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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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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路上再也不会碰到熟人,空气中都像浮动着鲜花与自由的气息。

两人各自背着行囊慢悠悠在街上走着,他们并不着急要赶到什么地方去,从小到大,似乎从未这样,他们能安静的在一起,而没有目的。

琥珀心里愉快极了,禁不住回头向陈默微笑。

一缕阳光照在她的微笑上,温暖而动人。

陈默亦微笑,轻轻用手拂掉她肩头的落叶。

两人心中有说不出的快乐满足,这是多少次梦中的场景呵,万万想不到,真的有机会变成现实。琥珀吸吸鼻子,几乎想哭。

“傻丫头,怎么了?”

“没怎么,原来太幸福也会想哭。”

可怜的小琥珀,你可知道,这幸福不知能持续多久,这快乐,时时都有隐忧?

两人找到一家小而干净的海滨酒店。前台问他们:“订一间吗?”

陈默看琥珀一眼:“是。”

琥珀被这一眼看的心如鹿撞。

陈默附在她耳朵,轻笑说:“别想太多喔,这样比较节约,明白吗?”

琥珀瞄一眼他:“明白。”

放下行李,两人出去吃饭。

一家小小的餐厅,零零散散坐着几个客人。侍应过来问:“两位吃什么?”国语水平挺标准,一看就是旅游区的特色。

“馄饨有吗?”琥珀问。

“馄饨?没有。”

“水饺呢?”

“没有。”

“那…面条好了。”

面条端上来,居然是黄色的,细细的蜷曲着,清汤寡水,只漂着两根青菜叶。琥珀皱皱眉,陈默心一跳,真要这样漂泊一生,她能适应吗?

吃完饭出来,天已黑了,路上很冷。琥珀想伸手到陈默的衣袋中取暖,又觉得不妥,这次出来,与小时候在一起大不相同了,很多事,非但不能再那么主动率性,反而要更加避忌才是吧。

两人各自把手插在衣袋里,保持着一米的距离,闷闷不乐的回到酒店房间。

房间里一边有一张床,两人分两边坐下,一时无话。陈默打开电视,也不知在演什么节目,两人都呆呆的看。

半晌,琥珀忽然从床上跳起来,跑到衣柜前一阵翻腾,拿出一双手套来。

“哥,我织了一双手套,你看合不合适。”

怎么不叫默哥哥了,是想要划清界限吗?小琥珀,你不用这样,我岂会让你难堪?

琥珀说:“快到冬天了,你的手指太长,血液流不到指尖上,手一定会冷。”

陈默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抬头道:“小蓄的手指应该也是这样吧。”

房内的灯突然灭了,有电话打进来。

“抱歉,酒店线路出现故障,一个小时内可以解决。”

琥珀挂断电话,房内一片沉默。

陈默在黑暗中问她:“我们要不要出去走走?”

“我懒得动,外面太冷了。”

黑暗中只有两人的喘息声,琥珀忽然打了个寒颤,轻轻抖了抖。

陈默问:“你是不是有点冷?”

“有一点。”

“那你坐过来吧。”

琥珀站起来坐了过去,黑暗中手无意间碰到陈默的手指,两人均是一震。

琥珀紧挨着陈默坐下来,陈默感觉到琥珀的发丝扫在脸上,气息也渐渐吹过来,很热,有股诱人的香味。

琥珀说:“哥,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知道吗…哥,我能靠在你肩膀上吗?”

“嗯。”

琥珀将头缓缓靠过去,枕在陈默肩膀上,陈默用手围着她的肩向床里靠了靠,拉起被角盖在她身上。

这样,已是最完美。

琥珀静静流下泪来,慢慢的浸湿了陈默的衣襟。片刻,她觉得头顶有一丝冰凉,身边的陈默有微微的颤动。

“哥,你哭了吗?”

