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回 得情根欣喜若狂 陈诡断暗藏杀机(1 / 1)
且说,李睿进得门来,见傅瑶惊惶颤抖,满面泪痕,再看桓姬持剑而立,怒目圆睁,心下顿时明白了八、九分,不觉沉下脸来。
不等李睿发话,傅瑶便跌跌撞撞扑过去,一把拽住他的臂膀,泫然含泪望着他,泣不成声地说:“王爷,可要为妾身做主。妾身原是一番好意,打算给妹妹立个名分,哪知,哪知……妹妹不但不领情,还怨我碍眼,竟拿刀动剑的……”
“叫她滚!”桓姬已是怒不可遏,“快滚!”
“桓儿!王妃既是好意,你又何必动怒!”李睿怕事情闹大,万一傅瑶说出什么,反而更加不好收场,于是呵斥道:“还不快把剑放下!”
“哥哥莫让她那副模样骗了,”桓姬愤然道,“她们这些顶着名媛闺秀的虚伪之人,最懂得惺惺作态!”
“妾身一片真诚,不想妹妹竟这般不解。”傅瑶蹲下身子扶着李睿的腿,楚楚可怜地哭喊道,“妹妹认定我不怀好意,真是冤枉死人了,傅瑶索性在王爷面前一头撞死,以明心意。”
说着她猛的立起身来,一头撞向墙壁。李睿忙伸手将她拉住,安慰道:“王妃何必如此,既是误解,日后长了自会消释。日久见人心,王妃的好意还怕桓儿不识?她性子虽烈,却是最明事理的。”
“求王爷要为妾身做主,妹妹不领情,王爷可不能跟着误会我。”傅瑶梨花带雨,万般委屈状,真是我见犹怜。
“住口!”见傅瑶当着自己的面,和李睿拉拉扯扯,桓姬更是怒火中烧。
“好了,好了!王妃也莫再哭,桓儿若有冒犯,本王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李睿一面护着傅瑶,一面制止桓姬,“且不管是何原由,自我进来,桓儿就一直叫闹,若要论对错,倒真显得是你无理了。”
“哥哥!”桓姬的脸,已经几乎气的扭歪了,额上青筋隐隐暴起,“难道你不知道,最可怕的女人,不是言行咄咄之人,而是旁人都以为天真柔弱之人。”吼出这一嗓子,她忽然全身乏力,眼前一阵发黑,竟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桓姬悠悠地醒来,一睁开眼,便看到李睿俊逸的面容满是关切,炯炯的目光中洋溢着惊喜,正专注地望着自己。
“你醒了!”温柔的话音中,含着难以抑制的喜悦,“知道吗?大夫刚刚来看过,说我们有了!”
“有了?有什么了?”桓姬的头脑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孩子呀!我们有孩子了!”李睿一脸的喜色,“傻桓儿,你自己都不知道吗?”他凑上来,责罚般的在她的脸上重重亲了一记。
“是真的?”桓姬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放心地又问。
“大夫说,已经快两个月了,两个月了啊!”他兴奋地一再重复着。
“我们,真的有孩子了!”桓姬终于确信了怀孕的事实,欣喜地用手抚上自己的腹部,一抹娇羞的嫣红在脸颊上悄然绽放,映出别样的神采。
“以后,再不可以到处疯跑,再不可以舞刀弄枪,”他絮絮叨叨地叮咛着,将桓姬的手紧紧攥在自己的大手中,“当然,更不能发怒动火了!”
闻言,桓姬的笑容滞了滞,有些不悦地说:“哥哥,可是在怪我刚才失态!”
“我怎么会怪你呢!我只是觉得,你为她发火不值得,”李睿温柔地说,“她是怎样的人,我比你还清楚,她想卖个人情,你就装糊涂照实收下,何必与她撕破脸,倒叫旁人觉得是你小性儿。你不知道,适才你晕倒的时候,我有多担心。”
“我记下了,都听哥哥的!”对上他热切的目光,心情立时舒畅了,“桓儿不会再和她计较。我知道哥哥不会上她的当,只是受不了她以为背后有傅家做靠山,居高临下又惺惺作态的样子。不过,她也神气不了多少日子了!”
