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一山二虎（二）（1 / 1）
“二妹妹真会说笑！世人都说老爷骁勇善战，英勇无敌，那是老爷在战场上对付敌军的表现。回到自家院子里，还不是把二妹妹捧在手心里宠着。”紫衣美妇捂嘴笑道。此女体态丰腴，曲眉杏眼，略施粉黛，面赛桃花，唇含朱砂。高鬟盘叠，两朵金质茶花怒放于髻旁，配以栩栩如生的翡翠麒麟吊坠金项圈，端的是丰姿绰约、贵气端庄。
原来是丫鬟们整日挂在嘴边的大夫人和二夫人啊！听大夫人酸溜溜的口气，像是金牡丹二夫人比较得宠。这名宠妾的地位高到了跟正室一样接受小妾们早间请安？
“大姐姐就会笑话妹妹！”二夫人顺势啐了一口，假装怒道，嘴边带着明显的笑意，语调也是轻快的。对着连番作福行礼的卫嬷嬷道：“扶二小姐到床上，捂着被窝里坐着吧，小心着凉。大夫人和几位夫人来看望下二小姐就离开。”见卫嬷嬷扶着小身子的双肩，并不行动，却转头看向五夫人，心底有些不痛快，沉声道：“自家人在一起，摆哪些虚礼作甚？二小姐染了寒气，你个奴才担当得起？！”
卫嬷嬷见五夫人点了点头，听见二夫人憋气的怒言，吓得双手一紧。
晴雪皮包骨的肩膀被捏得生疼，微微摆动双肩。卫嬷嬷忙松开双手，蹲下身抱起小人儿送进被窝。
晴雪腿上盖着棉被，盘腿坐在床中央，见那金牡丹还注视着自己，微微一笑以表谢意。再一眨眼，那金牡丹露出疑惑惊奇的神色，才想起，自己正在扮演“小傻子”呢。敛起笑容，继续面无表情地看戏。
晴雪的变脸过程同样落入有心人眼中。感受到另一束探索的目光，晴雪悄然转睛对上一双丹凤美眸，透着一分疑思，一分欣慰。与端庄典雅高贵雍容的大夫人、风致韵绝仪态万方的二夫人、朱唇皓齿窈窕娇媚的四夫人相比，这张脸只能算是清新秀丽，但因右眼眼角下坠着一点猩红泪痣而显得多情善感，眼梢微微上挑的丹凤眸，不经意间流出丝丝青竹的超脱。不似其他美人以花为衬，却是一身米色长裙，裙摆绣有枝枝柳条，随风摇摆，叶叶传情。
见晴雪盯向自己，柳叶美妇淡笑一抿，那颗泪痣似是花开一瞬艳满园。可惜只是昙花一现，一个侧脸后，却是淡然恭顺的小妇人模样。哟，不会是“小三”吧？
说话间，若云奉上素色青瓷茶盏。大夫人和二夫人优雅地落座在桌旁，三夫人和四夫人立身后，再加上一旁服侍的各院丫鬟们，一时间莺莺燕燕，弥漫着各色胭脂花香。晴雪忍不住揉了揉鼻。
“二妹妹教训得极对！五妹妹性子弱，莲院这些个奴才怕是平日里不把主子当主子。这御奴之道，五妹妹可向二妹妹虚心讨教一番。藏花阁的丫鬟们个个恪守本分、尽忠尽责，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极少惹事，当真让人羡慕得紧。五妹妹，你说呢？”大夫人托着茶盏，茶盖轻轻刮着漂浮的一层茶沫，却是不喝。
小美娘亲上前一步，姿态优雅一福，道：“贱妾谨遵大夫人之命！”说完，对着二夫人也是一福。二夫人含笑微点头，五夫人退至窗边，继续无存在感。
