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同居•威胁(1 / 1)
“是。我只是想摆脱你。”我屏住呼吸,闷声承认。
林默紧绷的身体突然松垮下来,他眉头紧锁,不敢置信地看着我,面色从怒容满面到失落绝望,然后是现在的苦笑释然。他退后两步,定定地盯着我,“原来你一直都想摆脱我,所有的谎言是为摆脱我。是我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错在不该以为只要努力就可以挽回,错在不该以为你对我有留恋,错在我爱惨了你!”
林默转身摔门离开,江莹急匆匆地跟了出去。
我紧贴着墙壁,冰凉的寒意透过浅薄的衣服,传入脊背。我仰着脸,双眼放空,这样泪水不会溢出。屏息所致的肺叶缺氧,胸腔闷闷地疼。我经不住这般疼痛,张口喘息,大量的空气经口鼻吸入肺叶,可是为什么止不住那闷痛?
何松哲察觉到我的不适,赶到我身边,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云云,你怎么了?”
我推开他的扶助,摇摇晃晃走进浴室,打开喷头,将水量调到最大。
冰冷的水喷泻而下,淋湿我的衣服,冲刷着我的身体。
林默,你想与我重归于好,你说过去都不重要。可是,你能接受我曾经与表弟乱.伦、发生苟且之事,并且怀有孽胎的事实吗?连我都无法面对自己、接受自己,你又怎么可能接受呢?
眼泪顺着眼角落下,很快被流水冲洗而去。
我跪伏在湿润的地面,垂头闭目。
洗尽罪孽,还我洁净之身、通透之魂。
身体的冰凉之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烫热。这是佛主在用真火惩罚我,燃尽罪孽以此渡劫。
我唯有潜心跪拜、坦然接受惩罚。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烫热难耐,头脑眩晕胀痛,终究我不堪忍受倒在地上。
是我的罪孽过于深重吗?连佛祖都无法渡我。
我躺在地上,昏昏欲睡。既然无法消孽渡劫,那么就此昏死,地狱鬼差自然会惩戒我的罪孽。
恍惚之间,听见门响声,鬼差来接我了。
来人急切地唤着我的名,将我扶抱而起。我趁着有残余意识,迷糊地睁开双眸,抓住他的衣服,“此生种下孽缘、罪大恶极,我愿赎罪,我愿赎罪……”
那人却不理会,开始大声呼喊,随后听到匆忙的脚步声和男人女人说话声。
意识逐渐消失殆尽,周围纷乱的声音也随之消散。
我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四周是无边的黑暗。
黑暗之中,有人突然拉住我的手,拉着一直我往前跑、往前跑。
不知前方是何处、不知跑了多远,他就这样紧紧拽住我的手、不松开。
我看不到他的脸颊,甚至连他的背影都看不清。
这里,没有白昼,没有明灯,只有可怖的黑夜。
忽然之间,他松开我的手,离我而去,独留我一人在黑暗之中。
我瘫坐在地上,茫然失措、无路可去……
……
淡淡芬芳、清香宜人,我闻香醒来,只觉口干舌燥、头脑眩晕。
窗外天边霞云渐显,夜幕缓缓降临。
我寻香而去,抬眼即见床头桌上凭空多出的花瓶,其内插有几株水仙,绽放自然之美。
病室空荡冷清,只留我一人,陪伴我的只有输液瓶和水仙。我躺在病床上,如梦境中那般无助失落。
我痴痴地看着水仙花,她落于空寂的病室中,会不会也觉得孤独?
