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番外 花午红妆(四)(1 / 1)
花在枝手持短剑,邪魅的脸上写满了杀意。
鱼亦恒蹙眉,一边躲避剑招一边喊道:“你疯了!不顾自己妹妹的生死!”
床上的花熙妆疼得冷汗淋漓,心中更是因为午颜把花索留给了自己而痛如刀绞,她此刻心里再清楚不过,那一份恨意里带了多少嫉妒,为此她几乎要搭上性命!自己嫁入东宫是错,恼恨鱼亦恒与午颜是错,拉拢鱼汜远是错,背叛鱼亦恒也是错!
转眼在看花在枝凌厉的身姿,她含着泪,二哥,我们是不是都错了?
稳婆吓得缩在角落里,谁能想到一场生产竟演变成了一众刺客围攻大王子?
这时一双满是汗水的手抓住了她的肩膀,她一扭头,就看见花熙妆苍白着脸,吃力地对她说道:“替我...接生!”
稳婆赶紧摇头,这刀剑无眼,方才那几个婢女已经对床上的花熙妆起了杀意,自己现在替她接生定然要被殃及。
花熙妆痛苦地闭了闭眼,难道那些刺客会放过这个稳婆吗,即使鱼亦恒赢了,他也同样不会放过屋子里任何一个人!
“你已经中了我施下的毒,若是一个时辰内得不到解药便会毒发!你看到这些此刻了吧?那个带头的是我二哥,要是你替我接生,他自然会送你走,还会赠你黄金百两!”花熙妆满脸是汗,却还装作镇定的样子唬骗那稳婆。
稳婆无法,只得颤颤巍巍站起身来小心挪到床前,一手按住花熙妆的肚子往下推送,一手往她嘴里塞进块干净的咬木。
“王妃,用力啊!”
几个婢女打扮的此刻见久攻不下便互相使起眼色,其中一个故意说道:“鱼亦恒,你以为你拼命要保护的女人是谁?无非是个荡/妇!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呵呵,说真的谁也用不清这孩子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说话间只觉得鱼亦恒张狂霸气的掌风直袭自己的面门,她本能地想躲,却不知被谁在腰间清清一点,顿时身上一时无力,没有躲开鱼亦恒的这一掌。她跌飞出去,口中皮肉破碎牙齿脱落,鲜血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另一个女子马上接口,狠声道:“鱼亦恒,你死期到了还有闲功夫庇护他人?花公子派了我们来,就是要你再也走不出这门去!”几人攻势渐猛,利刃上泛出寒芒,招招夺命。
鱼亦恒震怒,“‘卿见血’!中丘人用的淬毒怎会传入东郁?花公子既然雇人取我人头,莫非玲珑城外的埋伏也有花家的一份功劳?!”
花在枝眯了眯眼,却没有反驳。
鱼汜远果然下了一步好棋,派人通知自己鱼亦恒动怒要杀小妹,等他闯进东宫却是看见这样一番场景,如今再来一招移花接木,将干系推得清清楚楚,就算他日自己和小妹指证鱼汜远,却也要看有没有人肯相信!他不由停下攻向鱼亦恒剑势,转身奔到床边想要带花熙妆走。
花熙妆紧紧咬住嘴里的木块,悔恨而苦涩的泪水划过曾经娇俏丰润的脸庞。还记得他温柔地笑着说:“我定如你所愿,你和孩子,都会平安无事。”青烛香气中文雅的四王子,早已设了一张网,一旦撞上他的网,就算是东郁最强盛的世家都要灰飞烟灭!
