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睹娇容幡然悔悟 放狂歌生死一线（1 / 1）
大厅上灯火辉煌，人声鼎沸，不时有峨冠博带的官员上前向李睿敬酒道贺，他满面笑容，来者不拒。见时辰差不多，只听皇上笑道，“李卿入洞房去吧，这里就不用你操心了，可别让三位佳人久候。”
众人纷纷附和催促，又是好一阵欢笑，李睿方才谢恩离席。按身份高低，自然先得去蓝心歌房中。将身来到新人房中，喜娘张罗着要他挑去喜帕，他照着做了，又喝过交杯酒。
红烛照映之下，只见绝丽的颜容漾起一抹别样嫣红，眼角眉梢更透出千娇百媚，万种风情。
极至的光艳耀得李睿眼前一眩，胸口却猛然一窒，这是自己第二次娶亲，却是第一次看到红烛下的新娘，难怪世人都道出嫁是一个女子人生中最灿烂的时刻，原来身披嫁衣的新娘竟是这般美丽。
若今日身着大红喜服的人是桓儿，又不知会是怎生模样？这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脑际，李睿的心倏的一抽。
他都在做些什么？他为最爱的人做了什么？
竟连穿上嫁衣的机会都不曾给她。
自以为爱她至深，可他到底曾给过她什么？权势，荣耀，地位，这一切是她想要，是她在乎的吗？
真正想要这些的只是自己吧？
眼前仿佛又出现她的眼神，他一下子彻底明白了她为什么会那样痛苦，那样悲伤。一直以为只要自己不爱那些女子，便不是背叛，却原来，自己早就背叛了最初，背叛了誓言，在他心中生出野心根苗的那一刻，他便已经背叛了她。
越想心越寒，越想心越痛，一时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要做什么，满脑子铺天盖地都是她的悲伤她的泪……
竟是他令她如此伤心……
失神间，却见蓝心歌正含情默默地望着自己，含了期待，蕴着娇羞，他陡然一惊，仿佛被那晶灿的目光灼烫一般，不觉竟已是满身的冷汗。
然而，正当李睿手足无措之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只听窗帘微动，三道银光齐齐向他射来，他不假思索地闪身躲过，回神侧目看去，却见床栏上已钉了三枚银镖。
“什么人？敢行刺本王！”他身子一振，厉声问道，而一旁的蓝心歌早吓的花容失色，娇躯乱颤。
李睿伸手操起近旁一把椅子，狠狠掷出窗外，紧接着飞身跃出，形如疾风闪电。
落到院中，只见月下一条黑影，定睛一看，来人深目高鼻，邪魅奇俊，却原来认得。正是蓝沼国的第一勇士，叛臣元奎的义子康彦。李睿恢复了一贯的从容，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一条丧家之犬，漏网之鱼。”
“李睿，你拿命来！”对方一声怒吼，挥动手中银光闪烁的流星锤，直扑上来，李睿斜身躲过，“前日被你侥幸逃脱，今日却来送死，还不快束手就擒。”
说话间，不少人已经涌到院中，就连皇上也在众侍卫的保护下走了过来。
“李睿，我与你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今日定要取你项上人头！”康彦咬牙切齿道。
“杀父之仇倒是不假，却又何来夺妻之恨？”李睿朗声道，“死到临头，还敢胡言乱语。”
“康彦，你认贼作父，追随元奎背叛父王，竟还有脸提当初的婚约？王爷，快快替心歌诛杀这狗贼！”清脆嗓音夹着忿怨，说话的正是蓝沼公主。与此同时，不少从南疆战场回来的将领也认出了康彦，一些和他有旧仇的已上前将他团团围住。
