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十二章 谢谢你,好人(1 / 1)
酒会开到很晚,人都陆陆续续走得差不多,会场上只剩下陆虞坡和两个副管,还有几个部门经理。环宇建工的人多是形式上的走过场,很早便离开。
徐胤这次又喝多了,瘫坐在角落的软皮沙发上,人都有些神志不清。毛丽丽就陪在她身边,一边端着水,一边拍着徐胤的背。陆虞坡跟两个主管交代完相关事务之后,就吩咐他们早些回去休息。几个喝高的部门经理也被酒保架着出去。陆虞坡眯着眼看了看徐胤这边,慢条斯理地踱过来,
“怎么,又喝高了?”他好像是意料之中,眼前这样的场景,他怎么可能不熟悉。
毛丽丽见总裁都过来了,平时的利索劲儿都吓跑了,“陆,陆总,徐经理这次是心情太好,估计喝得有些高。”
陆虞坡扯着嘴角笑了笑,不咸不淡地说:“她什么时候心情不好。”
毛丽丽待在徐胤身边,人却时不时地去看手机,陆虞坡眼尖,一看便知道她有事,“怎么,急着回去?”他挑眉问。
“陆总,我今天还要回娘家接儿子。老公这几天出差,家里连个人都没有。但你看,徐经理这样,我又,我又脱不开身。”
“行,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了,这种事情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陆虞坡摆摆手,人已经弯身把徐胤从沙发里拖拉出来。
毛丽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陆虞坡话里的意思,“哈?不是第一次?”
陆虞坡知道自己又多嘴了,尴尬地笑了笑,招呼毛丽丽“你快去吧,别让儿子等急了。”然后架着徐胤踉踉跄跄地离开。
“你谁啊,放开我,别碰我。”徐胤这一次是喝得彻底醉了,她指着陆虞坡的鼻子,醉醺醺地笑着说,“你休想非礼我!”
陆虞坡白了她一眼,我贱,非礼谁不好,还非礼你,“来来,先把胃里的东西吐出来,省的回头又弄脏了我的车。”
他把徐胤拉到路边,猛拍她的背,恨不得能把肺都给拍出来。徐胤被他这么一折腾,脾气又大了,猛一推他,扯着嗓门喊,“老娘吐不出来,你,你拍个屁啊。”陆虞坡被她推了一个踉跄,脸色也有些难看,但却总不好对着一个醉鬼发脾气。于是沉默了几秒,又开口,“行了行了,我喊司机把车子开过来。我送你回去。”他见徐胤站不稳,又要上前去扶她。徐胤却大挥着手,“我不回去,家里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不,我不回去。”她固执地赖在马路边上,像个发脾气的小孩子。
陆虞坡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谁家不是空荡荡的,听她这么说,好像自己是金屋藏娇了。他一把拉住徐胤的胳膊,耐着性子哄她,“行行行,不回去就不回去,那在大街上总不是个事儿啊。来,听话,先到车里去,外边多冷啊。”
徐胤半睁着眼,看到停在马路边上的宾利车,觉得有些眼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陆虞坡塞了进来。
虽然是大冷的天,车里还开了暖气,经过刚刚这么一个折腾,陆虞坡都出了一身薄汗。而一旁的徐胤却是坐没坐像,整个人趴到他的身上来,她的头顶着他的胸口。“你知不知道……这五年,我过得好辛苦好辛苦啊。”徐胤的声音里还是有着醉意,说的轻,陆虞坡却听得很清楚。
“先生,现在要去哪里?”司机小声打断了陆虞坡的思绪。他顿了顿,犹豫了几秒,“算了,开去我家吧。”
酒会的会场离陆虞坡的住处还有一些距离,一路上,徐胤总是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
“以前我也这么胡吃海喝,呵呵……到,到最后,自己醒过来,人,人都走了,就我,就我一个。”
“哦,不不不,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才对。喝醉了,还是一个人打车回去,不过,不过在家吐了一个晚上,也也没事啦。”
“小叔啊,已经……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人像这么给我收拾残局了。真,真的。”
徐胤说话大着舌头,断断续续地讲着自己辛酸的单身血泪史。说道动情处,就自顾自地哭,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抹到陆虞坡Anderson & Sheppard的西服外套上,这种要经过27次不同身体部位的量体定制的西服,就这样被徐胤的眼泪鼻涕毁得一塌糊涂。
“在,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不出现……现在,我,我都练得无坚不摧了,他陈甘霖这个畜生倒,倒出现了。跟我说念念不忘,跟我说跟我说什么……哦对,一切都是误会。我呸……”徐胤一喝醉就是话唠,平日里像个女特务一样,把自己关在铁栅栏里,如今一旦醉了,就跟扒掉了盔甲,原形毕露。
陆虞坡其实很多时候都觉得徐胤可怜,身边没有人照顾,像荒野里的人,明明无路可走,却应为没有同伴,不能回头,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掉眼泪,喝醉酒,生了病,受了伤,永远都是一个人。他想不出,在这五年里,徐胤到底是怎么过过来的。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姑娘,如今还能安然地在车里跟他发酒疯,而没有被歹人算计,真的算是奇迹。陆虞坡知道徐胤心情不好,女人忘不了的都是旧爱。好好的生活,如今又要重蹈覆辙,谁能不郁闷呢?