“没,没有。”

“哥,你和我一样难过吧。”

陈默头痛欲裂:“不,我很开心。”

一夜无眠。

美好的时光一瞬即逝。次晨,两人在阳光中醒来,接到了陈默母亲的电话,老人在电话中什么也不说,只是抽泣。陈默接完电话,两人静静对望,均在对方眼中看到相同的悲哀。

陈默什么也没说,去重新再开了一间房。

琥珀默默的看着他出去,把所有的行李都搬了出去,只留下手套。她强笑:“哥,你忘了手套。”

陈默不说话。

关上门,琥珀一把揪起手套塞进行李箱,手指碰触到一小包药丸,是上次剩下来的摇头丸。她看着手中的小药包,泪水一滴滴洒下来,看,仍旧是逃不掉的,走到哪里都一样逃不掉的。他们怎样都只能是兄妹。

她一仰头,吞下药丸。韩蓄,对不起。我不知道除了这个还有什么能救我,还有什么能让我解脱。

脑中一阵又一阵的眩晕冲进来,她倒在床上。

小兰说:“琥珀最小气,从未请过我们吃饭。”

众人起哄。

这是一个新来的旅行团,来这里已经有一个多礼拜了,小兰是其中最可爱的一个姑娘,自住进酒店的第一天,她就对陈默表示了相当多的好感。

陈默自然不会向她靠近,她就着急,一次次在众人面前逼问陈默,是否与琥珀是一对儿,陈默更不便承认。小兰的兴致就更高,她也不相信,哪有情侣要分房睡的?既然不是情侣,总霸着他干什么。自此,对琥珀的敌意就更重。

琥珀微笑,跟这样一个年轻透明的像玻璃一样的小女孩,有什么可说的呢。她又叹息,不知不觉间,原来她的心境已这般苍老。

陈默帮忙解释说:“不是的,我每次请大家,琥珀都是有凑份的。”

小兰不快:“还不承认是情侣吗?要是不是情侣,人家都没说不请大家,你紧张什么?”

琥珀脸一红,望向陈默。

众人又起哄。

“郎才女貌,天生一对,怕什么认啊!”小兰大声说,狠狠瞪陈默一眼,跳起来跑了。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承想竟被这样一个毫不相干的小姑娘硬踢到了一起,心中又是酸痛又是甜蜜,一时无言。

众人更是兴致高涨,齐齐拍手祝贺。

陈默牵起琥珀的手,深深的看进她的眼睛中:如果大家都知道我们的关系,还会祝福我们吗?

琥珀垂下头,轻轻颤抖:不知道,我不知道。

`陈默的头痛最近几天越来越频繁,他知道剩余能呆在琥珀身边的日子已经不多,他不知如何跟琥珀讲终究要离开的事,更不知如何面对她越来越缠绵的目光。

房间电话响,他去听。

是警局打来的。

同事问他休假还要休多久,又说跟的最大的那股毒贩已有消息,最近在小城周围活动的很猖獗。

陈默放下电话,松一口气,这是最好的借口吧。这样离开,但愿琥珀不会疑惑,不会难过。

“是谁的电话?”琥珀问这句话时,语气是不肯定的,带着一点点抑制不住的担心。

她是怕母亲或是唐玲打来吧,看来,虽然笑容满面,她却与自己一样日日忍受着心灵的折磨。这段旅程,是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同事打来的。”

“有事吗?”

他看着她,没说话。怎么开口才好呢,怎么开口她才不会疑心。

琥珀也看着他,轻轻说:“你要离开了是不是?”

他无言。

“没事,工作重要,我帮你去收拾东西。”

他看着琥珀瘦小的肩膀,忽然说:“我办完案就来和你相聚好不好?”

她背对着他,静静的:“好。”

她很清楚他说的是谎言吧,可是,这个谎他真的不忍心不说,说谎,毕竟还能有一丝虚假希望,她懂吗?

要离开了,他细细看房内,这里,他至死难忘。

他又看琥珀,这女人,他亦至死难忘。

对,她是女人,她是深爱他,也被他深爱的女人,从这一刻起,他心中,再也不要当她是妹妹,再也不要逃避,在仅有的余生中,他要记住。她是他的女人。

“要走了,”琥珀说,声音有一丝丝的颤抖:“我请你和小兰他们好好吃一顿怎么样?就当给你饯行。”

“好。”

当晚,杯盏交错中,两人极有默契的配合着,招呼的大家皆大欢喜。

有人说:“你们真是太有夫妻相了,真是默契!”

小兰说:“是哦,好有默契哦,简直象是亲兄妹呢。”

两人愕然,均像被打翻了五味瓶,再也没说一句话。

曲终人散,陈默送琥珀回房,送至门口,琥珀问:“哥,要进来坐会儿吗?”

