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十章 记得当时年纪小（1 / 1）

江小琼，徐胤，陈甘霖三个人是在一个大院里长大的。认识的时候都是穿开档裤捯饬泥巴的年纪，而陆虞坡还在英国。总的来说，徐胤跟江小琼的关系一直很好，当然，那个时候，连她们自己都没有觉出端倪。而两个人与陈甘霖的关系却并不热络。

陈甘霖是书香门第出生，从骨子里就有种知识分子的假清高，其实这话多少有些严重。那个年纪的小孩子，并没有太多的自我意识，至于清高更不知从何谈起。而陈甘霖所谓的清高，其实说到底不过是自卑过度衍生出的要人命的自尊。

徐胤认识陈甘霖之前已然就有了女金刚的气势，几乎跟大院里所有的男孩子都干过仗。她属于那种打起架来不要命的人，咬挖踹踢拉揪扣，都是她惯用的招式。徐胤骨子里俨然是一个十足的野蛮小子，那时候，每天都有家长到老师那里告她的状，而机关幼儿园的老师却根本不能拿她怎么样。徐智旷是当时的省政府二把手，徐胤爷爷又是退休的国家干部，一大家子的权贵，谁敢撞这枪口。幸而，徐家都算是明理人，关起门来也教训了徐胤好多次，但很多时候，作用并不显著。

徐胤认识陈甘霖的时候已经是小学。陈甘霖的爸爸是徐智旷的秘书，他们家是后来才搬进大院的。陈徐两家住得近，陈家人因为工作的缘故，对于徐家有着出自本能的敬畏。而这些敬畏并不包括陈甘霖对徐胤。

他们相识的第一天，两个人就毫无例外地干上了。小孩子的世界有时候更接近动物世界，虽然说不上弱弱相食，欺强凌弱，但那个时候却又恰恰是本性外露而不知遮掩的年纪。陈甘霖看不起徐胤的娇蛮霸道，没有半点女孩子的样子，徐胤看不起陈甘霖的斯文清高以及他那一口龅牙。于是，回家的路上，互相看不对眼的两人因为一件屁大些的事情扭打在一起。

而这一次的结果却多少有点让人跌眼镜，平日里夜叉小霸王似的徐胤在陈甘霖这里居然没有占到一点便宜，甚至还落了下风。她多半是看轻了对方。见他斯斯文文白白静静，却不想干起架来同她一样不要命，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天晚上，陈家人便带着他过来赔不是，徐智旷虽然嘴上左一个没事，右一个没关系，但见着自家女儿被人胖揍，心里多少有些不舒坦。陈家人推着陈甘霖，非要他道歉。小鬼头却死倔，咬着嘴唇不说话。陈家人急了，眼见着要当着外人的面狠狠揍他一顿，陈甘霖却大着嗓门喊，“谁叫她骂我，谁叫她一直喊我牙擦苏，还用拳头打我的牙。”众人这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而自那以后，徐胤也终于知道，龅牙是陈甘霖不能示人却偏偏不得不示人的痛处。

自那以后，两个人开始变得和和气气，而这种和气更接近于陌生和疏远。徐胤还是像跟屁虫一样陪在江小琼左右，有男生欺负必是她挺身而出。那个时候女孩子要比男孩早熟很多，而就是在这样不知不觉地成长之中，徐胤渐渐发现自己对于江小琼近乎愚忠式的情感在莫名其妙地发生着连她都不敢相信的变化。当然，这样隐秘的变化，徐胤从来都不愿跟别人讲。那仿佛是她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徐胤跟陈甘霖关系的改变也是在那段时间。

陈甘霖上小学以后成绩优异，性格却依旧沉默而内向。他不像那个时候大多数男孩子，到处惹是生非，鬼吼鬼叫着从这个巷子奔到那个巷子，喜欢买几毛钱的小吃，喜欢赛车模型。总的来说，10岁的陈甘霖有着不符合年纪的沉稳，或者难听的说是木讷。他的这种不合群与内向，以及龅牙之类容貌上的缺陷刺激了当时班里边甚至是更高年级小孩子的欺虐欲望，陈甘霖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成了男生们的众矢之的。