他生了怜悯之心,语气也比刚刚要柔和,“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别说了,躺一会儿。”他拍了拍徐胤的背,她便像只猫一样,惬意地蹭了蹭他的衣服,轻轻地说道:“陆虞坡,谢谢你,你是个,好,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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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虞坡不知道自己又是怎么了,在那短短几秒钟内,肯定又是大脑短路了,怎么会鬼使神差地又把徐胤带回家来。他还真是贱啊,当初一个巴掌看来是没吃够啊。他低头自嘲般地笑了笑。
露台上摆着老式的藤椅,他闲闲地坐着,手里夹着烟,还有一杯加冰的威士忌。这样的夜晚有一些熟悉,屋里的人睡得很熟,在静默的夜里还能听见浅浅的呼吸声。他抽了一口烟,仰着头朝着天空吐烟圈,白色的呼气升腾,接着消失在黑漆漆的虚空里。
当初听到江小琼跟陈甘霖结婚的消息时,陆虞坡第一个从国外赶回来,他自然是吃惊。因为觉得没有道理,陆虞坡知道陈甘霖喜欢徐胤,因为都是男人,对于一件东西的喜好都会有默契的共同点,人自然也是如此。过去,他虽然对那三个人的事情并不热心,可很多东西陆虞坡都看在眼里。
当然,和他的猜测完全一样,这场婚姻只是一次商业策略上的牺牲品,那个时候陆虞坡甚至差一点还跟陆虞凭闹翻,他对江小琼虽然平日里并不热络,但这一次,他看不惯的是这种把婚姻当儿戏的轻佻态度和做法。那一段时间,兄弟两个闹的很不愉快,直到后来,他嫂子江苑实在看不过,才跟他道了实情。而陆虞坡却到现在都搞不明白,那个时候,江小琼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婚礼当天亲朋好友欢聚一堂,陆虞凭那时候财力雄厚,环宇建工刚刚在京城跟赤城两座大城市里建了分部,婚礼也因此办得隆重而奢华。喝酒的都是高高兴兴,反观一对新人到像是看破了红尘堕入空门一般,神色淡然,不喜不悲。陆家的亲戚不是很多,酒席上跟徐家安排在了一桌。那个时候,徐胤就坐在他身边,她已经不像中学里那样留着假小子的头发,穿宽大的运动汗衫。默不作声地呆在他旁边的时候,到莫名有几分小鸟依人的感觉。
而这种错觉在酒席开始以后,就完全抹灭了。徐胤是故意要喝很多,一瓶茅台,她已经倒了第三次,徐家人碍于外人在场,又不好严厉斥责,徐智旷的眼睛都蹬做铜铃那么大,徐胤却完全不接领旨。陆虞坡看着她一杯一杯的白酒跟白水一样咕咚咕咚地灌,人都看傻了。后来一对新人来敬酒,他看见徐胤站起身来,明明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可拿着杯子的手却抖得厉害。她先干为敬,脖子一仰,干净利落,陆虞坡却看到了陈甘霖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和暗淡。
那之后,他又离开,然后时隔五年,他坐在露台外边,如此一般闲淡地抽烟喝酒,那个女酒鬼却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命运这种东西,还真是会开玩笑。他笑了笑,把烟掐灭在空杯子里,走进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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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渴着从睡梦里醒来的时候,徐胤的头疼得厉害,她知道自己一定又喝多了,外边的天还没有亮,她却在看到天花板上镜子里那个自己,于是再也睡不踏实了。
她这白痴,怎么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她怎么能在一个男人的床上躺了两次。她懊恼地揉着发胀的脑袋,掀开被子,发现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看来,这一次陆虞坡是吃一堑长一智,再也不敢自作主张地帮她换衣服了。徐胤一脸欣慰地准备下床,却发现,自己的裙子被人压住了。她这才发现陆虞坡竟然也睡在床上。
他摘了眼睛,睡觉的时候都皱着眉头,倒月形的嘴唇更显得人冷酷高傲,他撇了撇嘴,翻过身来,脸颊的酒窝若隐若现。他手臂长,一甩过来,把她的裙子又压住了大半。徐胤屏着呼吸,像要把裙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抽出来,却做了很多努力都无济于事。
实在无法,看看手机,也不过是凌晨三点,她想了半天,像是做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到最后,莫名地叹了口气,又蹑手蹑脚地躺回了被窝,却小心地跟陆虞坡隔着一段距离。两个人的呼吸,在这个安静的夜里,融进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