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第 55 章（1 / 1）
“王爷，今天该带王妃进宫，您。。。”桃夭踌躇着，眼前毫无喜色的尊王让她不知所措。
“带我去见她。”
“是。”
府上红绸窗纸的喜庆装饰还没摘掉，气氛却僵的诡异。
“让人把这些都撤了。”
“可是王爷昨日才。。。”
“还要本王说第二遍吗？”尊王的声音结成寒冰，桃夭几乎要忍不住跪下臣服的冲动，连声道不敢。
门口的侍女替尊王开了门，转过屏风，一个挽着妇人髻衣着华贵的人背对着尊王。
“王爷驾到，妾身有失远迎。”华衣丽人袅袅娜娜行礼，抬起头时，眼角一朵牡丹盛放，眉眼间有凉薄的妖娆，嘴角带起恰到好处的微笑，分明是慕言！
尊王冷眼，“认识她的人不在少数，你觉得扮个牡丹妆就能瞒过所有人了吗？”
“只要王爷盛情不减，妾身自然不会露出差错。”慕言话有深意，尊王眯眼，然后有笑意从嘴角开始蔓延，除却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睛，几乎找不到一丝冷厉的模样。
“王妃以为这样如何？”
“王爷，时辰到了。”
“王妃请。”尊王伸出手，慕言随手陇上纱帘，伸手搭在尊王手上，两人都笑着，却是达不到眼底，然看在旁人眼里已是一副琴瑟和谐。
“宣——尊王，王妃觐见！”
“儿臣（臣媳）拜见父皇，父皇万福金安。”
“呵呵，都平身吧。”
“谢父皇。”
皇帝看起来很高兴，“吾儿，你新婚大喜，朕准你半月假期，这半月你就不用上朝，好好陪陪你媳妇。”
“谢父皇，儿臣不敢因私废公，绯月也是这么想，所以还请父皇收回成命。”
“好，”皇帝欣慰的抚着胡子，“吾儿有志气！去见你的母妃吧，半月假期就算了，三五天还是使得的。”
“父皇，儿臣有些事想与父皇商议。”
皇帝看了一眼戴着纱帘静静站着的“玉绯月”，脸上颇为为难。
“父皇，”慕言开口，竟与玉绯月或说宋凉的声音几无二致，“臣媳可以自己面见母妃，就不打扰您和王爷商议事情了。”
“也好，执笔，送王妃过去。”
“是。”慕容执笔应声，对着慕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慕言微微颔首，向皇帝告退了才随着慕容执笔离开。
皇帝和尊王久久相对无言，皇帝了然的微笑，“吾儿，你有很多困惑。”
“是，还望父皇可以为儿臣解惑。”
皇帝大笑，走到桌案前拿起一把大狼毫的毛笔，略一沉吟，无墨挥毫，龙飞凤舞的‘帝王业’三字跃然纸上，透出霸气之势，“吾儿，告诉朕，你看到了什么？”
尊王深思，良久才开口，“儿臣看到了万里河山。”
“对也不对，”皇帝的眼里有一刻闪过孤寂，却快的没人察觉，“帝王业，是孤独，站在最高处的孤独。吾儿，朕老了。”皇帝说道老字时，意味深长。
“父皇，儿臣明白了。”尊王一脸肃穆，皇帝满意的微笑。
“王妃，永乐宫到了，王爷的母妃芷贵妃就住在此处。”
“谢慕容大人带路，却不知王爷的母妃，名讳是哪几个字？”
“芷贵妃是前侍郎大人的独女，姓曲，单名一个熏字。”
“咦？”慕言没有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名字里没有芷字的人，封号倒是用了芷这个字，确实显得奇怪，只是慕言清楚，禁宫之中，话，从来都不是越多越好。
慕容执笔眼里闪过欣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慕言看了一眼永乐宫的匾额，抬脚迈了进去，一个雍容华贵风韵不减的妇人已经端坐在主位上，看到她的第一眼，慕言心里的许多问题已然得到了答案。
“臣媳参见母妃，愿母妃万福金安。”
“起来坐吧，尊儿呢？”芷贵妃有些漫不经心的模样，举手投足有几分慵懒的味道，风情毫不输青春少艾。
“父皇与王爷有事商议，臣媳便先来拜见母妃了。”
“哦，父子两真是一个脾气，你快坐吧，别让人说本宫这婆婆不待见新媳妇了。”
慕言笑称不敢，自己找地儿坐了下来。
“人家都说本宫的儿媳妇是牡丹花神转世，本宫身在内廷不能得见，今儿个送上门了怎么还见不着呢？”芷贵妃依旧慵懒，慕言却听得心里一惊。
“回母妃，臣媳几日前得花神托梦，道臣媳该掩盖容貌，臣媳不敢不从，还望母妃见谅。”
