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十七章 羊入虎口（上）（1 / 1）

徐胤这是第二次来老船坞，上一次还是跟陆虞坡，她一直觉得，要是那天没有遇到陈甘霖，扫了吃饭的好兴致，那顿餐其实还不错，不管是共餐对象，餐厅氛围，还是当时心情。

而这一次，因为跟荣晟国际来谈公事，吃饭更是提不上台面，她自然也没有那个胃口。徐胤看看周围，老船坞这种地方，很多时候更加适合小情侣过来，因为灯光不是很亮堂，看合同估计也要费一些眼力劲儿。徐胤来这之前多少有些疑虑，荣昇国际范佑朝其实在房产圈里边风评不是很好，色胆包天，潜了好几个模特明星，就差养娈童男宠。为人老奸巨猾，两面三刀，坑了好几家公司。当初永晔地产刚刚起步，借了荣昇一笔款子，当时两个人关系好，签合约的时候，姓范的做了些手脚，永晔那个初出茅庐的嫩生就硬生生被他这么摆了一道。至此，永晔跟荣昇便彻底翻了脸。当然，范佑朝不会想到，不过短短几年时间，永晔地产能在赤城闯出一片天地来，并且完全不再把荣昇国际看在眼里。

徐胤摇摇头，御呈如今真是越来越不济了，连范佑朝这样的人都要巴结，仔细想来，别说是公司，光看看销售部这几年，就像是黄小儿过年，不仅江河日下，业绩也一而再再而三地下滑，本来御呈的重心就放在国外，净穗这里说白了不过是块试验地，总部都没有怎么在花过工夫，加之国家近几年来的政策调控都对他们这类的公司百害无一利。于是即便今年空降了一个名校海归，青年才俊，但大势所趋，他陆虞坡再怎么有能力，也不过是螳臂当车。

“不好意思，让徐小姐久等了，公司那边有点事情。”徐胤正一门心思地想着事情，一个沙哑的男声打断了她的思绪。范佑朝拖出椅子，坐到她面前。

眼前这个男人五十出头，因为经常做保养，衰老的痕迹倒并不是很明显，头顶已有一些秃，他染了黑色，上了发蜡以后，都平平整整地梳到后面。在灯光下似乎闪着闪光。下巴光滑得连一根胡子茬都没有，好像是从来就没有长出来过。他带了一副金丝边框的眼睛，因为一直出汗的缘故，眼镜总是会滑下来。徐胤盯着范佑朝看，莫名地联想到某个电视剧里那□□的报社主任。范佑朝用方帕擦了擦汗，油腻腻地笑了笑，

“徐小姐是第一次到这里来吧，老船坞的特色龟苓膏是出了名气的，像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正是保养皮肤的好时候。”他边说着，边端着紫砂壶替徐胤斟上一杯茶，

“范总，您见笑了。”徐胤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速战速决的念头变得根深蒂固。她从包里掏出精心准备好的礼物交到范佑朝手里，对方有些意外，“我听说，今天是范太太的生日，所以特地准备了一点小礼物，也不知道合不合您太太的心意。”

范佑朝装作受宠若惊的模样，捧着礼盒，“哎哟哎哟，有劳徐小姐费心，我替内人谢谢你的好意。不过，她最近出差在外地，可能要过几日才看得见。”

徐胤一听，脸色不禁微微一滞，她原本想借着这个机会，早早把签合约的事情提出来，范佑朝的太太也是出了名的厉害角色，虽然夫妻感情不好，婚姻也是名存实亡，但对于范佑朝总多少会有震慑作用。今天正是他太太的生日，不管两个人私下如何交恶，场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的。她想既然范佑朝还有应酬，那肯定会提早把合约的事情提出来。可现在想来，她还是欠思虑了。徐胤正兀自发愁，却不想，对方倒又开了口。

“关于贵公司的资金扩容，合约书带过来了吗？”范佑朝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

徐胤听他这么一说，真是正中下怀，忙把文件袋叫到他手边。范佑朝掏出合约书，装模作样般，皱着眉头看了看，然后有塞会到牛皮纸袋子里。然后悠悠然抿了口茶，不紧不慢地跟徐胤说道，

“徐小姐，我想，你应该知道，关于这一次的资金扩容，荣昇这一方没有一点过错。”

徐胤连忙点了点头，“这个我们也知道，因为财务部的疏忽，在资金清算和预算上都有失误，我们御呈准备对这件事情负责。只是现在工程进行已经接近尾声，不能因为资金问题就把整个项目停下来。所有的事情都是按日程安排进行。如今一环掉链子，就前功尽弃，满盘皆输了。这对我们御呈来说会是一个毁灭性的损失。所以……”她觉得，话都已经说道这个份上，再要她卑躬屈膝地向一个跟她毫无关系的人寻求援助，徐胤觉得根本不可能，公司的窘境就摆在面前，利害关系她也说了不知道多少遍。为了这桩事情，她前前后后跑了多少遍，不是吃闭门羹，就是说老总出差，好不容易能见上他一面，讲了没几句，谈话就进行不下去了。徐胤一直觉得，范佑朝要是要是真心想帮御呈一把，这事早就结了，如今他拖拖拉拉，分明就没这个心思。反倒是她，如今更要提防着了。荣昇国际的总公司在阳生，而徐智旷今年年初才坐上省里的一把手，范佑朝这次去了趟总部，回来以后便出人意料地主动联系徐胤，这葫芦里卖的药，徐胤隐隐嗅出了点味道。