陈默摇摇头,伸手摸摸她的头发:“晚安。”

“默哥哥!”琥珀在身后压抑的叫。

陈默再也遏止不住,转身紧紧将她拥入怀中。琥珀只听到两人的心跳,泪水一下子汹涌出来,很快就将陈默的衣襟打湿了。

“小琥珀…”

“默哥哥…”

两人痴痴相望,陈默将唇慢慢印在她的额角上,深深的,久久的,一吻。

“晚安。”陈默转身。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选我们来受这种苦,这苦痛,这折磨,何时到尽头?琥珀慢慢滑落在地,心中乱成一团。她慢慢摸回房间,找出藏在行李箱深处的小药丸,抓出一把,吞了下去。

好了,好了,一会儿就没事了,一会儿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陈默跨进房门,眼中脑中全是琥珀玄然欲泣的表情。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自己又逃了回来,不是想好了,从此不再当她是妹妹吗?怎么,被人一句“象亲兄妹”就又吓回来了吗?又要丢下她一个人面对了吗?

头又开始痛了,生命之于他,还剩下多少呢?

他深深吸气,推开琥珀的门。

然后,他惊呆了。

琥珀仰倒在床边,皮肤赤红,呼吸急促,手脚不停轻轻痉挛,眼睛却是大张着的,瞳孔的光采已不见了,像只死鱼。

她这是在…陈默感到一口气提不上来,几乎要倒下去,她这在吸毒?

这就是他深深疼爱的小琥珀吗?她这是怎么了?真的痛苦到非这样不能解脱吗?

是他吗?是他害的吗?

他视线有些模糊,上前去扶琥珀,她要去医院才行。

琥珀却笑起来,声音凄厉,和往常绝不相同:“默哥哥,你怎么又回来了?”

“你,你没事吧。”他放下她,看来,她不是第一次了,她有经验,而且很丰富,暂时不会有事。

“我没事,哦,”她夸张的掩住嘴:“被你发现了!”

“怎么办?怎么办?你不会再爱我了,不会爱我了!”她哈哈大笑,在床上打滚,忽尔又哭起来,完全不能自控。

“默哥哥,你知道吗?”她爬起来,两臂紧紧抱住陈默的腿:“我从小心里就只有你!我心里一直一直很喜欢很喜欢你!我不敢说,可我真的忍不住了,我就是爱你,就是爱你,你呢?你呢?!”

陈默扶住她,把她按回床上。

她刚才说什么,是说“爱”吗?终于说出来了吗?在现实中,在清醒的世界里,她不敢说,甚至不敢想。我也不敢说,甚至不敢提。她忍不住了吧,她怎么能不嗑药,她怎么能不疯狂?不在这种模糊思维的世界释放出来,她真的会疯吧。

是,是我害了她,害她被爱压抑这么多年,她怎能不疯,怎能不狂?

我干嘛不敢承认!我也爱她!我和她一样,从小,心中就只有她一个!生命走过了三十年,新婚也罢,面对罪犯的枪口也罢,我都冷静沉着、无动于衷,可只要靠近她,抱着她,我的心就会难以控制的狂跳!这么多年,始终未变!

可是,我能告诉她这些吗?不能,我不能。

那么,我到底能为她做些什么呢?

琥珀渐渐镇静下来,沉沉睡去。

陈默跌坐在床边的地上,再也无力站起来,一阵阵压抑着的哭泣从酒店的小小房间断断续续传出。

再痛苦再漫长的夜也会过去,当第二天阳光又升起时,陈默已收拾好行装,站在琥珀房间。

“我要走了,昨晚你都做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琥珀按着仍有些晕眩的头,不安的问:“我做了什么?”

陈默背转身子,他根本无法看她,她的迷惑,她的痛苦,都是他造成的不是吗?

“你在嗑药吧?”

琥珀倒退一步:“你,你都知道了?”

完了,他知道了,一定是昨夜嗑药嗑昏了头去他房间闹了,她说了什么吗?她表现的很不堪吗?

一定是的,一定是的,看,他都已不再看她了,连说话都要背转着身子了。他就要离开了,为什么偏偏在他离开前被他看到这样一幕丑陋真相。

无论是作为表哥还是作为警察,他对她都彻底失望了吧。

她吸吸鼻子,这样也好,他这一去,本来就没有打算再回来不是吗?这才叫一了百了。她要嗑药,那就继续嗑好了,他不会再在乎了,不会再关心了。

“你要想办法把它戒掉!”他压低着声音,只有这样,听起来才不会颤抖吧。

默哥哥,你已经这样不耐烦了吗?