鱼汜远,原来最无情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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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除夕夜,东郁忘卿山,清寒飞踏雪纷纷。
驱马上山,他已经一日一夜没有停歇,直到山路尽头,树木错立,再没有前路可走。
他翻身下马,身上青色的长披风在飞雪中显得肃寒孤清,兜帽滑落下来,露出一张英俊的面孔。
花在枝将马栓在一棵枯木之下,独自走进树林,向东边山头又行了约半个时辰。此处平坦树稀,一座孤坟立在山崖边,积雪半掩。
他遥遥看见那座坟,心头不由酸涩难抑。他走到坟前温柔地将刻字上的积雪拂开,“花熙妆”三个字是他亲手刻的,还记得到了最后,她拉着他的手,就像孩童时一样,带着一丝怯懦,她眼里含着泪,嘴角张了张,对他说:“哥哥,我...后、悔......”
“妆儿,你的女儿我已经派人送走了,孩子很乖,很少哭闹,就像你小时候...一样。”
花在枝背靠着墓碑一点一点滑坐在地上,嘴角扬起笑容,眼中却满是寒意,“鱼亦恒以为是我派人纵的火,却没有证据,那天的杀手全自尽了,那个稳婆疯了,可就连她也到处喊,是我带人刺杀大王子。花家势力被鱼亦恒狠狠打击,爹决定站到鱼汜远身后,扶持他上位。”
“妆儿,是哥哥害死了你,如果我没有受人蛊惑,那天早一点带你走,你就不会死了。”
“小时候我总爱背着你跑来跑去,后来我不背你了,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有一天我看见姨娘罚你跪在地上,呵斥你一个庶出的女儿竟然也敢让长子嫡孙屈尊降贵。那时候我想,待我能掌握权势,我便使劲对你好,叫旁人再不敢说一个不字!”
花在枝抬起头,看纷纷攘攘的雪花纷飞,想起那天饮翠宫漫天火海,他奔到花熙妆床头,却见她已经奄奄一息。如果,自己早一点出手带她走,她便不会悔恨而终,甚至,如果当初不让她嫁,是不是就可以挽回她脸上温柔的笑意?
花熙妆死在火海中,花在枝事后利用花家的势力将她的骸骨偷偷换出,葬在这座离郁都百里的忘卿山上。
忘卿山,从此忘卿不知悲,一解相思,无处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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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初一,时值正午,花熙妆坟前立了一道峥嵘的背影。
他就像是这树林中苍劲的松,无畏昨夜风雪寒冷,独自一人上山,在她坟前久久驻足。
“你的孩子,我已经查到了下落。”良久,他终于开口,冷冷说了一句便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鱼亦恒单膝蹲在地上,看着墓碑上清俊的字体,微微有些发愣。记得在山下遇见猎户,据说昨天夜里大雪封山,却还是有个年轻人执意上了山,说是此后要远行,舍不得山上的亲人。
他舍不得留你在王陵孤单,悄悄换你出来另葬,既然这份情意如此深重,为何还要纵火?那一场火烧尽了饮翠宫,也烧尽了你的生机。
鱼亦恒忍不住一拳砸在地上,脸上尽是愤怒,花在枝,再多的歉意都无法挽回花熙妆的性命,现如今的惺惺作态还有用吗?!
想不到,花家为了扶持鱼汜远不惜牺牲女儿的幸福甚至生命,勾结中丘卖/国求权!
这时,午颜的容颜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紧握的拳头微微发颤,在烟雨中的逼杀,在玲珑城外的中箭,甚至她的一颦一笑,难道都是假的?
世间总有太多的看不清,即使是自己的心都会欺骗自己,从何处开始迷失,又该往何处前行?
这年新春过后,花在枝辞了官,失了踪,有人说在东郁见过他,也有人说他去了西莲。
没过几天,四王子求亲花家长女花午颜遭拒,举国哗然。
次年,东郁国主染病抱恙,鱼亦恒与鱼汜远矛盾越来越激化,朝政一时落入大王子与四王子党派手中,民间巨富月家巨资捐赠国府书院,而另一富豪之家茅家也出手资助东郁兵船府。两方势力一时僵持不下,谁也不知道,这场漫长的对峙最后会如何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