“御呈公司如今状况怎么样，其实跟荣昇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在这之前，我一直对徐小姐你避而不见，其实自然有我的原因。我们这里也是有财务预算的，支给贵公司多少，账本上都明明白白写着，不多一分，少一里。而公司里其余的钱我们自然还有我们需要周转的地方，如今你们突然又来跟我们要100万，这也不是个小数目，这叫我们怎么做？”范佑朝说的是头头是道，他讲的不无道理，一个公司有一个公司的难处，他们就算不愿帮忙，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范然而范佑朝并不急着结束他们之间的谈话，他只是停顿了数秒，复又开口，“不过，我还是不得不说，御呈的应急方案还是很到位，请了像徐小姐这么一位能够不为困难一直坚持到最后的好员工，这个是贵公司的福气。”

徐胤听到范佑朝有一些言不由衷地褒扬，只觉得尴尬，“呵呵，范总过奖了，我也是尽我所能。”

“不，不，徐小姐谦虚了，如今像你这样不计回报的员工已经很少了。所以，这一次，我不是看在御呈的份上，而是看在徐小姐的面子上同意这份合约。”徐胤刚要喘下一口气，他的话却没有讲完。

“但是，我范某也有一事相求。”他又笑了笑，举起茶杯来喝，看到徐胤桌上的那杯茶纹丝不动，挑眉问道，“徐小姐不喝点茶吗？”徐胤警惕地看了看水杯，“不用了，我从来不喝茶的。”范佑朝倒是一脸可惜地摇摇头，“那真是遗憾，这里的茶水跟龟苓膏一样有名气。”

“其实，徐小姐，我要求也不是很高。”他有回到主题上来。

“不过我的这件事情不能在这种场合谈。你介不介意我们另外找地方。”范佑朝带着询问的眼神，满含笑意地问。徐胤直到这并不是一个善意的信号，她虽然在这个行业才工作了五年，但是很多潜规则几乎都是双方不言而喻，了然于胸的。范佑朝如今提出这样的信号，徐胤自然会犹豫。

“徐小姐的样子，看来还对我范某不是很放心啊……难不成还怕我吃了你不成？”范佑朝是蓄意挑衅，见徐胤看他，还不忘还以笑脸。徐胤其实也没什么好怕，他范佑朝再怎么不耻，风评再怎么不好，他终究不过是个年过半百的说不定还有肾亏的糟老头子，他能拿她怎么样。徐胤思虑良久，最终答应了范佑朝的提议，她是觉得要赌一把。可即便这样，她还是借着上厕所的功夫给毛丽丽打去电话，一再叮嘱，如果她十点之前没有打电话给她，就马上报警。

毛丽丽在电话里被她吓得不轻，问了好多次，徐胤却终究不肯说，挂断电话，毛丽丽越想越不对劲，她知道徐胤一定是遇上什么事情了，可心下大乱，一时也想不出个对策来。如果真像徐胤所说，要是她在十点事前没有打电话过来，那肯定已经来不及了。毛丽丽不想做马后炮，她知道徐胤的性子，不到最后一步，她绝对不会求别人。既然事已至此，那她现在到底出在怎样的境遇里，毛丽丽想都不敢想，当下一刻都不耽搁地颤颤巍巍去翻名片夹，她第一个想到的是陆虞坡，因为有几次徐胤喝醉了，都是他帮着送回去，在心里已经是渐渐觉得是一个可靠的人。可毛丽丽只有他公司里的号码，打过去，不过几秒，就听到冷冰冰的女声重复着“该用户暂时不在服务区。”毛丽丽的心也一下子跟这个女声一样，凉了半截。她像热锅上的蚂蚁，来来回回地走了一遍又一遍，打给谁，打给谁，打给谁，她敲着脑袋想想名片夹里长长的一串名单居然没有一个能在关键时刻派得上用场的。此刻的毛丽丽就是护犊心切，那个即将置身危险之中的已然成了她的宝贝孩子，她拽着手机，手心里都是汗。

她搜肠刮肚地想来想去，脑子里忽然闪现出一个男人的声音，“这个是我的号码，如果徐胤有什么事情，你可以打这个电话。”毛丽丽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个飞奔进书房，从那一本本落了灰，黄了页的旧书里终于找出那张已经染了些霉斑的纸条，上边一串龙飞凤舞的数字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