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葬礼(捉虫= =)(1 / 1)
“她只是因为过度劳累加上精神紧张受了刺激才会晕倒,我给她打了一剂安定,她需要休息。”医生从病房里出来告知修景舒那糟糕的身体状况,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吃过东西,胃里空的什么都没有。
景舒只觉得在一片黑暗里寻找不到离开的方向,她不断的奔走,可这片压抑的黑色就像没有尽头一样,无限的延伸铺陈开来。她走了很久依旧是令人窒息的黑暗,恍然鼻息中有一丝熟悉的香味,然后越演越烈浓郁的化不开。是吉恩的味道,她无论如何也忘不掉的香气,景舒焦急四顾的寻找吉恩的影踪,恍然回过身时看到吉恩站在她的面前冲着她妖娆的笑着,“吉恩——”景舒慌乱的拉住吉恩的手害怕他忽然就消失不见。吉恩只是继续笑着把她抱在怀里就像以前那样吻着她的额头。温凉又熟悉的拥抱让景舒无意识的留下眼泪,“吉恩,留下好吗?我爱你,很爱。”她不忍说出早就迟到的告白可吉恩缺没有回答她。
有温热的液体顺着额头流淌到景舒的脸颊上,她抬起头看见吉恩的太阳穴有一个血孔,猩红色的血液不断的涌出到他的脸颊上,让吉恩的微笑看起来诡异又艳丽。粘稠的血液蜿蜒到景舒的脸上蔓延到她的肩上和手臂上,而吉恩的拥抱越收越紧,死死的箍着景舒让她不能呼吸,他脸上诡异的微笑变成狰狞的恨意好像索命的鬼魂。
“不!!!!!”景舒低头看着手臂和手上的鲜血惊恐地尖叫着起来,她喘着粗气猛地坐了起来,手腕上打着点滴的针头被粗暴大力扯出了皮肤,细密的血珠从针孔渗了出来。吊瓶也顺着砸在地上,里面的药剂溅出来摔了一地。
她的尖叫惊醒了坐在病房沙发上休息的修,他快步走到床边拍着景舒的背然而被她反手攥住了衬衫衣襟“吉恩满身是血的抱着我,他的血流到我身上——”,修环住景舒的肩打断她的话,“舒,只是梦而已,只是梦。”怀中的景舒全身无意识的颤抖,哆嗦的缩在修的怀里。她扯着自己的头发想让疼痛给她一丝清醒。
这只是一场噩梦,逼真的让她崩溃,景舒心有余悸的伸出手看着掌心好像上面还残留有血液温热黏湿的感觉。
修还在不住的轻抚着景舒的脊背,在她耳边轻声说:“没事的,只是梦而已。”吻着她的额头安抚她让她镇定下来。
好不容易景舒的情绪平静了下来修离开病房找来护士替她重新打上点滴,景舒默不做声的看着护士的动作然后把目光转向窗外,晨雾低低的笼着秋日的萧瑟,已经快要天亮了。身处那个噩梦之后景舒无法再入睡只是靠着靠枕上看着药剂一滴一滴的流入她的身体里。“我想去吉恩那看看。”吊瓶快要见底时,景舒开口。
“好。”修点点头转身出去找来护士,出院时医生敬业的叮嘱了他们很久各种注意事项才得以离开医院,在去吉恩住处的路上景舒和以往一样买了一束路易十四。修的车停在吉恩住处门前时景舒才看见,吉恩的住处已经被警方用隔离带拦了起来,还有两个警员站在门前聊着天。四周还有fans留下的花束也有几个记者徘徊在附近。
修抬起隔离带和警员点点头当做是打招呼走进去,而景舒却被拦在了门前“小姐,无关人员是不允许进入的。”警员彬彬有礼的告知景舒,她只是离开一段时间就变成了别人口中的无关人员。她开口想要说明却不知该说什么好,她和吉恩是什么关系呢?都是她自找的,手指捏紧了怀中花束的枝条,指节泛白。
“她是吉恩的未婚妻。”包裹花束的报纸已经被捏皱的不成样子,修折回头把她的手拉开来拽着她就往里面走,景舒感到警员向她投来近乎悲悯的眼光沉默的跟着修走进玄关,她想笑。
这里还是和以前一样的陈设,地毯上散落了很多乐谱,沙发上还零散的放了几张CD,好像主人还生活在这里。景舒把窗台上的水晶花瓶里已经枯萎的路易十四拿出来扔掉新换了水把刚买的花束放进去,又把花朵的方向调整了一下才退后了几步满意的看着花束。
