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乐舞绝香飘迷离 名目奇三美同归（1 / 1）
宫灯初上，元宵宴开。满堂华彩之下，金瓯玉盘盛满美酒珍馐，流水一般由宫人们送上，席间丝竹缭绕，觥筹交错，一片的欢歌笑语。今日凯旋而归的诸将，无疑是最为得意的一群人，就连他们的家眷坐在侧旁，也纷纷面露自豪之色。
让众人不解的是，主桌上诸王都携了王妃，双双对对出席圣宴，唯独刚刚得胜还朝的燕王却是独自一人，此刻，只见他正怡然自得地和桌上诸人把酒言欢，脸上是一贯的倜傥笑容，众人似乎隐约感觉到什么，却又看不出半分端倪。
“今日怎么不见两位弟妹？”皓箜笑问李睿，“一个久病不愈，莫非另一个如今也身子欠安？”
“拙荆前儿偶感风寒，这会子正抱恙在家，多谢表哥关心了。”李睿答道。
“连桓王妃都吹得倒，这阵风当真可不小啊！”旁边的八皇子出口语带揶揄，“表哥还是赶紧回去给她治治。”
众人都跟着笑起来，李睿也淡淡笑了笑，却并不开口多言。这时数名身姿修长曼妙的美姬在场中翩翩起舞，彩袖翻飞，罗衣当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诸女踏乐而舞，时而绵延飘忽，柔若无骨，时而翻花折腰，意形四扬，一曲终毕，众人心神俱醉，惊叹不已，只听兰妃笑似银铃，“皇上，这支舞是臣妾特意为皇上编的，不知皇上可喜欢？”
“爱妃的手笔，果然不同一般。”皇上笑赞道，“难为兰儿费这一番心思了。”
兰妃被皇上一赞，越发神采飞扬，正得意间，却听皇后笑吟吟说道，“臣妾也有个节目，想给皇上和诸位大人助助兴。”
“哦，皇后也好有雅兴。”皇上今晚兴致极佳，饶有兴趣地说，皇后轻轻击掌，便有身侧的宫人即刻下去传话。见皇后笑得微妙，众人都好奇地翘首以待。
几个宫人动作极快地在场中安置了一个紫檀木琴案，又放上两把椅子，一把在琴案之后，一把则在侧旁，大殿里立时安静下来，只见两名少女款款走入场中，朝着众人飘飘万福，个子高挑的那个身着明红宫锦长裙，眼明秋水，仪态万方，另一个小巧玲珑，一身的碧绿烟萝裙，妩媚生姿，娇艳绝伦。二人都是如花的妙龄，身上自然流露出一派青春气质，让座上不少遍身珠玉、精雕细琢却仍难掩岁月痕迹的嫔妃立时显得黯淡了几分。
李睿认得那红衫的女子正是自己的表妹，宛仪公主之女薛云屏，其父为大学士薛谈，而那绿衣女子却未曾见过。
二人礼毕，翩然落座，薛云屏闲雅端坐于琴案之后，另一女子的手上则多出把笛子来。只听流水般的琴韵袅袅而起，一缕空灵的笛声随之跟上，与琴音相逐相引，宛如蹁跹双蝶。众人还来不及惊叹这宛转清韵，却猛然又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场上忽的又出现了一个水蓝色的身影，竟是从梁上攀着丝绦飘然而至。明灯高照，将绝丽姿容映得无比璀璨，她嫣然一笑，目光掠过大殿上所有的人，金碧辉煌的宫室仿佛在这一刻失去了颜色，人们眼中尽只剩下那一抹水蓝。
纤细窈窕的身影开始舞动，飘逸的衣袖落落舒展，欺霜赛雪的玉臂若隐若现，翻折间变幻出各种姿态。裙缘扬起，如浮云流动，又如雪瓣纷飞。
乐声徐徐低幽，迂回曲折，殿上众人屏息凝神间，琴笛和鸣忽然高扬而起，一时雄浑苍经，气势如虹。却见场上长袖流动，飘然欲飞，轻盈娇躯随着急起的繁丽曲音，开始急促地旋转，那一团水蓝越转越快，如瀑的长发肆无忌惮的飞扬着，此时的人们，即使看不清她的绝丽容颜，却也仿佛被飘逸的身影耀花了眼，那素淡的水蓝一时竟绽放出无比夺目的光彩。