琥珀坐倒在床上。

“我知道了,你该走了。”

陈默提起行李,再回头看琥珀一眼:小琥珀,我不能再照顾你,否则,你很快就会发现,我原来连自己也无力照顾,到那时,你会更伤心吧。

小琥珀,默哥哥无法再为你做别的,只盼在余生多抓几个毒贩,就算为你尽一份心力了。

小琥珀,你要珍重。

“哥。”琥珀叫住他:“我为人最不喜欢送行了,太惨兮兮,反正你还要回来,我今天就不去送你了。”

陈默不敢回头,怕琥珀看见他通红的双眼。

“好,你别送了。”

琥珀也不敢追过去,亦怕他看见她满脸的泪。

“哥,把你的手递给我。”

陈默反手伸出,琥珀轻轻握住他的手,这双手呵,它还是如多年前一样修长有力,它好温暖呵。有多少次了,它在她脸上抚过,在她头发上抚过,在她心头抚过?

她闭上眼睛,让眼泪滴下,深吸气,狠狠咬在陈默手腕上。

陈默闷哼一声,转回头来,两人泪眼相对,再无力伪装。

“到底,我们只有手足的缘份,就让我给你的手上留个记号吧。”琥珀含泪笑道:“再见。”

谢谢你,我永远也来会忘记海南,这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日子。陈默大踏步走出去:“再见。”

琥珀看着陈默的背影越走越远,渐渐消失在视线范围内。

这是最后一次了吧,最后一次这样看他,最后一次与他独处,最后一次送别。

她慢慢的坐下来,从衣袋里取出那包小药丸,摸出几颗,塞进嘴里。最近,这药丸渐渐没有以前那么好用了,从前,一颗下肚已可令她忘却烦恼。现在,有时几颗齐齐塞下去也没有什么感觉。她越来越频繁的感到心慌,心悸,不能自控。

这就是毒瘾吧。

听说吸毒可以大大缩短人的寿命,这真是好事。

她笑,把最后几颗药丸也塞进嘴中。

以后,再也不会心痛了,再也不用为难了。以后的日子,会更加自由,更加无忌。快乐,其实也没那么困难。

看来,她已渐渐攀上了悬崖,离坠落的日子不远了。真到坠落的那一刻,会有人来接住她吗?会吗?

韩蓄?不,不会,他再傻也不会仍留在原地等她,难道还嫌她伤他伤的不够吗。

陈默?更不会,他一直与毒品作斗争,却亲眼目睹了她的真面目,他这一去,永无再见之日。

那么,坠落,接下来,就是毁灭。

对吗?

她望向陈默远去的方向笑出眼泪:默哥哥…韩蓄…

正是清晨,小城的居民已经在为新一天的生活而忙碌。一切还是离开时的样子,丝毫没变,变的,只有他自己的心。

陈默揉着嗡嗡响的额头:他的心已死了,再不复苏。他的人也快死了,到时,但愿能不再痛苦。

他下火车后去了一趟医院,医生对他的态度十分不满,觉得他枉顾生命的安全与健康,完全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

他无法解释,也无从解释。

自从确诊他的脑肿瘤性质后,他对一切都看淡了,除了她。

他问医生:“如果早一点治疗,有好的希望吗?”

医生皱眉说:“那也要看你的癌细胞有没有转移的迹象,如果有,把握就小了。如果没有,以现有的医疗科技,抑制它应该是有把握的,但最好还是可以开刀。”

多么可笑,脑子里长出个恶性肿瘤来,就要打开它做切除。可是,医生知不知道它是怎么长出来的?它是日积月累,不能解脱才生出来的。要切除它,谈何容易,只要他还活着,这边切了,那边一定仍会有肿瘤出现。因为,他的痛苦仍在,他的灵魂仍不得解脱。既说不出口,又解决不了,更难以忘怀,不长瘤,还能怎样?

这是他被禁锢的灵魂在身体内进行的反抗,他太了解。

医生岂知这一切?

癌,癌是什么?癌就是生要离,死难别,心头滴血,血内有情的纠结。是一个人活着经历着痛苦着的总结。

谁能治得了?