康彦和蓝心歌怒目相对，而他们眼神中刹那纠缠的爱恨，却尽数落入李睿眼中，冷冷望了这两人，他的目光一时深邃难测。摆手示意众将后退，李睿上前气定神闲道，“康彦，你看看周围，本王只需动动口便能取你性命。不过，念你也算得上是条汉子，不想看你死得心有不甘，这样吧，就请随我到尚武堂中一较高下。”
“好，若是你输了又当怎样？”康彦目光灼灼。
“若是本王输了，便由你带走公主。”李睿敛神庄重道。
“好，李睿，你可要说话算话！”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绝无食言！”
当下，众人出了这院，朝花园走去，要去尚武堂，须得先穿过花园。此时鼓乐皆停，而众人也再无心畅谈，场面一时竟沉静得有些压抑。
踏入后花园，却忽闻一阵箫声哀怨凄绝，而夹在那箫声中的，竟是女子沉郁宛转的歌声，那歌声仿佛比箫音更加悲凉，落到耳中令人也跟着心生恻然，只听她歌道：
“你的目光，幽冷中有叹
惨白的月弯弯勾住过往
夜太漫长，凝结成了霜
是谁在阁楼上冰冷地绝望
雨轻轻弹，朱红色的窗
我一生在纸上被风吹乱
梦在远方，化成一缕香
随风飘散你的模样
百花残，满地伤
你的笑容已泛黄
花落人断肠，我心事静静淌
北风乱，夜未央
你的影子剪不断
徒留我孤单在湖面成双……”
声声泪，字字血，句句都是凄楚，听得人眼底喉头一片酸涩漫涌。而眼前所见，却更叫人万分惊异。粼粼水光衬着如雪白衣，出奇的清寂出尘，身影翩翩，裙袂飘飘，舞姿绝艳而又凄迷，就像漫过玉阶寒潭的月光一般清柔，也仿佛月光一般的冰凉哀绝。
是怎样的悲伤，让那清亮澄净的女子，这样哀怨地独舞于寒风中？
仿似浑然不觉靠近的灯火和人群，她兀自沉浸在一个人的缠绵中，如痴如醉，歌声亦不休不绝。
“花已向晚，飘落了灿烂
凋谢的世道上，命运不堪
愁莫渡江，秋心拆两半
怕你上不了岸一辈子摇晃
谁的江山，马蹄声狂乱
你一身的戎装，呼啸沧桑
天微微亮，你轻声的叹
一夜惆怅，如此委婉
百花残，满地伤
你的笑容已泛黄
花落人断肠，我心事静静淌
北风乱，夜未央
你的影子剪不断
徒留我孤单在湖面成双”
歌声美到极处，亦悲到极处，像是勾起了了所有人心底的伤感。没有人注意到，皇上的眼中升起淡淡薄雾，幽幽地发出一声微叹。九五之尊心底深处最柔软的角落，就在那一刻被不经意地触动。仿佛是很多年以前，同样是一个连月光都让人心底生寒的夜晚，也有一个清绝的身影，白衣胜雪，风致楚楚，那样忧伤地舞着。还记得那个眉目如烟的女子，凄迷地最后望着故乡……
此时此刻，最心痛的人是却是李睿，浸透了泪水的字字句句，如千万利刃，似已将他心口穿透，直插进肺腑，刻入骨髓。
箫音止，歌舞停，终于看清她的脸色，这样苍白，这样冰冷，没有一丝波澜，只是冷，满眼都是冷。李睿只觉如临万丈深渊，即使是百万军中，血光遍布也不曾这般的寒意彻骨。
“桓儿……”他颤声唤她，像是无法承受这样悲伤的凝望。
霎时间，他身上喜服如沥血般的鲜艳红色，化为锥刺般扎入桓姬心口，一下攫住她的呼吸。早已一片灰冷的眼底，立时又生恨意，千万个念头在脑中乱成一团，混沌不堪，又仿佛清醒无比。
“你不是他，你不是哥哥！”她凄厉地叫着，“哥哥不会这样对我，不会为别的女人穿上大红！”
“哥哥不会叫我这样伤心，不会的！你是谁，你又是谁？你把他怎么了，快把他还给我！”她如癫如狂地叫喊着，着了魔一般撕扯面前男子的衣服。此时人们眼中看到的，再不是那个空谷幽兰一般的女子，只是个彻底抓了狂的疯痴妇人。