靠着墙边放着景舒留下的琴盒,修刚从楼上下来,手中还拿着一个盒子。他看到景舒打开琴盒的动作刚想出声可景舒已经把琴盒打开来,夹层里还有她没带走的琴谱,里面是支离破碎的大提琴,可她居然也没觉得意外。景舒不声不响的合上琴盒笑着和修说“反正也决定不再拉大提琴了,无所谓了。”还确认的点着头“真的。”
她的微笑像是摇曳在黑暗中的烛火,就快要熄灭。“不想笑就别笑,难看死了。”列夫忽然出现在景舒的身侧,拉着她的嘴角。
“你怎么过来了?”修放下手中的东西,顺手收拾了一下地上散落的乐谱,吉恩的遗书就是在里面发现的,其他都还保持原状。
“看到你的车在外面就过就来看看。”列夫苦笑了一下,他依然无法接受不想相信吉恩已经死掉的事实,吉恩的告别式之后就没有再出过门,他回想这几年到底做了些什么可是却找不到某些让他能够记忆深刻的事。
“你看起来不太好。”景舒把列夫的手拽下来,印象中的列夫总是光鲜十足的花花公子范,而不是现在憔悴的样子。
“至少比你好。”列夫看着景舒惨白的一张脸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这两个人相互折磨到现在,一个已经死了一个活着看着还不如死了。他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想起偶尔在这里喝酒打牌的时候“这里大概会整理之后对外开放。”列夫盯着吧台那一角,他经常回来吉恩这噌酒喝不过以后大概他也不会再想来这里,反正所有的记忆都已经面目全非,吉恩说的对,都回不去了。
“其实你离开之后他就不常住在这里了。走吧,医生说你需要休息。”修不想让景舒呆着这里乱想。景舒谢绝了住在列夫那或是住在修那的提议,执意回到了旧公寓,手中那串钥匙硌的她心慌。当她推开那扇门时她才意识到修刚刚说的吉恩不常住在新居的意思,他一直住在旧公寓里。
修把景舒安顿好,“你会照顾好自己,对吗?”他不放心的问。
景舒点头当做回答,她站在旧公寓的客厅正中。
“我晚点再来看你。”修准备离开,他还需要和肖恩商量乐队解散告别演出的细节。
“能把这一年多你们所有的通告带给我吗?”景舒出声请求,她不应该狠心的想要去忘记他而回避所有他们的信息,离开的一年多里,她错过了太多,而今弥补已经来不及只有回顾她错过的时光。
修应了一声便匆匆离去留景舒一个人在这里。安静的可怕,景舒把窗帘密密的拉起来,隐匿在一片黑暗中,蜷缩在沙发的一角回想过去的温存好让她不会觉得冷,她甚至神经质的觉得吉恩一直跟随在她的身边,她能感受到吉恩的呼吸他的温度。
这里从一个禁锢的牢笼变成了一个死寂的坟墓,每每想到吉恩那块被剥离下来的皮肤,冰凉的温度是没有生命的温暖,那块纹身就像梦靥一样的死死的缠著她,让她不能解脱。景舒摔碎了留下来的香水,让香味浓郁的包裹住她,香气飘散开来可景舒忽然想起满身是血的吉恩拥抱着她,她尖叫着推开窗户想让那些气味快速的飘走。
修带来的箱子里有吉恩的电脑,手机和记事簿。‘当爱已死,我也随之死去。’‘迪诺不在,舒也不再,我的生活就像是个噩梦’‘我很想她,我后悔放她离开’记事簿上跳跃的写着零散的句子,随着这些句子景舒似乎感受到吉恩在那些日子里的绝望,心被割碎成齑粉。景舒想到吉恩曾经说过的那句“我不能失去她,不然我会死”他走进了一个没有出口的迷宫,爱的偏执爱的没有退路。
如果没有离开,如果她还在他身边她愿意被他杀死,景舒想。可一切只是如果。她颤抖的点开吉恩最后一次演唱会的视频,看着他妖娆的唱歌,美得好似浮影可耀眼的光彩很快就销毁,像是刚绽放的烟花,一瞬点亮了黑暗的夜空但下一秒就破碎死去,永远的消失。
修带着他们这一年多的所有通告带去旧公寓已经是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公寓门前堆放着他昨天叫来的外卖。这一年的通告带少的可怜,因为吉恩被强制戒毒治疗他们根本没有接什么通告。打开公寓门时,里面一片黑暗,他想要开灯却听到景舒沙哑的声音“别开灯,就这样好吗?”
