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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调笑令(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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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是一春。

琵琶城。距帝都千里之遥。

太阳暖融融的。

我倒骑毛驴,嘴巴里衔着狗尾巴草,低着头打盹。

肉包子的香味儿飘进鼻子。

“当今圣上放榜找一个叫白檀的人,悬赏十万两呢。这都几个月过去了,就没一点消息?”

“高人有心要躲,谁能找得到?我在帝都的亲戚说,白檀可厉害着哪!让她做武林盟主,人家不干,图个逍遥自在。在罗雀山上,一人就把上千归一教教众打了个落花流水。以前常听人道,公子韶绎活得最逍遥,不知和白檀比起来哪个更逍遥?”

“比咱们逍遥就是了。当时我在京城,给一个乞丐几两银子,那乞丐吹嘘道,白檀曾经做过丐帮帮主,还是老帮主硬逼着她做的;进庙里烧香,居然有人给白檀塑像,一问缘由,说是白檀有藏宝图,带着穷苦百姓上山挖宝,嗬!挖出的全是白花花的银子,白檀是菩萨在世。”

“哈哈……哪有什么藏宝图?那是漓花滩积下来的银子。白檀长得奇丑无比。若是个男人,好名声在外,丑点就罢了,娶老婆生孩子两不误。白檀偏是个女儿身,到现在也没传出点风月奇闻哪!哈哈哈,她丑到家了,公子韶绎俊到家了,俩人凑对算了。”

“咱做不了英雄,喝喝酒吃吃包子,回家抱抱老婆孩子不一样快活嘛?”

“来来来,肉包子出锅咯喂~~~~”

我喊道:“老板,给我来俩包子,素馅的。”

老板:“……”

“那就肉的、肉的!”

“好嘞~”老板爽快应着

凑到那几个人里面,我捧着包子啃了一口:“白檀也可以喝喝茶吃吃包子,回家抱抱男人呀。她也蛮快活的。在外面还可以遛遛毛驴打打盹。呃,就是没孩子可抱。”

“……”

几个人的眼珠子快要像他们嘴巴里的包子馅一样掉出来,我忙说:“哈哈哈,我的意思是有可能白檀就是这么过日子的。哈哈,大活儿吃包子,吃包子。”

“你认得白檀?”

“不认得”

“谅你也不认得。她可是牛气人物。”

“错觉!纯属错觉!她不牛气,有牛脾气。”

“切!你是嫉妒她吧?”

“才不是呢!”我不可怜她就不错了,逃得远远的,像通缉犯人一样被悬赏,和扶柳的命运还真相似。

“那是啥?看你长得不错。白檀抱男人?我看是你思春想抱男人了吧?哈——”

“是我抱她。”

一个男人的声音打断争执。

来人将我抱上毛驴,自己也坐了上去,“你想气死我是不是?整天往外跑,脸沾多了灰尘怎么办?凡是提到你和公子韶绎的,你都要搀和进去。”

“白狐,你把我的毛驴压趴了……”

“那我晚上多抱你一会儿。”

“呕——”我做了个呕吐的动作,“人都说,白骨堡堡主,远望贼眉鼠目,近瞧狐媚清绝。我只记得你练功时贼眉鼠目的模样,与你睡时甚觉恶心。”

“你要改改了,我不练功的时候都是狐媚清绝的。”白狐侧着脸跟我说话,“这次如果再失败怎么办?溃烂成这样。你的脸经不起折腾了。搞不懂你,直接跟我说谁陷害的小雪,让我去阉了他,这事就算过去了,不好么?”

听到“阉”这个字,我笑:“就是我划伤的你妹妹啊,我看你怎么把我阉了。杀了我你妹妹的脸也还是那样儿,解口恶气罢了。”

白狐捏我的鼻子:“你跟我过一辈子算了。”

“不是你恨我的那会儿了?跟你过一辈子?好方便你整天拿着□□在我脸上涂涂抹抹,又是溃烂又是长新肉的来回折腾啊?你要是发善心呢,就配出好药方来治好白雪的脸,赶快走人,别再三番五次破坏我抱男人的好事。”

我倒出脑袋壳里的记忆,白狐总在做同一件事——把我的□□揭下来,笑着看那些少爷公子哥儿从我床上滚下来,光着身子往外冲,我呆呆看着,不知不觉也跟着嗤嗤笑。

“你生日,想要什么?”