此时，晴雪才发现，小美娘亲的穿着与她较近的柳叶美人和娇滴滴的小四相比，一身素色天蓝凌布长裙显得古朴素雅，除了晴雪见过小美娘亲在发间固定的小巧蝴蝶发抓，从正面看，无一饰品，比起屋中为首端坐的两位美妇通身华丽的衣着配饰，小美娘亲倒像是从乡里进城来见世面的小村妇。晴雪不禁猜想，小美娘亲莫不是这几房夫人里最不受宠的一位吧？尽管小美娘亲有着闭月羞花之色，可在这一屋花红柳绿之中，只能算是万花丛中一点红，略有姿色的一点红，世人观之美貌，叹之雅型，只是一时兴趣，或一时兴起，采而养之，不能逃脱等到的是红花渐渐失去神色，直至枯萎。
欲赏花，却不惜花！
心中一时愤然，晴雪暗下眉头，心中大骂这具小身子的采花老爹，娶了面容姣好一身贵气的正室，还不知足，一房又一房地纳妾，个个美若天仙，形如蛇妖。娶进门了还不好好对待，看看这小美娘亲一身寒碜的，哪有“小五”的架势？比小三、小四还不如。女儿生病，小妾病倒，也没见便宜爹爹露个脸，晴雪对娇滴滴小四满口酸味、金茶花大夫人一脸崇拜说出的“老爷”很是不屑。事业型的男人和家庭型男人可是两码事。兼而有之的才是极品！
“瑶儿呢？”大夫人回头看了看，问一旁的瘦高个青衣、冷锅脸的丫鬟碧霜。
碧霜环视一圈，也没见到人，一板一眼地回道：“大小姐不在屋里。”见大夫人摆了摆手，心领神会地出了门，旋即进屋禀告：“大小姐在门外。”
“带大小姐进屋。”大夫人眸光一暗，一眨眼，脸上又堆满名门闺秀招牌淡笑，道：“这孩子怕是还在懊恼自己前几日没保护好二小姐。”缓缓起身，抚了抚裙摆，迈着小碎步到门外，几句话的功夫，牵着一位十来岁的小女孩进房。
鹅黄天蓝小格子相间的绸缎及脚踝，一双鹅黄底面的绣鞋上一对蓝色翘着尾羽的喜鹊，长发及腰，两耳上各顶一个包包头，橙黄丝带缠绕，各缀三个金质小铃铛，与足金铃铛项圈相配，行动间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一进屋，就吸引了各色眼神，有羡慕，有漠然，也有看好戏的微微闪烁的雀跃。
“瑶儿不是说想来看看莲心妹妹么？”大夫人手上稍用力捏住小手，低头一瞪送上警告的眸光，松开手，轻轻一推鹅黄女娃，道：“不是说陪妹妹玩的时候，不留神没照顾好妹妹，害得妹妹滑到，要给妹妹道歉的么？妹妹头伤了，不能陪你玩，做姐姐的去陪妹妹聊聊吧。”
呦，这不是害死小屁孩的杀人凶手么？倒是个美人坯子，这柳眉杏眼，跟金茶花夫人确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道歉？人都死了，不知道这小身子里是否残留莲心的魂魄，能不能听见。还聊天？明知道小莲心是个屁都放不出来的小主！
人傻被人欺！
晴雪低头翻了个大白眼，再一抬眼，瞅见小美娘亲红着脸，两手叠放与宽腰带前，右手指节节发白，指尖用力压着左手手背。
晴雪心中一酸，却听到二夫人火上加油：“是该好好聊聊，姐妹们也好奇，无雪无雨的晴天，二小姐怎么就滑到了，还刚巧头撞到石桌上。”
晴雪瞥了一眼金牡丹，那人一脸等待赐教的求知模样，却是聋子都能听出的讥讽。这二夫人倒是个不怕事的主儿。本小姐岂能辜负了您看戏的好心情？
只见晴雪突然抓起被子，往身上一裹，颤音叫道：“不要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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