听了她的话,李睿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又恢复了喜不自禁的神色,“现在开始,我的桓儿每天都要开开心心的!这样宝宝生下来,才会又可爱又聪明。若是生下个爱哭鬼,我可不依。”
他像个大孩子一般,调皮地把头贴到桓姬的肚子上,“宝宝你听好了,可要老老实实地乖乖呆在娘亲的肚子里,可不许淘气,不然,等你出来的时候,爹爹要打你屁股!”
“哥哥好凶,会吓着宝宝的!”看着他一脸的灿烂笑容,桓姬口中嗔怪,眼中却是无比的温柔,“哥哥,你抱抱我呀!”
李睿立刻给了她坚实的臂弯,被他拥在怀中,桓姬心里满溢着幸福,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这辈子,无论还要经历多少风雨,都要和这个人在一起。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很快,李母也在丫鬟婆子的陪同下兴冲冲敢过来,好一番嘘寒问暖,叮咛嘱咐。
没过多久,合府上下都欢欣起来。当然,也有些人心里可不舒服了。
蘅芷宫,兰妃寝宫。
低眉顺眼的小宫女,引着一身华贵命妇装扮的傅瑶进入正殿。这殿中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缀满了珠翠琉璃,帝王宠妃的宫室,气派自是非比寻常。
此时,兰妃正怡然坐在贵妃椅中,她一身绛红色对襟宫装,金线绘出丝缕烟霞图纹,云鬓如墨,斜插金凤,耳着明珰,光华四射,更衬得仪态万芳,雍容华贵。见傅瑶上前施礼,兰妃露出亲切的笑容:“自家人,拘什么礼啊!瑶儿还不快上前来,叫本宫好生瞅瞅。”
说着,兰妃命傅瑶坐在身侧,一面仔细打量她,“自打嫁了燕王,光顾着小两口快活,早把本宫忘了,也不知道过来陪我说说话。”
“前阵子新年,怕娘娘这里繁忙,不好意思烦扰。娘娘若是喜欢,瑶儿以后常来就是。”傅瑶乖巧地回答,粉面桃腮,楚楚有致,实在是惹人怜爱的情致。
兰妃满意地看着她,眼中笑意更盛,“几个侄女当中,就数瑶儿最得我意了,竟似我亲生的一般。”
“姑姑待瑶儿的恩情,瑶儿铭刻肺腑,早视您与母亲无异。”傅瑶满怀感激,由衷地说。
“瞧这丫头,怎么句句都让我听着开心,”兰妃欣喜更甚,“可不就是我的女儿。”
两人又说了会体己话,兰妃忽然露出一丝异样的笑容,“丫头,嫁过去那么久,肚子里可有消息?”
“这种事,也不是说有就能有的。”傅瑶低着头,脸色绯红地小声说,“不过,眼下,却有桩不顺心的事。”
“什么事啊,你只管说来,有本宫在,看有谁敢对你不利!”兰妃问道。
“娘娘也知道的,他……他原有所爱,不是还几乎为她抗旨。”傅瑶小心答道,一面仔细揣摩兰妃的表情,“前儿个,她已经怀上孩子了。”
“我听说是个出身平贱的,虽然是个没地位的侍妾,但也不能大意了,若是让她头胎生男,以后麻烦可就多了。”兰妃沉吟道,温和的笑意渐渐隐去,目中露出一丝寒光,“你们燕王府,和这宫里头,又有什么两样。李睿那般人物,有多少豪门权贵想攀附巴结他,恐怕这当口,有人正忙着筹划怎么把妹子女儿送到他床上。又有多少女子会使出浑身解数,只为博他一顾。瑶儿,要保住自己的地位,可千万不能心慈手软。”
见她神情颇为凝重,傅瑶也不禁凝神敛息,“瑶儿愚顿,请姑姑指点!”