“抱男人”

“……”

“抱很多很多男人……我希望今天能多诱惑几个年轻俊俏点的,拐上床。你送我几个当做生日贺礼?”

“先和我试试?我俊俏,讲技巧,力气好,一个顶好几个。”

“你该知足了。我十天足足有八天和你共度春宵,其中五天睡到日上三竿。白雪要是知道了你和仇人夜里这样厮混,她毫不迟疑阉了你。”

白狐揉搓把玩我指甲的那只手停下来,抿唇,用直探心底的锐利眼神擭住我的眼睛,认真地说,“我指的是,和我尽床第之欢,我们做到最后一步。”

他特意强调:“我不需要你戴面具,不会被你吓跑。”

我把白狐从毛驴上推了下去,当做什么也没听见。

这种从帝都追来的祸水,真该把他拖走阉了。

琵琶城山清水秀,才子佳人良缘多。

给仙仙写了封平安信,我托前去苗疆的商贾带到岭南,从那里寄到帝都。

我在繁华的闹市买下几家连片酒楼。人来人往生意好。远离菜市口,前青龙后白虎左朱雀右玄武,有水有气,风水也好。

懒得起名字。托位置的福,省了取名字的麻烦。

酒楼吵闹,我在二楼设了个清静的小隔间,有事没事坐在里面张望。

这小隔间的最大好处就是我看得见别人,别人看不见我。

数银票数到手抽筋,我觉得很吃亏。雇了个人管着酒楼的进出帐,是盈是亏我只看个数目,提不起兴趣管它。

我又各在偏远的东西两条街弄了两处小酒楼,客人稀稀落落,光景凄凉。

客人这么少,我还要做生意,这就不得不为它们取个名字了。

突生兴致,我便取了“春花”“秋月”为名。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找了当地有名的才子写了一副:“取次花丛懒回顾,春宵一刻值千金”挂在春花楼里面,横批“色胆包天”。

另写一副“有财走遍天下,无财寸步难行”挂在秋月酒楼里,横批“女子爱财便是德。”

客人皆道:“好字!好字!”。

至今没有一位道“说得好”。

除了白狐。

千里有仇来相会。

他打听白檀的下落,我便差人对他说,白檀是这酒楼的老板娘。夜里她要和人欢好,有事明日天亮了再说。

太直白了,反倒不像是真的。天下有几个白檀?他又寻过多少城?

我没想着对白狐隐瞒身份。欠下的债,总要有人还,不论欠债人是谁。

第一次见面就被白狐捉奸在床。

白狐撕下我脸上的□□,我床上的男人连滚带爬逃走,门插着,男人赤条条从二楼窗户里跳了下去。

白狐坏了我的好事,我看清了他的愤怒,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白狐细数我的罪状,一字一句尽是她妹妹白雪的血泪史。

他跟着药王拜师学艺,善淬毒用毒,亦善炼制解药。

白狐把药性未定的□□抹在我脸上,肌肤溃烂,再长出新的。若新生肌肤上仍有疤痕,再试新药。中了毒,他会解。等他成功配出药来就拿去给白雪用。

我化名张珊,他叫李司。

曼陀罗玉镜是面无用的破镜,长久都得不到回原来世界的法子,心灰意冷,我起了嫁人的念头。

不会再爱了,郎君还是要选一选的。

我经常换面具,一张张极美。

每日把彼此看着顺眼的男人领回酒楼,甜言蜜语收进耳朵,你情我愿拥衾而卧。我撕开面具,一切化为泡影。拜白狐所赐,我的脸雪上加霜,溃烂时与人相对,对方常被吓得失禁。

白狐看不起那些男人,更蔑视我的蠢行。

他夜夜做半路程咬金,偷听着其他男人的甜言蜜语突然爆笑,看那些人摔门而去。

我弄不清谁耍了谁。男人们咬定是我耍了他们。我问白狐是不是这样,白狐说是。

我便戏耍白狐一回,要他以身作陪,不负了扣在我头上的帽子,白狐果然冷笑。

白狐自诩为花花公子,他钓人的技巧我鉴定过,高人一等。他眼光甚挑,女子分三六九等,我哪能入得了他的眼?