忘情沉醉中的众人猛然发现，不知何时，一片幽香已深深润沁心脾，起先清新无比，仿似沁凉的冰雪，晶莹的水滴，渐渐的淡雅清香转为浓郁芬芳，如同春回大地，暖风和煦。随着乐曲越来越激烈，舞姿越来越靡丽，那香气竟也变得烂灿，炽热，肆烈……
所有人都迷醉了，仿佛被那魅惑的芬芳唤起了心底的热烈，一时更分不清虚幻与现实，等回过神来，早已是曲终舞止，整个大殿却是一片沉寂。
“好，好，好，舞美，曲美，香更美。”皇上的声音打破了宁静，语气中充满惊叹，立刻啧啧称赞响成一片。三女上前，盈盈施礼，蓝心歌娇声道：“适才乃心歌一点心意，献于尊贵的陛下和英勇的将士，比起天朝对蓝沼的大恩，区区舞艺实属微不足道。”
“公主过谦，过谦，来人快给公主加座。”皇上望着下面魂不守摄的一干臣子，朗声笑道，“久闻蓝沼风物奇秀，今日可叫朕大开眼界。”
一旁的皇后见龙心大悦，端雅笑道，“臣妾见公主天人之姿，心中倾慕，所以才打着陛下的名头求公主宴前一舞，皇上不会怪罪臣妾吧？”
“哪里，哪里，皇后的心思从来都是最妙的。”皇上笑得开怀，忽然瞥另外那两个女子还站在那里，又好奇问道，“弹琴吹笛的又是何人？也重重有赏，赐座！”
二人袅袅婷婷地施礼谢恩，也入了席。
“皇上终日只顾着操劳国事，可真不是个好姑父好舅舅，连云屏和语柔都不认得了。”皇后嗔笑着责怪道。
“我还一直当她们是小娃儿，没想道，一个个都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皇上露出惊讶喜色，两个女子在蓝心歌那样的绝代佳人身边，自然有些给比下去了，但她们身上散发出温婉秀雅的气质，也是别有一番风韵。
闻言，皇后心中一片欢喜，早上见了蓝心歌，连她都忍不住为这个女子的美貌惊叹，看来赶是赶不走了，索性收为己用，反正她一个远道而来的异国女子，没有什么外戚势力，也不用费心提防，顺带着再隆重推出自己的侄女，车骑将军之女姜语柔，这样一来，看谁还能觊觎她皇后的宝座。这时，她眼中笑意无比惬意，目光似有似无扫过自己的死对头，掩不住得意之色。
只见那头的兰妃却不动声色，嫣然一笑开口道：“敢问公主适才让我们大家闻的是什么香啊，本宫自幼便最喜爱香料，却也从未闻过如此极品，请公主赐教。”
“这……”只见蓝心歌面露羞色，“贵妃娘娘见谅，此香乃是我师尊费了毕生心血研制而成，她老人家临终前要心歌立下誓言，不能将名称调制的方法传与世人，除非，除非……”
“除非什么？”兰妃急问道，众人也一时好奇心起。
“除非有人猜出这香的名字，这个人，便是心歌此生的良人。”蓝心歌红着脸，声音一点点小下去，无限的娇羞。
闻言，大殿上立时响起一片交头接耳之声，只听皇上兴致勃勃地笑道：“今日这里人才济济，公主若不嫌弃，就请让大家猜上一猜。”
“以天朝大恩，即使是平民百姓，也配得上心歌，更何况这里个个都是国之栋梁呢。”蓝心歌低头娇声道，殿上诸人不由随着心中一动，倾国倾城，谁不爱呢？
“好！就让朕先猜上一猜。”皇上略略思索道，“公主天人之姿，莫非叫做天香？”
蓝心歌低头不语，面上红霞明媚。
“香风浮动，我猜叫芳舞。”一边八皇子皓筝跟着道，语气自负，仿佛美人已是自己的。
“人如玉，清商妙，而芳香兼二者之美，莫非名为玉商？”说话的是四皇子皓箜。
一时众人七嘴八舌，纷纷报出绞尽脑汁想出的答案，就连一直没开口的皓笙，也在众人的催促下猜道：“香如无形之凌波。”
“怎么燕王还没猜过。”最后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李睿，却见他正闲闲地在一边饮酒，似乎对热火朝天的猜谜游戏不感兴趣，见状，大家都忍不住会意地一笑，只听皇上道，“李卿也来猜一猜，别扫了大家的兴，让公主见怪。”