“原来是仙家的事，那自然是应该的。”芷贵妃突然坐正了身子，“现下你是本宫的儿媳，本宫唯一儿子的媳妇，尊儿就托付给你照顾了。”
“臣媳自当尽心尽力。”慕言扫了一眼芷贵妃的宫室，“母妃似乎极喜欢青花图案，茶具，帘子，锦被，都是颜色深浅不一的青花。”
“你的眼力倒是好，不过是本宫曾提过青花的图案清爽，皇上就赐了这许多下来。”
“父皇待母妃自然是极好的。”
“来，陪本宫去走走。”
“是。”慕言让芷贵妃搭在自己的手腕上，一群宫女内侍呼啦啦跟着，阵容浩大的逛了起来。
走了一阵对面就来了另一拨人，也是内侍宫女一大堆，簇拥着一个少女。
“皇嫂，我知道你进宫了，跑去父皇那扑了个空，又到贵妃这，总算逮到你了。你戴着这纱帘做什么，不热吗？”少女语速极快，慕言有些不知怎么应对。
芷贵妃看了一眼慕言，微微责怪道，“花朝，你皇嫂是新妇，你这么咋咋乎乎的怕吓着她。”
慕言这下知道这位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再有三个月就要嫁往北夋的花朝公主了，就带上了笑意，“母妃，我与花朝相熟，她一向这般率真，臣媳觉得甚是可贵。”
芷贵妃慈祥的微笑，“花朝这孩子确实是如此，你们俩倒是投缘。”
“那是当然了，”花朝插嘴，“对了，皇嫂，你还没说你戴着纱帘做什么？”
“你皇嫂有仙家托梦，不能用真面目示人。”芷贵妃言简意赅的解释，成功的止住了花朝极可能的一连串发问，“花朝，本宫乏了，正好你陪你皇嫂一起走走吧，你皇嫂不能常进宫，趁这机会你们好好说说话，你也该向你皇嫂学学怎么做人家的妻子。”
花朝吐舌，乖巧的称是，和慕言一起目送芷贵妃离开。
“皇嫂，上次那个文成公主的故事，你再和我讲讲吧，前次和小楼子他们说，他们都听迷了。”
慕言眉头微蹙，“花朝，我今天不想说故事，我们走走说说话吧。”
花朝虽然觉得有些可惜，却没多说什么，亲热的攀着慕言的手，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漫上心头，虽然看不见皇嫂的脸，却能从她的眉眼间看出明显和从前不同的气质，妖娆而没有温度，攀着手的位置似乎也有些不对劲。
从那天午饭后，宋凉已经有一天零一下午没见过玉无言了，眼下暮色四合，宋凉心里空的就像被掏空了一样。
“三姐。”
“啊。”宋凉下意识的应答，回头就惊喜了起来，“无忧！”
许久不见，宋凉很是惊喜，扑到玉无言身上，“无忧无忧，你长高了。”
玉无忧有一刻的僵硬，随即就放松了下来，他的三姐，还是像从前一样呢，“三姐。”
宋凉放开玉无忧，眼前的玉无忧身量已经挺拔，比她高了一个头，和玉无言飘逸冷清的仙人气质不同，玉无忧更多几分人间烟火气息，却也是不逊色的出色外表。
“无忧，经年不见，你委实俊朗了不少，追你的女孩子诚然是少不了的吧？”
“三姐，你又取笑我了。”
“你怎么知道这里的，是无。。。大哥告诉你的吗？”
“吴大哥？”
“没什么啦，好啦，别说这些了，吃过饭没有，我做饭给你吃好不好？”
“我刚好饿了呢。”玉无忧笑，看着宋凉进进出出的忙碌，偶尔和他说几句话，都是不着边际的，只觉得心里无比的满足。
“大哥。”
宋凉随着玉无忧的声音转头，看到了门口逆着光的玉无言。
“大哥，三姐正要做饭，你回来的真是时候啊。”
玉无言轻笑算作回应，走进来坐在了玉无忧旁边，宋凉心里堵得慌，借着做饭的借口逃离了现场。
野菜被剁成了长一截短一截，山菌的蒂也忘了摘就丢到菜篮子里，米也不记得淘，宋凉看着厨房被自己折腾的一片混乱，默默叹气。
“三姐，你怎么了？”
“啊？”宋凉手上慌乱，回避着玉无忧的目光，“我没事。”
“三姐，你是不是还在担心尊王的事？大哥已经处理妥当了。”
“没什么，我只是有点心神不宁罢了。”
“三姐，你有心事。”玉无忧口气笃定。
“无忧，我现在不想谈这个。”
“三姐，你知道我多欢喜和你一起在凉州的日子，我可以只是一个叫玉无忧的人，有姐姐可以撒娇，有姐姐为我准备礼物，倾听我的心事。那时候我就对自己说，以后我要保护她，为她做所有她为我做过的事，只多不少，三姐，如果你想，无忧一直都在的。”
宋凉低下头，眼里已经有泪光闪烁，“无忧，你这死孩子，委实把我感动到了。”
“三姐，无忧长大了。”
“我知道，”宋凉抬头，用指腹抹去自己眼角的泪花，“无忧，我很高兴，你真的长大了，三姐，我确实在想心事。无忧，你记得你第一次见到莫言时，我和你怎么说的吗？”
