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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就像一阵风一样,风过去,又是清冷一片。
实验室里,夏维专心致志,见贺以驰进来,便露出了很柔和的表情,立刻结束工作。有雪,有弯月如钩,有暧昧的灯光。门外蓝色的鼠尾草被覆在雪下,早已枯萎。
雪落在脸上,凉得像针。
“为什么会想到种这么一大片鼠尾草?”贺以驰问鼠尾草并不易活,盛开时的味道也很浓烈,让人清醒的烈。
“好看。”回答得简单。
贺以驰沉默了。
“知道有这么一首诗吗:‘有一次我梦见大家素不相识,醒来后,才知道原来我们相亲相爱’。”夏维温和一笑,“其实,在混沌不清时时候相亲相爱,醒来后却素不相识,一样残冷。鼠尾草可以让人清醒。”
贺以驰伸手将夏维揽入怀中,暖气相融:“对不起!我……记起以前了,对不起。我也记得,在那种蓝色的草里,我第一次抱了你。”
久久的拥抱。
“果然,是想起了以前的事。”夏维心口暖了,“是因为空间的刺激吧?实验空间里,发生了什么?”
贺以驰抱紧了他:“你真的不知道。”
“意识入侵得太迟,我能操控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你在和我说话,很伤感的样子,然后我的心口感觉到了非常温暖的一股力量,当时你和我说了什么?”
“我希望,永远和你在一起。”
夏维笑了:“是了,就是这种感觉,很暖,我的意识一直的空间之外徘徊,在当时一刹那,就契合进去了。”
静静的拥抱了很久。
“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所以一直没说。马上就要撤离乌思了,我心里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办。”贺以驰心思很乱,说话也乱乱的,没有表白后的狂热,只有混乱和无措,“我没办法面对,很多事……对不起。”
“没有关系,不要想了。那Cy怎么办?现在都还没找到呢?”夏维轻轻拍着贺以驰的背部。
“没有找到也要撤离,就算是我的一大过失吧。”
“你感冒了吗?声音不对劲。”
贺以驰摁了摁鼻翼:“下午去了一趟宁心塔,阴气太重。”
宁心塔,供奉着乌思唯一一尊观音菩萨,信佛的家属会去烧香拜佛,在那里,鸟儿比人多。
夏维问道:“怎么忽然去哪里?”
“舒彬不是给我留下一对弯刀吗?我一直只把它们当成武器。”
一对弯刀静静躺着,寒光闪耀。绝对对称,如同双生子。最初接到这对弯刀时,贺以驰只惊叹于刀的精致,不像杀人,而像救人;后来得知是舒彬的遗物,每看一次,都觉得锋刃上仿若有舒彬和秦中鸿的影子;现在看它,却又是另一种心情。虽然是别人的武器,拿在手上,异常合手。
“弯刀,像弯月,灵塔弯月。”
灵塔弯月,是乌思难得的景致之一。宁心塔紧依宁心池,宁心池很小,以石为底,清澈空明。
贺以驰苦恼地说:“是的,可我已经把宁心塔和宁心池都翻了个遍,完全没有Cy的影子呢,而且据守门人说:那里自建成就没人动过,你说楚郁能把Cy放那里吗?”
夏维琢磨了一下:“可能时间不对吧。一对弯刀,是指月亮映入水中?”
“也对啊。”
“你曾说过那对刀很锋利,但它的弯度看上去怪怪的,月亮也可能弯成那个弧度啊。”夏维陷入沉思,“如果真的有对应时间的话,也许还需要对应一个空间。比如说,在哪里看天上的月和池中的月,会是很完美的角度呢?”
“会不会太复杂?”
“已经很复杂的东西,不在乎再复杂一点儿,其他的吗?”
“我还在找一本书:《专注的猴子》,不知道那书里到底都写了什么呀,总觉得最重要的东西就在那里。”贺以驰将早晨在图书馆的那段经历说了一遍。“现在被人捷足先登了。”
“你是通过什么查到那本书的?”
“我得到了一组密码,解析出一组数字,跟乌思所有的相关数据对比之后,发现是书号。”贺以驰抓住夏维的手,在他的手心写下了编号。
夏维沉思了好大一会儿,终于笑了:“有些东西是拼图,一块不能缺;有些东西只需一斑可见全豹。”
“什么意思?”