不久,何松哲推门而入,他脸色疲乏,随手解开胸口两粒扣子,手拎纸袋。
何松哲见我醒来,颇为惊喜。他走到我床前,俯身将手背贴于我额前,微凉的触觉让我后缩。他收回手,露出满意的笑容,“还好,烧退了。”
他从纸袋中拿出保温盒,旋开,将米粥倒置于瓷碗之中,持小勺摇匀,舀一勺递在我嘴前。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眉头不自觉地皱紧。我们之间,不适合这样亲昵的动作。随即,我想到这是他一番好意,拂了他的面子始终是不好的。我补充道:“我来,我自己来。”
何松哲不在意我的推拒,淡笑,“你的手在输液,不方便的。”
他执意喂我,我顺意喝下。粥香四溢、入口香滑。
喝完粥后,何松哲抽出面纸欲替我擦拭嘴角粥渍,我连连退后,“你别……”
他将面纸递予我,没有多言。
转而,何松哲握住我的手,将一个红色丝绣锦袋放在我手心,注视着我的眼睛,“种下孽缘的是我,罪大恶极的也是我。佛祖慈悲,必然不会牵连无辜。”
我随舅妈信佛,他对神佛之说向来不关心的。我不懂他为何忽然说出这样奇怪的话来。
何松哲说完那句话,便收拾桌面的餐具,躺在床上合目歇息了。
我好奇地打开锦袋,里面是一件如来佛祖玉坠。
释迦牟尼佛祖大慈大悲释迦摩尼佛祖大慈大悲
……
一周后,何松哲要求出院;两周后,我康复出院。
家人为庆祝我与何松哲康复,特意在酒店设宴,并且请来主治医师屈平。
舅舅因公事繁忙,未能出席。之前住院期间,鲜见舅舅来探望,听闻近来他筹备开建分厂,难以□□。
饭席上,我素来少言寡语、埋头夹菜吃饭。妈妈提点我该敬酒感谢何松哲拼命相救、屈平的尽心救治。
何松哲端走我酒杯,令服务员端杯牛奶来,说我大病刚愈、不宜饮酒。
我拒绝他的好意,直言不宜饮酒的是他,酒入烧胃。
家人笑言我们姐弟感情深厚,浅饮即可、无须豪饮。
家人说起那日的意外,归根结底在于我深夜孤身回家不安全。为预防此事再度发生,建议我住在何松哲家,路途近、方便上下班,姐弟也可以相互照顾。问我们意见如何。
何松哲说他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只在我同意与否。
这次,我没有推拒,点头说好。
何松哲闻言转头看我,笑上唇梢。
屈平面无表情,低头饮茶。
……
在家休养两日后,何松哲接我去他家,我将那块如来佛祖玉坠放进锦袋,留在家中。
何松哲所住公寓位于C大附近,百来平米,两室两厅,主调清雅简约。
“时间紧,我来不及布置,暂时这样吧。”何松哲推开房门,放下行李,对我如是说。
室内大到家居摆设,小到壁灯盆栽,都与我生活了二十六年的卧室一模一样。我抬眸对他说:“没必要这样的。我只是暂住。”
何松哲轻笑,“我也只是暂住。”
清晨起床,我穿衣洗漱,经过阳台时,发现此处有数盆水仙,枝叶饱满舒展,含苞待放,尽情享受阳光清风。
忽闻厨房碗碟声,我循声而去,看见何松哲立于橱台前,手持锅铲,正在煎炒什么。
何松哲听见我的脚步声,回首相笑,“这么早起,我原本是打算做好早餐叫你的。”
他的微笑为晨曦所渲染,犹如水仙盛开般脱俗出尘。与此同时,我心底的某处在慢慢松开,仿若种子萌芽逐渐松开泥土、破土而出。
我惊觉异样,低头离开。
早餐是两个荷包蛋、一碗粥和一杯豆浆。餐桌前,何松哲闲适用餐,并问我味道如何。我不敢对上他笑意盎然的双目,埋头吱唔说好,匆匆吃完早点,借故担心迟到,拎起包逃跑似的冲出家门。
现在才七点,步行去学校不过十五分钟。刚才的举止实在不妥,想来是我过于敏感了。
来到办公室,同系教师纷纷过来表示慰问,教予我避免危险的窍门和注意事项。
下班时,我走出办公室,抬头即看见何松哲立于走廊,抱肩阅览宣传栏上的事记。我愣在原处,不知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下意识转身回办公室。
“云云。”何松哲唤我的名,朝我走来,接过我手中的包,“我们回家了。”
我紧握着包,不肯松手,“我有手。”
何松哲走在前,我跟在后,有意地与他保持距离。
学校门卫是位近六十的大伯,他瞧见我们,出来笑呵呵招手。我与他无甚交集,见面不过点头之交,奇怪他今天怎么这样热情。
何松哲笑脸相迎,向他问好。
他们竟然认识,我只能感慨何松哲人际网真宽广。
“小何啊!你送我那酒真是好喝,纯度高!”大伯豪迈往何松哲肩上一拍。
“好喝就行,下次再给您送来。”
“莫要!”大伯忙推拒,“那酒估计价钱不便宜,我承不起。”
“客气什么。”何松哲低笑,“上次多亏了您帮忙。”
我站在一旁,处于游离状态。
大伯突然走到我面前,“妹子啊!上月你遇变态流氓,得亏小何眼明心快,你得多感谢他!”
