令再说。”便示意青芷扶着孟露华回到渔舟上。
待令孟露华服下疗伤丹药后，清涟才问她究竟发生何事。
孟露华慢慢叙说着别后之事。曦华不比九华无争，她与穆静渊二人直接为内门弟子，引起不少人妒忌，树敌不少。二人修为不高，心气却高，常常不与燮任诉说被欺负之事，只有廖寰察觉并时时保护二人。几月前下山历练，廖寰被派了另外的任务不能同往，二人遇到魔门中人引诱二人转投魔门，恰被门人看见，他们便指二人与魔道勾结，穆静渊为护她已被擒住，如今下落不明。言及此处，孟露华不禁泪水涟涟。
清涟安慰她几句，道：“那我们回曦华找你师傅？”
孟露华摇头，“师傅闭关了。”
清涟恍然，难怪那些人肆无忌惮地伤害二人。
孟露华低声道：“我也不能回曦华派，我知道……”她犹豫一下，道：“我解释不清楚为何我体藏魔气……”
清涟微惊，只见她脸色苍白，神情茫然，道：“那我们去找穆静渊？”
孟露华见她并无介意神色，倒有些无措，“你不介意？我……”
清涟朝她微笑。
青芷这时道：“要寻人么？你可有他随身之物？”
孟露华拿出一个玉佩，是穆静渊的曦华铭牌，道：“这是他遗落的。”
青芷拿着玉佩感应了其上气息，却见清涟神色怪异地看着自己，有些莫名。
清涟道：“你不用闻一下味道么？”
青芷顿时炸毛：“老娘是九尾，不是狗！”
清涟这才想起未向孟露华提及青芷，便对她道：“她是我的灵兽青芷，你好像见过？”
孟露华想起清涟的确有一只灵兽，但彼时青芷在曦华派随处乱窜，并不总与清涟一起，是以所见不多。此时无不惊异：“她化形如此快！”
青芷想起化形之事，又恼羞成怒，清涟忙安抚她，道“还是先寻人吧。”
青芷才闭上眼睛，半晌，睁眼道：“他在衮州！”
衮州，方离开一月余又不得不再回来。清涟苦笑，难道真是青芷与李清沐的缘分？青芷的眼中欣喜与纠结交杂。
孟露华见二人奇怪的表情，不禁问道：“怎么了？”
清涟摇摇头，道：“无事，我们现在便出发吧。”
三人甫到衮州，便感觉到城中充斥着压抑的氛围。大街上只有一二行人匆匆，各家各户门扉紧闭，商铺也只略略开了半边门待顾客。
三人面面相觑，均不知发生何事。
清涟走入一处客栈，要了一间房，问小二道：“城中发生何事？”
小二压低声音道：“听闻太子为敌军所伤，至今昏迷不醒，怕要城破了，”又好心劝道，“几位姑娘还是尽早离开吧。”
清涟与青芷脸上一时变色，清涟勉强道了谢。
孟露华仍不明所以，清涟解释道：“太子是我大哥，”又愧疚地看着孟露华，“我必须先去看看他……”
孟露华强笑道：“没事，阿渊应该不会有性命之虞……”
此时青芷忽道：“小涟，你去寻人吧，我去救子泽。要寻那人便在此城城东。”
清涟暗暗叹息，但此时并非犹豫之时，拿出一瓶丹药给青芷，道：“你小心些，最好别让人发现……”
青芷应道：“我知道，你放心吧。”便匆匆离去。
清涟转首对孟露华道：“我们也走吧。”
清涟与孟露华来到城东，如此近距离清涟以法术亦能感应到穆静渊，而穆静渊身边却有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清涟一震，道：“他和魔门中人在一起！”
孟露华倏地睁大眼，不知如何反应。
“无论如何，先找到他再说。”
清涟顺着气息寻到城东刘府，与城中景象截然不同，刘府大门赫然洞开，似早已知晓会有人来，欢迎二人一般。门内却毫无人迹，从门外看去，府中寂静幽深。
二人径直走入府中，大门自发在身后关上，发出一声巨响，在静寂中尤为刺耳。清涟并不理会，只向大堂走去。
大堂主座之上一人端坐，他虽是男子，却容貌妖娆魅惑，毫不收敛周身魔气，见二人走进，轻挑笑道：“那小子艳福不浅，竟引得两个小美人寻来。”
清涟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道：“他在何处？”
那人道：“穆静渊身负魔魂，枉投仙门，实是浪费，我欲收他为徒。”目光如寒针一般刺向孟露华，又笑道：“原来你亦如此，不妨一起投我门下如何？”
孟露华大怒，“我才不要！”
那人大笑，“你们一个个对仙门忠贞无比，可知仙门是如何对待你们的？我见到穆静渊时，他正被同门残害，若非我爱惜他天赋异禀，他恐已是废人。算来我亦是他的救命恩人。”
孟露华一时无语，又立刻道：“即使如此，阿渊也不会同意入魔门。他们本就心术不正，枉称仙门中人。”
清涟道：“他们既不愿，你如此勉强亦是枉费气力。”
那人玩味似的想了一阵，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勉强他们入魔门亦称不上佳事，我等着你们自愿投入我门之日。”语毕，便消失了。
