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情理之中，预料之外（2）（1 / 1）
——医院
白石藏之介带领着身后的一群人凭着记忆中的路线来到病房，正巧在病房外面看到脸色有些发白的医生，一瞬间，白石藏之介只觉得一种强烈的不安袭击着自己。皱了皱眉，他疾步走过去，来到医生的面前，有些着急的问道：“医生，阿慈怎么样了？手术成功了没有？”虽然知道成功率很小，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抱一丝希望……
而他身后的人都沉默着，都选择了不说话，静静等着医生的话。
听到有人问话，医生这才回过神来，缓缓叹口气道：“在手术的时候发生了一点意外，手术进行得不是很顺利，但却勉强算得上是成功了一半。”
白石藏之介当即心下一沉，眉头皱得简直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了：“什么意思？”
医生闻言，看着自己面前强装镇定的少年，幽幽的叹口气：“动脉大出血，现在在输血，但是淤血和血块已经取出来了，不过却因为长时间没有得到供血，视神经受到了严重损伤，有的甚至已经开始萎缩了，我现在只能用一些药物敷在病人的眼睛上，勉强只能保护她的眼球不受到伤害，但是她的视神经能不能够完全恢复我也没有把握。”
听到这番话，白石藏之介脸上已是变得煞白了，什么理智都被他抛到九霄云外，他双手用力的抓住医生的肩膀，有些愤怒：“你只需告诉我阿慈他到底还能不能看见我们？他的眼睛到底会不会好？！！”
“阿介！你冷静一点！”千岁一看有些不对劲了，连忙上前握住白石藏之介的肩，示意他要冷静下来，万一连阿介都失去的冷静，那等会谁来安慰真正需要安慰的人？
感受到肩膀上的力度，白石藏之介眼神微微一暗，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怒火强压了下来后，才缓缓道：“阿慈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隐忍着肩上的疼痛，医生苦笑道：“打了镇静剂以后在输血，现在他在加护病房，病房在直走着一条路的左边尽头，你们可以去看他。”
“镇……镇静剂？”白石藏之介眼里闪过一丝赫然，他明白阿慈在知道自己的眼睛失明后会受到很大的打击，但是他不知道这种打击竟然会大到需要镇静剂才能使他安分下来……不由得，心里的不安更是加重了。
意识到这一点，白石藏之介二话不说就朝医生所说的那个地点跑去，现在不是别人劝他冷静的时候，而是他去劝别人冷静的时候。
看着白石藏之介远远跑去的身影，仁王叹口气：“我看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他们比较好，有阿介在，相信阿慈再怎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也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毕竟那可是他的亲哥哥。
龙雅摇摇头：“我还是不放心，就算不进病房也行，我想去看看阿慈。”
“我也是。”金太郎语气有些闷闷的，“我想去见阿慈。”
“那我们就呆在病房门外吧。”柳淡淡的说道，虽然他和阿慈算不上是有多深交的朋友，不过好歹相识一场，再说他也不讨厌那个自来熟的少年，去看看也没什么不好。
幸村点点头：“那走吧。”其实没人放心得下。
说完，这一群人也跟了过去。
等白石藏之介打开紧闭的房门时，一阵耀眼的白色刺痛了他的眼球，他这才惊觉，原来医院的一切都那么令人绝望……
而入眼的这一景象更是让他的心脏没来由的一阵抽痛——
一个茶发少年，正静静地躺在床上，纤细白皙的手臂上甚至可以看到皮肤下面那惨青的血管，而左臂上还扎着一根输液管，猩红的血液顺着管道缓缓流入少年体内，那刺眼的红色与周围的白色世界形成一种鲜明的对比，更加夺人眼球；而少年清瘦的脸上此刻却是一片苍白，厚厚的绷带绑在他的眼睛上，占据了近二分之一的面积，使少年原本就不大的脸此刻显得更加小巧。
好……脆弱……
这是白石藏之介现在心里唯一的感受，看着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的自家妹妹，白石藏之介只觉得第一次被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包围，明明知道她现在应该是在睡觉，不过看到这样一幅景象，他总觉自己妹妹的呼吸下一秒仿佛就会消失，脆弱到几乎要让他产生一种错觉——
她的手如果现在握在自己手里，如果自己一不小心的话，那只手仿佛就会立刻破碎……
白石藏之介愣愣的看着自家妹妹熟睡的脸，然后才是幽幽的叹口气，将身上的网球包放在一旁，坐到了病床边上的椅子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床上的少年，没有出声、没有打扰……他甚至不敢碰她……
而病房外的众人看到这样一幅景象，心里又何尝不难过？连文太和金太郎都安静了下来，不说话、亦不进去，只是都在门外静静的看着，在门外的椅子上静静的坐着……
不知这样安静的范围持续了多久，却被一道声音打破，而这个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原本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众人听到声音顿时睡意立马全无。
“阿慈……”白石藏之介看着已经从床上坐起来的自家妹妹，语气充满哀伤，他知道她已经醒了，这是一种直觉，亦或是一种本能，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如果他现在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那自己的妹妹，很有可能会崩溃。
看不到……看不到……什么都看不到……
我呆呆地看着眼前黑暗的一片，心里很明白，手术怕是失败了，是不是意味着我的眼睛也会永远会失明了……只要一想到自己未来的生活将永远在黑暗中度过，我心里就没来由的一阵恐惧，身体开始不由自主的发起抖来。
不想……不想变成瞎子……