我反复梦见自己跟公子韶绎说:“你不是说最丑时候的爱是真正的爱么?我找了那么多男人,脸都溃烂不能看了,却没遇见一个说出类似话的男人,或者行动上像那么一回事的男人。”

我换衣裳,白狐极没规矩地闯进来,看了眼不该看的,我抬手甩了两巴掌过去,让他长点记性识些规矩。

白狐比白雪娇弱,两巴掌把他甩病了,我自食恶果,掏心掏肺地伺候着,他仍把我圈定为洪水猛兽。在我脸上又狠狠倒腾了几回。跟他妹真是一副德行。

涣然冰释是在年关。

挺冷的年,家家把新桃换旧符,我俩各挥洒了几副鬼画符贴在门上,凄凄惨惨抱着地瓜啃。白狐一口一个白雪怎样怎样、多好多好,我心烦气躁,精心弄了一桌子菜出来,看着菜色,不知怎的就想笑。

白狐搬来一坛酒,添了些年味儿。我只捧着前日买来的豆汁喝,铁了心不碰酒,喝酒误事。看见白狐喝水似的灌酒,我嘴巴里尽是黄连的苦。

聊着聊着就说到了公子韶绎,我燃起了喝酒的欲望,不喝就浑身难受。

小酌了几杯,之后的懊悔不提,和白狐在一张床上醒来已成为板上钉钉的事。

白狐衣衫破烂,他的外服被我裹在了身上。

白狐说我耍人的技巧天下第一,喝醉了又是献吻又是扯对方衣裳,推开了又缠上来,傻傻笑着媚态一流,恼人的是裹紧了自己的衣裳不算,还要把扒下来的别人的衣裳穿自己身上,不准他人碰你一指头。

日日领人到酒楼,醉了还护身护成这样,清醒着怎么肯和男人亲热?他们赤条条我能看得见,我看不见的是缩在被窝里的你,肯定不会是光溜溜的吧?你这不是耍人是什么?

你碰别人可以,别人碰你不得。

我用沉默对答,该忙什么忙什么。白狐的花样太多,单说激将我就招架不住。

“你不是畏酒如毒,是嗜酒如命,我错看你了,而且越来越不顺眼。”

“被一同打酒的嫁祸了,你辩驳几句会要了你的命么?被人骂笑,被人误会笑,被人诬陷还笑,笑笑笑,有什么好笑?”

“豆汁冷了就倒掉,胀肚子了有你受的。”

……

白狐挑我的不是,我都不知道自己毛病多得掉渣。他下饵:“你排斥与男人亲近,但如果遇到不被吓跑的,你真会跟人家行隐秘之事,一夜风流之后嫁人,我说的对么?”

“我巴不得吓跑你。”

“就我没被吓跑,这是事实。你遇人不淑,眼光有问题,看上的都不是好货色。”

“我看你不顺眼。”我没好气。

“所以说我是好货色,家产颇丰,你爱财贪色,不正合你意?”