“与人相交贵在诚。”
“对，”宋凉点头，“可是我现在瞒着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一些事，拙劣的不得了，我想我是伤害他了，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说。”
“三姐，事情经常会很复杂，不是都能一言蔽之的，你有你的选择，只要你会开心，就什么都不重要。”
宋凉轻笑，“诚然你说的很好，但你委实偏袒我了，无忧，谢谢你，我想我已经有决定了。”宋凉看了看周围，抱歉的一笑，“真不好意思，无忧，看来三姐得欠你一顿晚饭了。”
“无妨，来日方长，三姐，我得先回城了，还有些事要处理。”
“天都黑了，路上会不安全的，竹舍还有很多间，先凑合一个晚上吧。”
“没事，苏洪会送我回去。”
“我送你出去。”
“不要了，三姐你还是少露面的好。”
“对哦，我都忘了。”宋凉吐舌，“那无忧你路上一切小心啊。”
“自然，三姐再见。”
“再见。”
玉无忧走了，宋凉在厨房里徘徊了许久，一咬牙抱着壮士断腕的决心去敲了玉无言的门，玉无言替她开了门。
“无言，听着，我知道我那天说的话不对，现在我都告诉你，你不要打断我，不然我不知道我怎么还能再开口说这些话。”宋凉深呼吸，“我从一个和这里不同的时空来，来之前，我本来是要结婚的，就是你们说的成亲。”
宋凉开始恍惚，那些陈年旧事就像老电影，在泛黄的幕布上缓缓上演。
她曾经过着最普通的生活，在孤儿院长大，顺利的升学，健康的成长，性格独立，与人交好。在她最美丽的年华里，她遇见了她的劫难，一个温文尔雅年长她几岁的男人，就像她人生的导师，她仰望他，爱慕他。曾经她最庆幸的是他们之间的两情相悦，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一切似乎是完美的，然后完美的世界开始崩塌，两情相悦不过是一个骗局，一个为了掩饰他同性恋人的幌子，本来事情还不是那么糟糕，只要离开就好，时间会冲淡这一切，可是，那个人的同性恋人，人面兽心的伪君子，在知道她的存在的时候就对她存了龌龊的念头。她一直努力尝试忘掉那个屈辱的晚上，在身上的衣裳被剥干净之前，她拼尽全力跳出了酒店的窗户，十九层的房间，她几乎没感觉到触地的疼痛，灵魂脱壳的感觉还没来得及适应，就看到了自己在地上的狼狈，衣裳不整，头颅破裂，鲜血四溢。。。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玉无言把颤抖的宋凉按进自己怀里，眼里装满了心疼。
宋凉在玉无言的怀里慢慢恢复了平静，“无言，我说过我不喜欢隐瞒，我不想瞒你。”
“宋凉，我只是。。。害怕不了解你，害怕失去你，你的过去就像与我无关一样，宋凉，有时候我会觉得我很容易就会失去你。宋凉，我不想你难过，如果这些回忆这么不好，我希望你一辈子都不要说，不要记得。”
“无言？”宋凉不解。
“宋凉，你从一个我完全不知道的世界来，在这之前，灵魂这些事于我就是怪力乱神，但你是真的，所以我怕，如果你会以这样的方式来到我身边，那么你也可能以这样的方式离开我，我想知道你更多，或许将来我就不会那么容易把你你弄丢，如果有一天你不见了，我也会知道去哪里找你。”
玉无言从来没说过这么长的话，宋凉已经感动的一塌糊涂了。
“无言，过去这些记忆真的很难面对，但现在似乎没那么难了。无言，我觉得冥冥之中，我就是为了遇见你才来的，所以我不会离开。如果有什么力量把我们分开，我就见佛杀佛，见神杀神，好不好？”宋凉调皮一笑，主动在玉无言的唇上轻啄了一下，玉无言面色缓和，又将宋凉扣进了怀里。
“宋凉。”
“嗯？”宋凉像小猫一样在玉无言怀里蹭了蹭。
“我昨天不是生气了才走的，我去处理一些事情，留了字条在桌上。”
宋凉僵硬，机械的转头看桌面，果然有一张纸条压在镇纸下，感情自己是白担心了啊，宋凉讪讪。
“宋凉，我们得离开这里了。”
宋凉咬住下唇，“现在吗？”
“是。”
“好啊，不过，”宋凉狡黠一笑，“我们可以换上夜行衣吗？江湖侠侣出逃得做个全套啊。”
玉无言无奈的微笑，“都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