前世是这样，今世也是这样……为什么偏偏都是眼睛……
“阿慈……”明显察觉到自家妹妹的身体开始有些颤抖了，白石藏之介微微一愣，满是心急的问道，“阿慈，你怎么了？别吓大哥……有什么不舒服直接说出来，别自己一个人瞎忍着……”
“看不到……我什么都看不到了……”我哽咽着出声，语气有着自己都不易察觉的恐慌，“大……大哥，是不是我的手术失败了？你告诉我！告诉我！”说到最后干脆直接大吼起来，不愿接受现实，是因为前世给我的阴影实在太大了……眼睛对于我来说，甚至还超过我的生命……
白石藏之介垂下头：“是，手术失败了……”迟早瞒不住的，倒不如趁早告诉了吧……
轰！
一瞬间，我只觉得一道晴天霹雳在自己头上打响，彻底让我失去了依靠，明明知道自己的手术成功率的确不高，失败的几率超过一半，手术失败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自己也曾预料到过，可……可是……没办法接受！没办法接受！就是没办法接受！！
当自己意料之中的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承受能力真的不高，明明知道是会发生的事，可它如自己所想的那样发生了时，自己还是受不了这种冲击……
“如果一切都是注定的话……”我缓缓出声，与其隐含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暗波汹涌，如果一切都是上帝给我开的玩笑的话，“那我这些年拼命的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什么努力过了好……明明就是那么不公平……”
“阿慈……”虽然不知道自家妹妹在说些什么，但白石藏之介还是敏锐的察觉到语气里那深深地不甘心，不禁有些担心了，真的没问题吗？
而房门的众人因为门没有关，自然也听到了这一番话，这不禁让他们有些微微蹙眉，什么叫命中注定？很可能不过是发生得太巧合了吧……虽然都是这样想着的，不过他们脸上的表情可没多大轻松……
仿佛没听到般，我依旧自顾自的说着：“如果什么都不可以改变……如果什么都是注定……”说到这里，我右手蓦地紧握住该在自己身上的被子，白皙的手背上顿时鼓起一阵青筋，吐出的话语里含着深深的痛苦与挣扎，“那我算什么……到底算什么……算什么！！”
激烈的大吼出声，连手上的针管也险些被这一个大力给挣脱，见此情景，白石藏之介想也没想就一把按住自家妹妹的肩膀，他知道，话语里的那些意思他都明白，他也都能体会，所以才会觉得自家妹妹现在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了，如果不让她迅速冷静下来，连他也不能预料她要做些什么。
而门外的众人原本是一直在静静的听着，注视着房内的情况，陡然听到这么一段话，饶是他们也忍不住为这语气里的不甘给深深颤动。
从来不知道……阿慈背负的东西原来这么多……
“阿慈，你先冷静，先冷静下来！”白石藏之介有些慌了，他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妹妹，碰到这种情况，他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我有些恼怒了，因为看不到白石藏之介，我只能通过他按住我的手臂来判断他的大概方位，朝他的方向我生气的吼道，“你不是我！你也不知道我的感受，你凭什么叫我冷静下来！我怎么冷静得下来！！”我在心里苦笑：大哥，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对着自家大哥如此恼怒的吼叫，第一次这样被突入而来的恐惧给冲昏头脑，理智已经被我远远给甩开，我现在只想发泄！
“阿慈！”白石藏之介苦笑，是，他从来就没懂过！习惯了以前那个总是靠自己也不靠他这个哥哥的妹妹；习惯了什么事情都不依赖他反而自己处理得很好的妹妹；他这些年来除了包容还是包容，原以为自己已经相当了解自己妹妹的时候，可偏偏就是有那么一次迷惘，清晰的景象便再次蒙上迷雾。
到头来……原来他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她。
意识到这一点，白石藏之介叹口气，缓缓将身体仍在颤抖的自家妹妹拉入自己怀里，手很自然的抚上她柔顺的头发，幽幽的说道：“是，我是不懂，正如你所说，我不是你，眼睛失明的人也不是我，我无法体会到这种每天都要面对黑暗生活的心情，无法体会不能与一直以来的梦想失之交臂的痛苦，但是你这样自暴自弃有什么用？你知不知道看见这样的你，我也会觉得很痛心……就算是为大哥想一想好吗？别再自暴自弃了……”
下巴抵在白石藏之介的肩上，听到这样隐含着深深哀愁的话语，我浑身一颤，感受着大哥温暖的怀抱，久违的温暖与安全感让拼命止住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奔腾而下：“……我是不甘心……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眼睛就这样失明，不甘心自己又一次与梦想擦肩，也许没人知道，为了这个梦想，我付出的努力真的很多……
却正是因为这样的不甘心，我忽略到了一直关心着自己的大哥，忘记了体会他的感受，忘记了他的想法……看到这样的自己，身为哥哥的他又怎么会好过……
是自己疏忽了……
“你甘心也好，不甘心也罢，但是现在事情都已经发展到这样的地步里来了，我们还能怎么样？”白石藏之介幽幽的叹口气，他说的事实，他是在劝她接受，依然都已经发生了，难不成要让时间倒转，重新来一遍？可惜的是他们没有那个能力……
他好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阻止阿慈去神奈川，如果不是他让她一个人去神奈川，她又怎会遭到绑架？眼睛又怎么会失明？
归根究底，如果当初他选择拒绝亚里沙的话，那么这一切便不会发生了……想到这里，白石藏之介就觉得自己被一种深深自责袭击，那样强烈的自责感，一直贯通到他的大脑深处……
想到这里，白石藏之介下意识的抱紧自己怀里削瘦的身躯，感受到他怀中有些冰冷的身体，自责感便更加强烈……
是他，愧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