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黑夜•深渊（1 / 1）
意外的生日惊喜、意外的眉心轻吻，都令我情难自禁。这一刻，我借着醉意靠在何松哲怀中，感受这奢侈的温暖。
“你醉了，回去歇着吧。”何松哲的指尖抚上我的脸颊。
我沉声不愿离开，陷于何松哲怀中，贪恋他胸前的温度。
何松哲宠溺地搂着我，笑如清风，“熬夜对身体不好。乖，我扶你回房间。”言罢，他扶我走向室内。
我停下脚步，抬眸相问：“带我下山走走，好吗？”
何松哲闻言惊讶，“下山？很晚了，明天我带你出门……”
“可是我现在就想。”我坚持己见，打断何松哲的建议。
“好，我陪你。”何松哲点头同意，他回房戴好眼镜、拿上手电之后便携我出门了。
临行前，何松哲替我披上外套，对我说：“夜冷风寒，小心着凉。”
……
夜凉如水、山风清冷、月色皎洁。
离开庭院，何松哲牵着我的手，走在前边，打开手电为我照亮前方的路。
夜晚出行，并非是我任性使然。今夜，我可以假借醉意任意而为；待到明日清醒之时，恐怕我恢复成那个谨言慎行、束缚良多的女人。这样肆意沉沦的日子，在漫漫人生中，我或许只有一次机会。
我害怕冷清黑夜、害怕幽静山林、害怕空间沉寂，自然是不敢设想孤身走夜路的。今晚，有他的陪伴，一切都变得那么不同寻常。
我紧紧握住何松哲的手，望着他高瘦的背影，心态安然。
手电灯光挥洒前方路途，照亮了我与何松哲亲密相依、十指相扣，也暴露了我双颊霞飞。
常言下山难，可今夜于我而言，是种享受。山路崎岖，有何松哲引领和照顾，我不会忧心。
踏过石径、走出山林，何松哲带我漫步于乡间田园。
享受世外园林、深吸清新空气、感受自然之风、倾听溪泉流动……我不禁笑意盎然。
我身心愉悦，回头看向何松哲，正对上他笑意渐浓的眸子。何松哲站在原处，任由夜风吹拂他的发丝与衣帘，笑容满面地看着我。那笑容不同于以往，不是平日礼貌性微笑或是含蓄淡笑，少了分世故多了分单纯。如此纯粹的笑，令我恍惚看到年少时的他，爽朗大方。
我沉醉于何松哲温情满溢的笑容，竟一时看得痴迷。何松哲一步一步走到我身前，他低头凝眸，指尖抚上我的脸颊，从酒窝慢慢移向唇角，极尽柔情。而后他闭目微笑，双唇张合，轻声说出一句话：“我要记住你的笑颜。”
闻言，我笑意盈盈，对何松哲说：“我也要记住。”我注视着他的面容，抬手轻触他的脸颊，指腹从酒窝滑至唇角，又从唇角滑至酒窝。随后闭上双眼，脑海中浮现出何松哲纯如青葱的微笑，我不禁唇梢微扬。
轻风吹拂，青丝飘扬。我不愿睁开双眸，情不自禁靠在何松哲胸前。最美的笑颜，留作最美的回忆。我会记得你的笑容，在今后每个思念你的日子里，回想你的微笑。
忽闻由远及近的粗糙轰隆声，于寂静夜晚中显得格外响亮。我惊讶地睁开双眼，不等我循声望去，只觉手臂一紧，身体随之前倾。
何松哲神色慌张，像是见到了可怖的场景，他对我急切喊道：“快跑！不要回头！”与此同时，他拉着我迅速转身奔跑。
我跟着何松哲身后疾步奔跑，蹙眉不解何松哲怎么闻声变色，甚至说得上落荒而逃。我想停下脚步、挣开他拽住的手，却感到手臂上的力量越来越大，迫使我加快步伐。
身后嘈杂的轰隆声持续不断，夹杂着男人的嗤笑声。从未见到何松哲脸色如此恐慌，我疑惑他惊恐的源头，而他的严词厉色令我迟迟不敢回头。尽管我知道听从何松哲的没错，可那瞬间心底的好奇极度膨胀。终归，我按捺不住回头望去，顿时全身冰凉。
一群男人骑着摩托向我们急驶而来，他们手中挥舞着铁棍，头盔挡风罩下是充满讥笑的神色，放佛在享受飙车追逐的快感。显而易见，他们的目标是针对我们。