他看到景舒蜷缩在窗台下的地板上,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闪烁着微光映着她苍白的脸,面无表情。修走进看到电脑上正循环播放着他们那天演唱会的视频,也就是吉恩自杀的视频。
“别看了。”修伸手关掉电源,屏幕上的画面瞬间消失。房间里失去了声响沉寂了下来,修沉默的塞给景舒一杯加热过的牛奶。她顺从的捧着杯子小口的抿着牛奶,温热的液体滑入食道到胃里却让胃里一阵抽搐,长时间没有进食让她的胃脆弱不堪。景舒匆忙把杯子塞回修手里冲进卫生间趴在水池旁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修看着撑着门走出来的景舒,就像那时候的吉恩,缺水干涸的花朵一样渐渐失去生命力,慢慢的枯萎。他害怕,景舒这样的平静就像在暗中潜伏着什么,总有一天会爆发。
他刷的拉开严密的窗帘让阳光透进这个腐烂的空间里。“不!!”瞬间光亮的客厅里,阳光占据了阴暗的角落,景舒就像是被阳光灼伤的吸血鬼尖叫着拽着修让他把窗帘拉上,指甲划破了修卷起袖子的手臂。她害怕阳光,让她无处遁形。
“你这样无意义的折磨自己又怎样?”修把景舒推倒在沙发上,他看着像一具尸体一样了无生气的景舒“你答应过会照顾好自己的,不是吗?你这样怎么撑到吉恩的葬礼!”修放缓声音轻抚着景舒的发顶。
“抱歉,我只是不想接受事实。”景舒把自己蜷成一小团,好似腹中的胎儿一样的一团。环住修的腰,想要自私的汲取温暖和慰藉。
尽管如此景舒勉强自己去吃东西去睡觉,可身体状况还是很糟糕,吃下去的东西会神经性的呕出来最后只能输营养液维持。整夜整夜的失眠,就算好不容易睡着也会因为噩梦而惊醒,她总是重复着那个噩梦,满身是血的吉恩在她的身边,痛苦的凝视着她却一言不发,一次又一次的景舒从梦中尖叫着惊醒。整个人迅速的消瘦下来,还算好她的精神还算好,除了平静的表层掩盖不了深深的疲倦。
吉恩的葬礼和乐队解散的告别演出在吉恩的家乡慕尼黑举行。在9月的最后一天,慕尼黑天空压得很低,阴沉的似乎空气里都充满水汽。
她约好和吉恩一起去慕尼黑可是却食言了,她的确是个骗子。
景舒第一次来慕尼黑,为了参加吉恩的葬礼和Tequila的解散演出。这是最为沉默的一场演唱会,用3D虚拟投影出吉恩的影像在舞台上歌唱,景舒站在最靠近舞台的地方仰望着那个虚幻的吉恩,看着他的手指缠绕着立式麦克风上的飘带,紧贴着麦用低哑的嗓音唱着“love me,touch me,kiss me,f.uck me,kill me...”扬起一个勾人的媚笑,向她抛去一个调.情的媚.眼又甩了甩汗湿的长发。
她真的杀了他,景舒掩面哭泣。
所有人都不能接受吉恩的离去,只是流着泪直到虚拟影像的消失。最后迪诺清唱起‘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他数次的哽咽,不知为何选了这首歌,也许是在九月的最后一天,也许是因为这样的沉睡对吉恩来说才是清醒。演出结束之前,修,列夫和葛兰站在台前宣布Tequila解散的正式消息,这个乐队短暂而明亮的存在过,在最璀璨的时候沉寂了下去。
吉恩不在了,乐队也没有存在的必要,就这样随着吉恩的离开也一并留在历史中,而空缺的主唱永远属于吉恩。
表演结束后景舒在后台看到消沉的迪诺,吉恩的死让大家都变得沉默,休息室里没有以往的调笑声,一片安静。