李睿怔了怔，既而有些漫不经心地温雅笑道：“在下猜谜本事不好，公主请莫见笑，若非在此地，闻到这样的香气，在下马上会联想到，必定是——毒药。”
闻言，众人又笑，只当他存心不想猜中。见所有人都猜过了，皇上转向蓝心歌问道，“公主，不知可有猜中之人？”
只听蓝心歌羞赧地娇声说道：“家师研制此香，力求初闻时晶莹清澈，纯洁无瑕后又芬芳袭人，汹涌澎湃，如此变幻无穷，令闻者神魂颠倒，目眩心迷，故正是以毒药名之。”
这下，包括李睿在内的所有人都一下惊住了，皇上怔忪片刻，闷声道：“可真是一剂毒药啊！”
“父皇，燕王娶有两位正妃，已是破格，以公主之尊，岂能侧居人下，依儿臣看，不如让燕王把猜中的谜底赠于他人。”皓笙怕事情又要不好收场，忙在一旁小心提议道。而皇后见自己的如意算盘被打乱，正暗自恼怒，听了这话也是连忙附和称是。
谁知蓝心歌起身离座，一下跪倒在地，“家师临终前，要心歌立下毒誓，倘若食言，必死无全尸，况且心歌立志以身报天朝恩德，不要说侧室，就是为侍妾，为奴婢，也心甘情愿。请皇上成全心歌！”
“这……”皇上犹在沉吟，目光探询地望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李睿。却听兰妃在旁边笑道，“燕王的两位王妃，可不是普通人，一个才貌无双，名满京城，另一个更了不得，武功盖世，艳闻天下，如今再加上芳华绝代的公主殿下，岂不更妙，依臣妾看，皇上该成全这桩美事。”
“李睿，你可愿意？”皇上终于开口问道。
“臣扣谢万岁圣恩。”李睿上前，平静地叩头谢恩，语气中听不出丝毫情绪，殿上立时一阵骚动起来。
皇上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但还是笑道，“那就恭喜李卿得此如花美眷。”
正有些垂头丧气的皇后敏锐地捕捉到一丝诡异，心头忽的灵光一现，“皇上，前儿个皇姐还跟我抱怨老抱不上孙子呢，也难怪她烦心，那瑶王妃一直病着，桓王妃呢，陛下也是知道的，打那之后身子就时好时坏，睿儿这些年又一心扑在军务上，如今放眼看去，这京城里还有哪家王爷没个几房侧妃，一比起来，燕王府也忒冷清了些，这样下去，皇姐可真要怨皇上您这个做舅舅的了。”
“这么说来，这下皇姐也要高兴了。”皇上笑道。
“依臣妾之见，皇上不如就让皇姐痛快乐一乐，”皇后笑吟吟道，“睿儿家中有那两尊天仙在，一般人自然入不了他的眼，如今幸好有公主这样的绝代佳人，臣妾看云屏和语柔，也非凡品，皇上不如做主将她们二人许给睿儿。这样五美同堂，还不得把皇姐给乐坏。”
“还是皇后想的周到，”皇上一时高兴，便也准了，命李睿三日之后迎娶三位美人，又赐下不少金银，着他扩建府邸。众人拜倒再次谢恩，几名女子面上尽是羞色，望向李睿的目光却已是柔情万种。
这时，席上诸人纷纷上前敬酒给李睿道贺，明烛华堂之下，光彩流离，一片欢畅。皓笙有些担忧地望向李睿，不意正触到他的目光，只觉那融融笑意的深处，隐约有无奈有苦涩，却又仿佛有尖锐锋芒一闪而过，
皓笙心中忽然涌起一缕心酸，男人总是想要的太多，不仅是女人，他们还要一切。不光李睿，自己不也是如此，而此间众人，又有谁不是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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