遭遇那样的事情,全校皆知,我心底总归不是滋味。但出于礼貌,我还是微笑点头。
“你是不知道小何当时有多着急!他当时找不到你人、联系不到你,满脸汗水地跑来问我有没有见过你,求我调出学校大门摄像头监控录像,然后才查出你所搭的的士。”大伯接着说,“妹子,别怪我话说得直。要不是小何,估计你早没命了。那可是七条人命的凶手啊!”
……
回去的路上,何松哲对大伯说的话不置一词,我低头看着人行道上铺的砖块。
我知道那晚何松哲拼命救我,却不知其中过程。我被凶手拐到那么边远荒芜的郊区,何松哲应该找了很久吧……
“何松哲……”我犹豫着叫住他。
何松哲停步回头,等待我的下文。
“那些天,每晚跟在我身后的人,是不是你?”我回想起,晚上回家路上,我隐约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当初我以为遭遇坏人。如今看来,或许有人有意为之。
“是。”何松哲坦然回答,走到我身前,“我担心你,我知道你不会愿意让我接送,所以只能跟在你身后,亲眼看你安全回到家中。那晚我加班,来晚了,才会导致……”他闭上眼睛,放佛不愿回想,然后睁开双眸,向我许诺:“今后,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我垂下眼帘,静静地听着他的话语,只说一句:“没有必要这样。”而后转身离开。
没有必要这样,你不可能改变我对你恨。
没有必要这样,我们只可能是表姐弟。
没有必要这样,我不可能爱上你。
……
那天之后,我与何松哲的关系更加僵硬。虽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我们之间的交集为零。工作日,我每天早起离开,三餐在学校餐厅解决,下班时他依旧会来接我,我回去洗澡后直接进卧室,尽量避免与他过多接触。
何松哲或许很早就习惯于我的冷漠,没有过多言语。我和他维持着这种零交集的生活。
节假日,我自行搭公车回家。
公车上,我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手机传来女人娇滴的声音。
“江莹?”我试探性问了一句。
“好记性。我们不过一面之缘,居然能记住我的声音。”江莹笑意阑珊。
“不是一面之缘,已经见过两面了。”我纠正。
江莹明显愣住,停住了笑声。
“如果没事,我先挂了。”
“哎?等等……”
我合上了手机,漠然望向窗外。
江莹的声音,恐怕我永远都无法忘记,倒不是因为她的嗓音可以令人过耳不忘。当日在医院遇到她,她回首对我别有深意的一瞥,她亲密地挽着林默微笑朝我问好,林默知道真相时她会心一笑,渐渐唤醒了我模糊的记忆,那些我深埋于心的记忆。江莹的面容与床上那女人重合,娇嗔的声音与女人娇媚的呻.吟重合……
林默与江莹淫.乱的画面,混杂着男人粗重的喘息声与女人娇滴的呻.吟声,足以令我刻骨铭心,那是我噩梦的源头。梦里不断重演我亲眼目睹林默与江莹的缠绵,我失魂落魄地从酒店跑出来、奔走于大街小巷,酒吧霓虹灯下我的迷醉……
那些天,只要我合上眼帘,脑海中就会浮现出一幕幕诛心的画面和惊悚的声音,那样深刻的噩梦,试问我又如何能忘记。
我不知道江莹突然联系我是因为什么事,我也不想知道。从今往后,所有关于林默和江莹的事情,都与我无关。
……
周末,妈妈拉我去商场置办新服装。她说我该好好注意打扮,留意学校有没有合适的对象。
我向来很佩服妈妈无论说起哪个话题,总能扯到谈对象上。正如我当初处于学生时代时,她可以将任何话题联系到学习上。
从未料想过,在商场遇见江莹。她是人群中一抹亮丽的红,足以惊艳你的视觉。
江莹优雅地走过来,十分得体地与我和妈妈打招呼,并且自称是我的好朋友。
妈妈笑说给我们聊天的时间,她去挑鞋子。
我保持警戒,“你来干什么?”
“逛商城。”江莹莞尔一笑,朝柜台妙手一指,对导购道:“帮我拿那双鞋。”
江莹靠坐在沙发上,合着双腿享受导购脱鞋、试鞋的服务。
“有话直说。”我总觉得她的目的不是单纯买鞋,更不会觉得我们只是偶遇这么简单。
江莹食指向我勾了勾,附耳对我悄声说:“我知道,你与何松哲上过床。”
我大惊失色,直愣愣地瞪着江莹,她艳丽的红唇勾画出得意的笑容。
江莹指了指一旁挑选鞋的妈妈,笑意泯然,“这种事情,你总不会希望我在伯母面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