白雪甜,白狐黏,慢慢磨不成,霸王硬上弓。我舒活了筋骨,扫去满地的曼陀罗花瓣,开窗通风。

我对外面的人不在意,对身边的白狐防之又防,然防不胜防,白狐得逞了。

他湿热的舌头伸进来,手□□缠在一起,耳鬓厮磨。

熟悉的姿势,太熟悉了,某个“小跟班”的无赖,他带来的悸动,仿佛是久远的事,逃不过被淡忘的命运,再也不会重来。和那个人最亲密的时候,中间也隔着亵衣。

我没反抗白狐,反想深入,尝一尝没有衣裳阻隔的感觉。

肌肤紧密贴合,说不清谁的更温热一些。想着和某个不可能的人这样亲昵,欲望熊熊燎原,想要索要更多,想要伏在我身上的人尽快给予我想要的一切,我贪得无厌,急不可耐。

与白狐极尽男女之□□,被欲望灼烧着,身体发烫,眼睛也烫,感觉很微妙,但是肉体上的欢愉塞不满空落。

悟透了,所谓熟悉的姿势,男人对女子都是这样的,春宫图上的一页罢了,没有特别不特别之分。

在琵琶城虚度光阴,我养成了贪睡赖床的习惯,隔三差五大清早的就被白狐折腾起来云雨,事前事后都没什么甜言蜜语可听,窝在一起,大片的空白中,声音倦怠缓低,他问一句我答一句,白狐仍嫌我话少。

白狐坦白:“你中毒了。醒着、醉着,无论哪种,你都不肯与我交合,服用情花可以让你忘了我是谁,却忘不了我不是谁。你心里是不是早有一个人,知道与他永不会做这种事?你说你能和他人做夫妻,肯接受其他人,也只是口上说说,做不到的。”

“有药可解毒么?”

“有人有。但我只有缓解的药,不能根除,兴许能治好也说不定。”

我翻身抱住他,用力一点,再用力一点,想早日解了这毒。

和白狐欢好多次,我们没有突破最后一步过,他忍得辛苦,我推他去外面花一把,既然自诩为花花公子,就做点花花公子会做的事。

他敷衍我——我是狐,不是猫,不在外偷腥。

我笑他的假,以前他可不是这样子的。

春已过,秋凉了。

“春容妖,秋容娇。我涂的这种新药忌讳照镜子,它太娇羞了,摸一摸,药效对半折,要管住手。”白狐一遍又一遍地叮嘱我。

我按他说的做。

草叶枯黄,又是一秋。

白狐睡醒后必要瞧我的脸,显出急不可耐的神色来。耗了大半年,他早急了吧。

“我的脸恶化了么?”被白狐盯了太久,我睡不下去,伸手就要去摸。

“不能碰的。快睡快睡。”

他侧身支了头看我。

“再没其他法子了?”我问。

他木了一会儿,点点头。

我沉重地叹了口气,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安慰他。[不要灰心,一定会成功的]说出来没底气,[不要难过]是无用的废话。

我摸索到白狐的手,紧紧握住,将我的诚意传达给他:“如果我是白雪,有个像你一样的哥哥,一定很感动很感动。但我是白檀,你在我脸上涂涂抹抹的,让我受了不少痛,又对我这样那样,有个你这样的仇人,我觉得很吃亏很吃亏。”

突然被他压倒吻住,来势凶猛,尽管后脑勺撞在了厚厚的床褥上,眼前仍黑了一下。

考虑到白狐的心情,我用迎合取代了先前的配合,任他发泄。我们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来的都要激烈。

关键时候,白狐撑起身子喘着粗气,下巴上的汗液滴到我胸口,他逼视着我,索要应允。

和我对视了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他放弃了。

“你不肯。”

“……”

“非他不可?”

我别过脸:“我们只有欲,没有情。不必做到最后一步。”

“你把我当什么了?我白狐可不是随便就对谁动——”他话说到这里,愣住不动了。

冷风吹来,汗液被吹干,肌肤干爽凉滑。

他下床,把我抱到镜子前:“你可以摸摸脸了。”

“恭喜你,可以拿着药回去见白雪了。”我回头对他笑。

“你不开心。”

“怎么会呢?事不宜迟,你快回帝都拿给白雪用吧。”

“嗯,然后再见面你就装作不认识我。”他从身后圈住我,下巴搁在我肩膀上,“我一走,你会把各色男人领回来,穿着衣裳缩在被子里听他们说甜言蜜语,稍一碰你,就把他们打昏?”

“你想多了。”

“如果我再回来,你还会让我这样抱你么?”

“……”

他握住我的肩膀:“看镜子里的人,多美!我做梦都没想到她会有这么美。”

“……”

“再美,对我来说,也没有任何意义了。是美是丑,拥有它的人根本就不在乎,我白狐也没在乎过,以后更不会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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