景舒走到迪诺的面前,抬手给了迪诺一个耳光“他一直很爱你。”迪诺被景舒的耳光打愣在原地,“不是朋友的爱,是爱人的爱,为什么你从来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傻?”她还想继续给迪诺一个耳光却被快步走来的列夫死死拉住。
当希望无法温暖时,只有伤害才能成为最瑰丽的希望,让别人的痛心成为继续走下去的氧气,可必然要把心中的伤口划开,无法治愈。“我从来也走不近吉恩的心里,只因为他的心里全部是你,全部!”她哭着想要挣脱列夫“我选择离开,让他不要再分心一心一意的去爱你,但是你为什么不愿去看他一眼。”她闹剧一样的冲着迪诺大喊,然后被修和列夫拉走。
迪诺僵着表情按着脸颊,那一耳光远没有景舒告诉他‘吉恩爱你’的消息震惊,他断断续续的听到景舒哭着说“如果你回头看一看他,他也许就不会死。”
葛兰坐在一边好似无关的路人,列夫和修已经把失控的景舒拉到了隔壁的休息室。这一出戏还是快要落幕,他讨厌景舒,她这次回来之后葛兰干脆就装作她是透明的一样,她很可怜没错,但可怜的人总有可恨的地方。“很惊讶?”葛兰走到迪诺面前反问他。
“我们一直都知道,可你却不知道。”葛兰嘲笑一样的语气,好像在笑迪诺的白痴。“景舒和吉恩的分手也是因为你,你才是那个最应该被惩罚的人。”他凑近迪诺失神的脸,云淡风轻的说完然后推门离开。
傍晚时下起了淅沥沥的秋雨,凉意沁入呼吸中。教堂里烛火摇曳,赭褐色的管风琴被笼在墨青色的阴翳内,修打开Organ的琴盖,飐摇的微喧,沉寂中翕响起的声息,好似时光流走的静谧,梦魂缠绕不舍的牵挂。赞美的乐章如圣母张开的怀抱,温柔的接纳沉睡的灵魂。风从高高耸立的松树间穿过听起来就像是海浪拍打某个安宁的沙滩,乘着黑鹰的双翼掠过海面,在风中自由的翱翔。
修的指尖游移在琴键上,他用On Eagle's Wings送别吉恩,他总是把自己执缚的太深,偏执的可怕,最终因此杀了自己。
吉恩的亲人和好友并不多,从教堂离开时跟随去墓地时已经没有多少人,景舒一言不发的捧着一束路易十四站在最后面,她看着灵柩安葬进墓穴中里,为数不多的亲友为吉恩祷告愿他安息,然后陆陆续续的离开,等到他们都离去之后,景舒才慢慢的走到吉恩的墓碑前,他永远的沉睡在这里。墓碑上的墓志铭写着别人都意味不明的语句,只有景舒懂‘我知道你会回来’。她蹲下身把花束放下后抬手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我回来了,留在你身边,永远。”黑色的正装包裹着她的身体,死寂的带走了她所有的灵气和生命力。
不知何时修折返回来,一身黑让他看起来比以往还要冷冽的多,他手中拿着一瓶酒自顾自的打开倒进郁金香杯中,又递给景舒一杯“Apothéke吧店主私酿的古柯叶苦艾酒。”修说道然后低头抿了一口酒液,景舒想起这是艾娜说过最适合吉恩的酒,因为这酒有鸦片的味道,有吉恩的感觉。酒液苦涩辛辣的在口腔中灼烧着滑入胃里,她怀念那样致命的诱惑让她沉沦。“你的噩梦醒了,但我又堕入你的梦中,换我无法清醒。”
修把剩下的酒连同酒瓶一起放在吉恩的墓前,替景舒撑起伞将她纳入伞下,她的长发被淋湿贴在脸颊上却久久不愿离开。
我们都失去了一个没有拥有过的梦,我们假装它存在并沉沦其中,却永远无法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