清涟松了一口气，她若真对上那人并无把握。
二人最终在一处厢房寻到穆静渊，他仍在昏迷，身上的伤却无大碍，料是方才那人已替他疗伤。
而偌大的刘府事物俱全，却寻不到一个人，不知那人如何对待府中之人。孟露华决意暂居刘府，待穆静渊醒来。在廖寰出关前，她不打算回曦华。
清涟与她道别后，便往李清沐处而去。
她不便现身人前，便直接隐身穿墙入李清沐房中。李清沐在丹药功效下已恢复苏醒，只有一些外伤未愈。此刻青芷正伏于他怀中低低哭泣，他一手环抱着她，一手抚着她的背，目光温柔。
清涟不免尴尬，一时进退不能。青芷却知道她前来，从李清沐怀中抬起头，要推开他的怀抱，脸红低声道：“小涟来了。”李清沐却不放手，道：“我怕你又要走。”
青芷认真地看着他，“我答应你不离开的。”
清涟不得不打断二人，对青芷道：“你要留下？”
青芷点头，眼中满是坚定之色。
清涟低叹道：“既是如此，我也不勉强你。但倘若师傅问起，我不会隐瞒。”
青芷感激道：“小涟，谢谢你。”
“你们保重。”清涟道，随即转身离开李清沐府邸，街道空落，天色辽阔，心中莫名生出寂寞之感。
在街上踌躇一阵，清涟决定去看望孟露华与穆静渊。他们危机四伏又孤苦无依，身边多个人也是好的。
重回刘府，穆静渊已清醒。他如今已是公子翩然，龙章凤姿，身上虽有些狼狈，却未稍损风采。而孟露华亦非当年面黄肌瘦的小丫头，光润玉颜，顾盼流彩。
清涟问二人道：“你们师傅何时出关？”
穆静渊道：“闭关一事，不好说，少则几月，多则数十年。”
清涟亦是闭过关的，如何不知，此问也不抱什么希望。二人身负魔气之事已曝露，若真有刑堂弟子来到，她亦无法。最后只有先传信与楚枫，告知近期之事，望他能有解决之策。
在刘府隐居近十日，清涟忽感附近气息有异，果是曦华刑堂弟子上门。清涟提议几人先避开一阵，穆静渊拒绝道：“是祸躲不过，此时逃逸恐会罪加一等。”
二人束手就擒，而清涟因与二人有牵扯，亦被请上曦华。
曦华山曦日峰玄明殿之中，五大门派长老齐聚，面色沉凝。清涟等人踏入殿中，便觉气氛有异，不觉面面相觑。清涟瞥见楚枫、廖寰俱在，心下微松。
刑堂弟子上报道：“我派穆静渊、孟露华，九华清涟已带到。”
曦华掌门颔首，挥手令其退下，一旁楚枫道：“据先前曦华弟子所言，我徒弟仅是见曦华同门相残，出手救助，实与此事无关，她并不知二人之事。”向清涟招手道：“清涟，过来。”
其他长老不愿得罪九华派，且清涟亦未有罪，便默许了。
清涟心念此时弃二人而去未免负义，穆静渊却在身后轻轻推了她一下，清涟转首看他，他低声道：“此事牵扯上你有害无益。”
清涟无奈，又见楚枫眉头蹙起，心下衡量一番，只好走过去。
见清涟之事已解决，曦华掌门道：“穆静渊与孟露华是否天生魔体，还请各派请出长老一名共验。”
五门派各自商议一番，俱站出一名长老走到二人面前，使出本门法术检验。
穆静渊强作镇定，孟露华神色恐慌地看向廖寰。
一刻钟后，长老们各自收了法术聚在一起讨论，五人各有所见，一时争论不下，最后九华派楚染不知用何法安抚下其他几人，总结道：“穆静渊、孟露华体藏魔气是真，但确实是肉体凡胎。”
虚禹派掌门似笑非笑向曦华掌门道：“燮和掌门欲如何处置二人？”
曦华掌门神色难看，当年一时未有明察致使如今曦华名声有损，索性把问题抛给廖寰，“廖寰，你们的师傅如今正在闭关，将所有权力暂托付与你，你看如何？”
孟露华本一直望着廖寰，此时更是目含希冀。
廖寰淡漠神色不改，道：“他二人未悖门规，与魔道接触俱是魔门中人引诱，他们也未曾稍为动摇，足见意志坚定。但体藏魔气确是威胁，便禁足曦华派，直至寻出方法除去体内魔气为止。”
楚染亦道：“曦华收他们为弟子未必不是好事，若二人被魔门得去，反而更成祸害。”
曦华掌门闻此语面色稍解。
落星谷与东明派对此未有异议，虚禹派仍有不甘，但已不便再多言，只悻悻沉默。
清涟也放下心来，二人虽行为受限，但毕竟未有惩罚。
清涟不便再去寻二人，只好随着楚枫走出，待与其余各派相隔甚远，便迫不及待地问：“师傅，此事究竟如何？”
楚枫道：“虚禹派匡烨贪图修为修炼魔功，魔性压抑不下，屠戮百姓无数，被五大派联合擒获后直指曦华廖寰弟子天生魔体。”他严肃直视清涟，“此事你不可再过问。”
清涟低头避过他视线，应道：“是。”转移话题道：“那青芷之事？”
楚枫无奈道：“她命中该有一劫，只能看着她不铸成大错。”又问：“可见清篁？”
清涟道：“师兄说他有事，便走了。”
楚枫低声嘀咕了一句，清涟听不清楚，仿佛是：“这小子神出鬼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