他问医生:“如果不开刀,只靠定时的化疗和药物控制能活多久?”

医生说:“不肯定,如果不转移,以你脑中肿瘤现在的体积推断,应该有一年至三年的时间。如果控制得宜,最长拖个五年七年也不一定,如果本身药物排斥,那么三个月半年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开刀呢?”

医生又皱眉:“你确定不告诉亲人吗?”

“不用。”

“开刀,如果顺利,而癌细胞没有异动,那么存活的机率是一半对一半,有可能可以治好。”

“一半对一半?还有一半的机率是什么?”

医生看他一眼:“开颅术在目前仍是极艰难的手术,如果出现意外,可能导致即时死亡。”

“如果手术成功,但癌细胞转移到其它部位呢?”

“那…”医生垂下头:“希望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他轻轻拍了拍医生的肩膀:“别担心,没事的。”

医生诧异的看着这个高大英伟的男人,多么古怪的人。到底是他得了病,还是我得了病,怎么反倒由他安慰起我来。

出了医院,陈默直接去了警队。医生对他坚持不肯接受手术十分担忧,可他已经决定了,生死由命,能够长命百岁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更深的折磨,现在,控制得宜的话还有三五年时间可以为警队做点事,为母亲尽点孝,这不好吗?

他想起唐玲,她知道自己的病会怎么样?会伤心吧。但,这其实对于她来说也是一个好消息,最起码,五年之后,她又会是一个自由身,不用再被他的苦痛围困,那也相当于一次新生。

希望她好。

琥珀呢?他死后,她也一定可以重新开始。就算是跟着那个朝秦暮楚的韩蓄,也比跟着他要好,以后,她的好日子总会来的。

多好。

走到警局门口,他被一位白须白眉的僧人拦住了去路。

他就挡在他身前,他从左边过,那老僧就往左边移,他换着从右边过,那老僧却又移到右边挡住他。

他正不耐烦,却发现老僧的双眼无光,似乎竟是个盲人。

他心一软,伸手去扶他:“老方丈,您这是要去哪儿?我能帮上您吗?”

老僧瞪着干枯的一对眼沉吟片刻,忽然说:“大将军别来无恙?”

他想这老僧大半是疯了,眼又盲,心又盲,真是可怜。

老僧忽尔一笑:“你已病入膏肓,居然还觉得我可怜?”

陈默大吃一惊,认真的端详老僧,只能猜想他是瞎蒙而已,却也忍不住好奇,问:“老方丈看不见,怎么知道我要病入膏肓?”

老僧笑:“老纳此次前来原是来送大将军昔日故友之物的,不料临行前发现此物早已不翼而飞,不由深为自责。此时一见,却发现人算不如天算,原来此物,早已移师于大将军脑中收藏。此物是锵锵金器,植于血肉之躯内,大将军安能长享天命?阿弥陀佛。”

陈默见这老僧语无伦次,却精神旺健,显然足以应付跋涉艰辛,说不定,连盲眼的样子也是这老僧装出来骗子人的,也不便纠缠,转身进了警局。

老僧侧耳倾听他步行走远,眉毛渐渐垂下来:“痴子啊痴子,百世千年,仍不能让你放下小小一枚同心金锁吗?”蹒跚而去。

在警局忙乱了整整一天,头居然没有再痛。陈默觉得有些奇怪,又想,那老僧说,我脑中的积瘤是故友的金器滞留所致,这金器,指的就是我对琥珀的情份吧。人说,情比金坚。难道感情到了一定程度,真的能化作比金属更坚硬的物质?

他苦笑,我这是在瞎想什么,这可不是疯了吗。唉,像琥珀说的:今日扰君昏,明日衣化云。我生的时候,已注定要被她扰乱心神,除非死了,一片心事,才能尽化云烟罢。

他又想,如果上天真给他一个可以遂心愿的机会,他真能和琥珀生活在一起,说不定,脑中的肿瘤会自己悄悄消失。

他摇头苦笑,痴人说梦。

“陈默,外面有人找。”同事叫他。

走出去一看,居然是多年不见的韩蓄,陪他一起来的,还有唐玲。

他拉过唐玲,冷着脸问韩蓄:“你来干什么?”

唐玲抢着说:“小蓄前几天打电话来,问有没有见过小珀,我告诉他,她刚刚来过,他就来了。”

“她走了。”

韩蓄问:“你知道她去了哪里吗?”