“和宫里是一样的道理。若要久胜不衰,只须盯紧两样东西。”兰妃口气阴冷,“一个是自己的肚子,还有,就是别人的肚子。”
傅瑶闻言,倒抽了口气,“姑姑,可是要我……”
“你是个聪明孩子,姑姑也不想和你兜圈子。你既已嫁作人妇,此生便只能系于那人,所有荣耀、地位全来自那一人。若说男人的功业在金戈铁马,开疆辟土,那么女人一生的战场,就是身边那个男人。”兰妃敛去厉色,依然秀美婉丽的容颜,迎着从窗口透入的柔和日光,竟显出几分惆怅凄楚,“我也是被亲人们自小娇宠,处处维护的,当年,也同你一般天真柔顺,以为凭着自己的美貌和才情,就能得到皇上的宠爱,立足于这九重宫阙,光耀家族,让家人安享荣华。后来,直到吃了那些苦,遭了那些罪,才知道这要想在这宫里头活下去,要想活得扬眉吐气,就先得把自己的良心扔掉!”
一席话,说得傅瑶阵阵心寒,四肢冰凉。她惶惑地抬起头,却对上姑姑决绝的目光。这平日里媚眼盈盈,娇艳灵动的双目,此刻,却只有冰冷残酷,而在那幽冷双瞳的深处,却看到自己的影子。
“若是对敌人仁慈,最后,只会害了自己!”从宫中出来,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兰妃阴沉的话语还一遍遍回响在傅瑶耳畔,她紧紧攥着兰妃给的小纸包,手心不停地渗出丝丝冷汗,几乎要将纸包浸湿。
“真的,非要这样做吗?”傅瑶心神不宁地想着,眼前闪过李睿温柔的眼神,和煦的笑容,闪过桓姬目光犀利,疾言厉色的模样,心里猛的一阵抽痛,“姑姑说的没错!我别无选择!”
“可是,要怎样下手呢?”手中这药粉,名为“惊风雨”,本是由几味极其名贵罕见的安胎药合制而成,不过物物相冲,其中却大有奥妙。孕妇食入后,表面上没什么征兆,但若是一受惊吓,十之八九胎儿不保,
“她是习武之人,心志那般坚定,却要如何方能得手?”秀气的眉心几乎纠结在一起。
再说桓姬,自打确诊有孕之后,满怀的欣喜,终日憧憬着孩子出生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几乎忘却了其他的所有。李睿的宠爱,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无论有多忙,他每天都会尽可能早些回家,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练武自然是严禁的,就是偶尔端个盘子,倒个茶,若是被李睿瞧见,都少不了要呱噪几句,看这大将军一副婆妈相,着实叫人觉得好笑。
也不知他从哪里,弄来各种各样的补药和偏方,安胎的、补血的、顺气的……变着法儿捣腾出来。桓姬向来身体很好,鲜少生病吃药,直嚷着怕苦,却经不住他一再的软磨硬泡,只好捏着鼻子把那黑黑的药汁往下灌。
这一日午后,桓姬小憩醒来,正独坐品茶,随手翻些册子解闷。忽然李璇过来看望,他现在官拜禁军校尉,开年之后也日渐繁忙起来,眉宇间,更刻上几分持重干练,神采与李睿越发的肖似。
除去关切道贺之外,李璇还带来个意外的消息:“向公子,前日也到了京城。”
“他怎么来了?”桓姬眼前浮现出那白衣飘飘的翩然身影,连他都来了,莫非,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六爷说,公子有意与大嫂一会。”李璇有些迟疑地说,“可是,大嫂如今……”
“无妨,我也想见见公子。”桓姬十分很干脆地说。
“可是……”
“没有那么多好可是的!”桓姬没来由地一阵气恼,你跟着心虚什么啊!直至触到他柔和关切的眼神,她的口气才复又缓和,“二弟不必担心,我自会安排。”
仔细询问了向颐的地址之后,桓姬心中暗暗盘算,却听李璇又道,“上回大嫂说起的,六爷府上那位童夫人,着我传话给大嫂,说她和孩子都很好,六爷和王妃甚为照拂,大嫂只管放心,好生休养着。”
“那就好。”桓姬这才回过神来,露出温馨的笑容。李璇看在眼里,不觉一愣,原来她笑的时候,竟比春风还温暖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