“如果我是楚郁,那绝对不会愿意让这个线索复杂到缺一不可。我会让每一个线索都尽可能地引向终点——这样才不会让答案被埋没。因为,楚郁是想让新元素公诸于世,设置障碍,只是不想让某些人独占而已。”
贺以驰恍然大悟:“有道理。”
看着神色飞扬的弟弟,夏维的心情也愉悦轻扬:“秘密也许并不在书里,而是书号呢。把这些分解开来的解读的话:是一个弧形角度呢,跟你的弯刀是一样的。”
“什么意思?”
“记得你说过的宁心塔吗和宁心池吗?为什么不去那里看看?”夏维亲了亲贺以驰的嘴唇,“今晚,就是最佳角度。”
贺以驰呆了一呆,低头:“是吗?虽然一直在找,不过找不到也无所谓的。我的任务本来就是实验,已经完美完成了。”
“是怕这一次又不对吗?”夏维笑了,“别担心,就当散步了。”
踏在雪上,沙沙地响,一踩一个脚印。
“我们应该站在哪里比较好呢?”夏维环视周围,宁心塔塔身素白,宁心塔的北边倚着宁心池。香火坛之外,种的是密密的大树。
“树上。”
夏维惊异看着弟弟,笑了:“我也这么觉得,哪棵树呢?”
贺以驰用脚步丈量着树与树之间的距离,像夏维用脚步丈量着实验的尺度一样,每一步都走得很专注。夏维抱手看着,这样的以驰,认真的时候很认真,含糊的时候很含糊。
“这一棵!”贺以驰三步两步起跳,矫健地爬了上去,招了招手,“上来!”
夏维笑了:“你是猴子吗?我可上不去。”
贺以驰伸下手:“矫情!又不是第一次跟我爬树!”
夏维深深吸了一口气,无奈地抱住了树。两条腿别扭的勾住树干,毫无美感地向上蹭了又蹭。终于能够着了手,贺以驰用力一提。
树干不粗,勉强能承受两个成人的重量。两人坐在树干上,肩并着肩,白雪纷纷扬扬,就这样看一晚上,也很美好。弯月挂在空中,曳着朦胧的光亮前行,苍穹之下,远处是延绵山脉,近处是塔,身边是心爱之人,圆满二字无非如此。
夏维揉着贺以驰的手。
白色的宁心塔矗立在视线中央,沐浴在圣洁的弯月和飞雪之中。
映照不到光亮的宁心池则是黑色的,纯粹的黑。
月亮慢慢靠近,宁心池渐渐亮了。一开始的泛着光亮,慢慢的整个池都亮了,池水静静映出了弯弯的月亮,白色的塔尖刺入水中月的中央。池水荡漾了一下,映出了蜿蜒的光亮,像摇摆的花骨朵一样。
贺以驰看呆了。
这个图案,乌思,只有一个地方有。
那里曾发生过乌思有史以来最悲痛的惨剧,死去的人烧成了灰烬。为了纪念这个地方,人们将象征性的一部分灰烬地融进仅存的一个容器中,盖上土,树了一个简单的标牌。那个图案就是花骨朵中绽放出尖塔和弯月,象征缺憾和永生,围着标牌的周围种了一圈荆棘。
逝者后来都被移葬在了乌思陵园,每到清明都会有人祭奠。而这个悲剧发生的缘起地,反而渐渐为人淡忘。
风雨兼程,标牌已经模糊。
时光荏苒,荆棘长得非常旺盛,将那里围的密密实实。那里紧偎着公园,但很少有人会去,一个充满伤痛的地方,连回忆都痛,不如遗忘。每个人都会绕开那个角落,生怕惊扰到逝者的宁静。
夏维轻轻掐了一下贺以驰的掌心。
贺以驰反手握住。
“是那里吗?”夏维喃喃地说,眼睛灼灼有光,转向弟弟,“果然是最佳角度,你是怎么知道的?”
“从秦中鸿、楚郁、还有夏友宗留下的资料中得出来的,也有许瀚和宁越他们的功劳。”
“我们去看看。”夏维豁然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