陈默看了看他,他的样子很落泊,面色铁青,大约跟自己差不了多少。他也病了吗?不会,这种缺心肝的人怎么会病?那他一定是走了挺多地方在找琥珀吧,像是吃了一些苦,受了一些罪。可是,也是罪有应得。

这个人,不是自己当初给琥珀圈中的守护者,他,太让他失望。

陈默的头不期然痛起来,他坐回椅子里,向韩蓄摆手:

“不知道。你走吧。”

唐玲推他:“你不是去找她了吗?怎么不知道?你就告诉韩蓄吧,他这一年来一直在找她,也很受苦。”

陈默不动,真的吗?

“他是真心对琥珀的,”唐玲低声说,带着一点点不易觉察的怨怼:“你应该可以放心才对。”

陈默深深看韩蓄,这男孩子长大了,像个男人的样子,他真是越来越俊美了,如果,琥珀能忘记自己,那么,她最容易爱上的,是否会是他呢?

应该是吧,无论如何,他,仍像是真心喜欢琥珀的。

陈默问:“如果有机会,你会照顾她吧。”

“当然。”

半年多时间,韩蓄已又一次走遍了全省,他已近乎绝望,他有时甚至会想:琥珀的美,这样的不同寻常,这样的轻灵飘忽。也许,她本就不是凡间的女子吧,也许,在他疯狂寻找她的时候,她早已躲在天上,偷偷的笑。

找不到她,怎样都找不到她。只这小城,他已回来了三次。他的信心已被慢慢磨平。

终于,唐玲说:她回来了。

天知道,他是多么兴奋,多么狂喜。他马不停蹄的赶来,一心只想见到陈默就可以解决一切,谁知,陈默却是这样一付意兴阑珊的样子。

他仍在记恨那次夜雨中的纠斗吗?

他怎么好象对琥珀全然不在意了呢?

他的脸色真难看,比自己还要难看,是因为见到自己才这样吗?他这么反感他与琥珀在一起吗?在他眼中,琥珀与自己,根本就不配吧。

韩蓄想,我也知道,我是万万配不上琥珀的,可是我爱她,一点机会也不给我吗?

陈默静静的观察着韩蓄,韩蓄脸上爱恨交织的表情让他心惊,他仍只是个表面长大了的大男孩,他仍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和琥珀在一起,只会比琥珀更加不理智,更加没耐心,是不会带给琥珀幸福的。

他断言,沉声说:“琥珀被这小城的所有的人和事纠缠了太久,已在崩溃边缘,还是让她静一静的好。你还是放弃找她吧。”

韩蓄直直看着他:“这就是你的意思?是否也是琥珀自己的意思?你们就这么不相信我能给她幸福?”

陈默叹息,站起来握住韩蓄的肩头:“小蓄,爱她,就放过她。”

对唐玲说:“我还要工作,你先送小蓄走吧。”

唐玲盯着他看了半晌,冷哼一声,拉韩蓄:“我们走。”

出了门,韩蓄仍愣愣的,一年时间,他两次踏上寻找的路程,找不到琥珀,他已不难过,他想,只要真心,总会有想见的一日。

再选择来见陈默,他并未想要什么确实的答案,只是想看看同样深爱琥珀的男人,可否给他一些启示,没想到,一见面,不知怎样,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得来这样的结果。也许,他的道行还太浅,真要再入凡世情海中修行?

唐玲深深叹口气:“算了小蓄,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你想开些吧,他们兄妹,是这辈子注定要纠缠在一起的,别人再也分不开。我也不怕你笑,你可知道,结婚这多年,他仍与我分房睡,他不陪我就算了,却连个孩子也不肯给我!”

她苦笑:“有时候,我真怀疑,我们这几个人前世有着互相纠缠的债务,清算不了,留到这一世继续。究竟大家还要彼此折磨到几时才了?”