静谧的乡村突然出现这群混混，而且他们动机不纯、绝非善类。我想起何松哲的恐慌脸色及匆忙逃跑，只觉心惊胆颤，跟随他的脚步也慢了下来。
“快跑！”何松哲好似察觉到我的异常，加重了手中的力气，拽拉着我往前逃跑。
急迫的声音将我从惊愣状态唤醒，求生本能使我紧握住何松哲的手，拼命地迈开腿奔跑。
摩托前车灯打在我与何松哲身上，警示着他们尾随而来，大有赶超之势。
前方不远处停有何松哲的轿车。何松哲一面奔跑，一面伸手从裤袋掏出车遥控，解锁开门推我上车关门一气呵成，而后他上车开始发动。
“坐稳！”何松哲挂档猛踩油门，轿车急速前行。
我被何松哲强行塞进车内，尚未坐稳。随着轿车疾驶，我重心不稳往后倒。
何松哲瞥向后视镜，皱眉全速行驶，车速表上的指针迅速转向最高值。他鬓角遗有汗珠，衬衫早已湿透。我坐在副驾驶位，双手紧紧握住扶手，气喘吁吁、惊魂未定。车轮碾飞石子的声音和身后摩托的飙车声，惊扰了寂寥的夜空。我惴惴不安地看向后视镜，那群人紧跟其后，耀眼的车灯刺痛了我的眼。
我突然想起带有手机，赶忙掏出并准备报警。
“报警来不及，打电话给屈平。”何松哲给出指令。
我急忙寻找屈平的号码，越是慌张不安，越是手忙脚乱，越是连连出错。拨去号码，等待接通的过程像是步入地狱般难熬。我一面心急如火地等待，一面担惊受怕地看后方摩托车。机械重复的嘟嘟声，好似重锤一下一下砸向我胸前，让我胸口发疼、几欲窒息。
我坐如针毡，手心沾满冷汗，手机几乎滑脱。我伸手往衣服上蹭了蹭，擦去汗珠。终于等到电话接通，听筒传来屈平慵懒的声音，显然是睡梦初醒。
身后摩托鸣笛声此起彼伏，混杂着车轮急速滚动声。我惊吓到无法言语，声音开始颤抖，甚至带着哭腔，“屈平……这里，这里有人……”
何松哲一把夺过手机，简明扼要地说明处境、报出地址。
“砰！”金属砸向车尾的刺耳巨响声。
何松哲紧抿下唇，稳住方向、挂档加速，企图甩开那群人。
他们骑着摩托，拿着铁棍接二连三挥向车身，近乎疯狂、丧失理智地撞击，并大声叫嚣威胁我们停车。
我惊惧至极、泪眼婆娑，只能死死握住扶手，紧闭双眼。
“哐！”玻璃震碎声猛地勒住我内心紧绷的弦！
我警觉性地抬眼看去，目睹的是一幕血腥场景。何松哲那侧车窗破烂，震碎的玻璃飞溅入车内。何松哲的侧脸、手臂上扎有玻璃碎屑，很快渗出滴滴鲜血。雪白的衬衫上沾有鲜红的血液，逐渐被汗水所淡化、晕染。
何松哲脸色苍白、汗珠连连，却仍然咬牙紧忍，毫不懈怠地开车加速。他掌控方向盘的手满是伤口，因用力过度而鲜血直流，顺着方向盘滴落。
眼睁睁地看着何松哲受伤，我却张徨失措、无能为力，只能无力地瘫坐在座椅上，任由泪水滑落。危机四伏的处境、惊心动魄的逃亡、鲜血淋漓的伤口，让我惊惧不已、大口喘息。车内充斥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我吸入口鼻、几欲呕吐。
七八男人骑着摩托，疯狂追击、穷追不舍，凶神恶煞地叫骂着。
突然有辆摩托车轰地赶超上来，迅速急转弯，霍地加速迎面向我们冲来。高倍瓦数的前车灯直刺我的双眼，我只见前方一片耀眼白光。
何松哲猛打方向盘，试图避开与摩托冲撞。而当时轿车和摩托都处于高速状态，轿车根本来不及转向躲避。
正当我惊愣不知所措时，只听何松哲高喊一声“趴下”，紧接着我的身体被人用力推倒，摔向车门侧，额头撞上车窗。