“桓儿，别这样……”她伤心欲绝的嘶叫令李睿恐惧得无以复加，连话语都支离破碎。
“若是我爹爹在，绝不会让你这样待我……爹爹你在哪里，快来救救我啊！为什么还不来救我……为什么你死的那么早……”她一下糊涂，一下清醒，撕心裂肺的尖叫渐次转为茫然无助的呜咽，岔了气地一阵悲切饮泣。李睿勉强伸出双手，想去搀扶她摇摇欲坠的身躯，却不料被桓姬一下拂开，只见她眼中忽然恨意汹涌，目光雪亮如刀锋般射向自己和身后的人。
“是谁害了我爹爹？你们说啊，快说啊！”她再一次的陷入了疯狂，扯着嗓子尖声叫道，“爹爹他一生为国尽忠，却落得那般下场，而你们这群人，一个个只想着怎么明争暗斗，怎么玩弄权术，怎么吸老百姓的血，凭什么坐食安逸？凭什么活的好好的？你们不是人，是一群狼，一群吸血鬼！”
这一句句疯痴的话语，却如针一样钉在众人心上，不少人鬓边已经冒出冷汗，提心吊胆地偷眼看皇上面色，却见皇上脸色一片阴冷，如覆了浓霜一般。
众人忐忑不安的当口，却听她又哀哀地哭了起来，“可怜我为什么就只有一个人啊？娘亲死的那么早，爹爹走的不明不白……现在，连你也变成这样……早知道会这样，不如早早随了那些疼我怜我的亲人去了……也不用受这活罪捱日子……”
瘦削的肩膀随着哭泣一抽一抽的，恍若寒风中摇曳的蝶翅，柔弱不堪，似难胜衣。
“桓儿，我错了，我错了，都是我不好，你要怎样都好，只要你高兴，我便都听你的！你怪也好，怨也好，只要别再这样……”李睿喉间翻滚着的哽咽，身子颤抖着一点点地低下去，双手抓着她的裙裾，惨声哀求。
忽然，他只觉得手中一空，绢帛一下抽离，他茫然地抬眸望去，却一下惊呆了，就在他错愕骇绝的同时，后面的人群也是猛一阵骚动。
李睿只觉眼前骤然一黑，仿佛所有的一切都灰暗模糊，满眼看到的就只有一点森冷寒光，却是紧紧勒在桓姬脖子上的亮银锁链。
刚才只顾着伤心痛苦，竟忘了身边还有一个无比危险的敌人，那康彦也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桓姬的背后，用手中流星锤的链子一下套住她的颈项。
见康彦拖着桓姬一径后退，李睿又惊又怕，高喊一声，“康彦，你若敢损伤她分毫，我决不放过你！”
“不放过我又怎样，我康彦死不足惜，能赔上燕王殿下心爱的女人，可是赚大了！”康彦冷笑道，“李睿，今日也叫你尝一尝痛失所爱的滋味！”
他说着放声大笑，手上猛的使劲一收，那链子一下勒的更紧，只见白色的身影挣扎了几下，却仿佛没什么力气，只有咝咝的暗哑声音从喉间低抑地挤出。
“住手！你快住手！”李睿已几乎心胆俱裂，“你要怎样都可以，只要别伤害她，听到没！别伤害她！”
“不想她死，可以！李睿，那你就拔剑自刎！”康彦怨毒神色有如厉鬼，狠狠自齿缝里迸出话来。
“好，我答应你，快放了她！”李睿决绝将长剑架于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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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了菊花台的歌词，呵呵～～～～～～～～～～
这个情节是在听这歌的时候想到的，我自己是非常喜欢这首歌的，所以厚了脸皮用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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