“小蓄,你走吧。这个小城,压抑你太久了,远远的离开这里吧,再也别回来。”唐玲说,声音决绝:“甚至,你都不要再呆在这个省,这是一个太古老的省,有太多古老的,不能磨灭的苦痛印迹,你走吧,快走。”

韩蓄呆呆的看着地面上的土,似乎有一个在本省呆过的摇滚歌手唱过:“风路过的时候,没能吹走,这个城市太多的灰尘。”就是这个意思吧。

他了解了,上天不让他找到琥珀,只因他与这城市一般陈旧,他所以为能带给琥珀的,其实一样是不幸福。

琥珀现在不见他,只因她仍未忘记忆陈旧的往事,等她忘了,自己会出现。

而为了迎接她的出现,他应该好好准备,好让她将来看到的,是一个有足够耐心,足够金钱,足够能力,足够真情,足够理智,足够热诚的好男人,让她觉得,他足以托付终身。

他舒出口气,拍拍唐玲:“你看起来很憔悴,多照顾自己吧,你说的对,我该走了,再见。”

原来离开,也可以是充满希望的一件事,此时离开,只为更好的重逢。

他大踏步走了。

“大姐,要不要把这个多事的警察干掉?”黑暗处有人问。

一只女人纤细的小手拿下望远镜,声音透着不相称的狠辣绝情:“不用,现在杀了他,太便宜他们了。总有一天,让我找到机会,我要他们生不如死!”

一本警察内刊在她手中握紧,内刊上有幅清晰的照片,照片上的一男一女在雨夜中从一家夜总会奔出,双手紧紧相牵。

这幅照片,是很久之前陈默的同事在线人提供的毒品卖场门口拍到的,因为镜头取的很美,照的又清楚,就被留做了内刊专栏插图。

照片中的一男一女,正是为了躲避陈默匆匆离去的韩蓄与琥珀。

女人问:“小三,我让你打听的人有消息了吗?”

“有了,她人刚回到西安。还有个好消息,”那声音诌媚的:“她似乎已经有吃药的习惯,想来只要再稍稍调教一下,上瘾是迟早的事。”

“好!这件事就交给你办,办不好就不用回来了!”

“是。大姐放心。”

女人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声音依旧狠辣阴沉:“小三,你知不知道被最爱的人弃之如蔽是什么味儿?”

她似乎并不想真的听到回答,自己接着说:“那滋味,很多人都应该尝一尝。不仅要尝,还要加倍尝,好好品味一下其中的感觉!”

送走韩蓄,唐玲约陈默出来吃饭。

见到他,她第一句话就是:“你心里那些鬼鬼崇崇的东西难道我不知道?你仍不肯让别人染指琥珀是吗?哪怕是像韩蓄这样好的条件,你也不甘心是吗?”

陈默无以反驳,也无力反驳,承认吧。承认了,她心里就舒服了,再说,他心里,又何尝不是真有一些这样的不甘不愿呢。

“是,我不让他找她,仅是自私。”他直视唐玲:“我更自私到扔下她一人,回来维系家庭,我不是好男人。”

唐玲冷笑:“你的自私不止是对她,对我来说也一样,这么多年,你干警察这一行,每天都在跟罪犯赛跑,我知道你心里有苦,可是,我在家是怎么样提心吊胆,心神折磨的你知道吗?你关心过吗?你只想到对不起她,可曾想过对不起我?”

陈默叹息:“害你为我为家担心,是我不好。可是你最在意的仍是我不能将心留在家里吧,这才是我真正对不起你之处,唐玲,对不起。”

唐玲没想到陈默居然直认自己的心病,流下泪来。到底,他是知道她为他做了些什么的,他像是挣扎努力过了,实在难忘,也怨不得他了:“算了,日子仍是要过,过去的,就别在提了。也许,我们有了孩子,一切还有机会变好。”

陈默怅然望着她,心想,对不起,我却连孩子也无法给你。否则,日后,你看着孩子,岂非更加难过?也许,等我消失后,腐烂成泥,没有拖累的你才会真正释然,真正解脱。

我自己呢?何日解脱?

唐玲走近他,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陈默将她的手握住,轻轻叹息:“这些年,苦了你了。”

唐玲眼圈一红,她是苦,可是,陈默自己又何尝不苦?他半夜凄厉的声音,仍回荡漾在她耳旁“公主,你别随我跳下来!”“我会对得起你系在崖边的金锁,永生永世,我也绝不负你!”“小琥珀!你别走!你别走!”。她虽然听不懂他到底在喊些什么,却能清清楚楚的听到他内心的悲凉,她幽幽叹道:“你不是更苦,这些年来,你总是发恶梦。我知道你心里也有很多解不开的结,可是…你想开些吧。”

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不想开些,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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