“嘭！啪嚓——”摩托车直冲而来，迎头撞向轿车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车身随之剧烈震动。
猛烈的撞击迫使何松哲停车。我的身体踞蹲，双手颤抖地抓住扶手，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见摩托车驶上，发动机盖变形凹陷，前车窗挡风玻璃受到极大的冲击力而呈网纹状碎裂。
眼见身后摩托车紧跟而来，处境岌岌可危，何松哲迅速倒车，将车盖上的摩托车甩下去，接着猛然加速飞奔。
我惊魂未定，恍惚闻到一股汽油味，心底隐约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何松哲也察觉到异样并证实了我的猜测，“油箱漏油，我驶到前方路口停车，你下车就赶紧往山上跑。”油表指示灯已亮，警告剩余油量不多。
“那你呢？”我急忙问。
何松哲顿了会，敛神回答：“我可以脱身。”
“你骗我！”只是那瞬间的停顿，我立即意识到何松哲在撒谎。这里荒无人烟，轿车油箱破损，何松哲徒步怎么敌过他们摩托围追截堵。其实，他想借机引开追击者，以此让我逃脱。
何松哲没有否认，他的语气加重，“云云，你必须听我的去做。”
轿车一路飞奔，很快来到路口处。何松哲刹车，命令我立刻下车。
“要走一起走！”我不知从哪冒出的勇气，在万分危急的情况下吼出这一句。我只知道，决不能让何松哲独自一人留下来，那必然是死路一条。
粗糙的轰隆声越来越清晰。眼见那群人就快追赶上来，何松哲眉头紧蹙，下车拉开车门，一把将我拽出来，拉着我的手往前奔跑。
我惶恐回头，发现那群人很快便尾随而至，迫于何松哲的轿车堵住路口，他们无法骑摩托驶入，只能叫骂着下车追跑。为首的男人指着我们逃跑方向，咬牙切齿地说：“女的抓走，男的打死！”
紧追不舍的脚步声及威胁停步的怒吼声，在寂寥的夜空中被无限放大。我紧咬下唇，压抑住心脏的剧烈颤动，奋力奔跑。耳边的风呼呼地吹，发丝在风中凌乱飞舞。
在这无边无际、危机四伏的黑夜中，唯有何松哲手心的温度是我心安的源泉。我紧握住何松哲的手，一路跟随他奋力逃奔。
走下石路、跑上田野、穿过树林，前方是一条小溪，其上建有一座古老石桥。
何松哲沿路拾了些桔梗树杈，带我淌水来到石桥下浅水区。溪水冰凉，没过胸前，我不禁瑟瑟发抖。
何松哲侧脸余有血垢，手臂上的鲜血被溪水冲净，留下一道道伤口。他将我推到桥柱隐蔽一侧，把树杈散在我身边，桔梗披在我头肩上，很好地掩饰了我的存在。而他自己却不做任何遮蔽。
何松哲低声解释：“过桥不远就有村落，我去寻求救助。你跟我走的话，两个人都无法逃脱。”他抬手温柔地抚上我的脸颊，语气如同哄小孩般宠溺，“云云，你乖乖在这里等我，不要离开，不要发出声音。”
“真的有村落？”我将信将疑。
“嗯。”何松哲回以肯定答复，他柔情满溢地凝视我，微笑安慰：“不久，我就回来找你。”
诚然，我和他一起逃跑必然会拖累他。如果他所言非虚，未尝不是好主意。我注视着何松哲真诚的神情，信任了他的话。
说完，何松哲倏地松开紧握住我的手，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往桥对岸跑去。
恍惚之间，何松哲渐行渐远的身影与梦境中那人模糊的身形重合，原本手心的温暖源泉此刻只剩下冰凉溪水。
我隐藏在桥下，远远地望着何松哲离去的背影，于心中默念：我会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