阳生旧式大院巷子很多，少年们的流血冲突也在这里时有发生。而今天被围在中心的，就是陈甘霖。

“狗崽子，平日里闷声不响，心里又在打什么算盘了。”不良少年通常三五成群，正是夏天，一个个□□了上身，皮肤黝黑，散着汗味。

陈甘霖默不作声地低着头，又企图从秘密的人墙中穿过去，他个头不大，刚要动作，便冷不丁地被人推搡。

“看你这龅牙，就他妈不爽，就做个弊，还去告诉老师，卑鄙透了。”少年中有人愤愤地朝跌坐在地上的陈甘霖啐了一口。

“你刚刚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试试。”坐在地上的陈甘霖并没有马上爬起来，他只是用很低是声音带着明显警告的语气。

少年们见男孩开口，来了兴致，“哟呵，还以为你是哑巴呐，原来会说话啊，平日的威风劲上哪儿去了。哼，怎么，要老子再说一遍？”其中一个少年挑衅似地低头，凑近了他，恶狠狠地说道，“老子说，你他妈这个臭龅牙的，看了就叫人不爽，臭，龅，牙。”那人刚说完，陈甘霖就像是灵魂附体，人猛地站起人，用头狠狠装了那个少年。所谓哪里有反动，哪里就有镇压。少年们见陈甘霖居然势单力薄还敢动手挑衅，一个个头热血上涌，揪住他的衣领就是一顿胖揍。五六个人七手八脚地又是踢又是踹，陈甘霖哪里敌得过，哪怕再不要命，最终还是躺倒在地上。

也就这个时候，一声河东狮吼，“你们这帮狗崽子，以强凛弱以少欺多。”众人回眸，只见徐胤风风火火蹬着自行车，像一头小野兽，咆哮着骑过来。

“徐家的小母老虎，快撤快撤。”众人见她这般阵势，也不管地上的陈甘霖，撒腿就跑，徐胤哪里肯依，直接把车筐里的篮球往作鸟兽散的众人堆里砸去，只听得哎哟哎哟的吃痛声。

徐胤停下车子，走近看陈甘霖，他也是豁出了命，满脸的血，眼眶打得紫红，一个人伏在地上。徐胤到底是女孩子，见了这样的情形，心里也没来由得难过，她揉了揉莫名有些发酸的鼻子，把陈甘霖拖起来，支着她的身子，亦步亦趋地往回走。

经过这件事以后，陈家对于徐家除了敬畏，更多了一份感恩戴德，而陈甘霖也不像过去那样排斥徐胤，甚至两个人渐渐成了还能说得上话的朋友。

升入初中以后，徐胤跟江小琼的身边就多了一个人，每次放学，她们总是走在前面，而陈甘霖却像影子一样，不近不远地跟着。青春期的少男少女都在不知不觉中产生着莫名的改变，这样的改变，既是心里的，也是生理的。

陈甘霖戴上了牙箍，龅牙也因此而渐渐收敛，其实他长得很好看，只是过去的很多时候，那两个龅牙占尽了风光，让人忽视了他其它闪闪发亮的优点。而如今牙齿矫形之后，整个人越发的周正而体面。他个子长的快，进了初中以后，也越发地开朗很多，因为那次美女救英雄的缘故，陈甘霖对篮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跟徐胤一样加入了篮球社。初中以后的陈甘霖就像是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土鸡变凤凰，整个人都显得熠熠生辉，笑起来的时候仿佛是太阳。这样有魅力的男生自然渐渐有了仰慕者，并且一年一年的增多。

而与陈甘霖的如鱼得水相反，徐胤到了中学以后，越发地不受人待见。她依旧是我行我素的性格，留极短的头发，穿宽大的运动汗衫，即便那个时候已经渐渐凸显出她有些曼妙的身姿，不爱跟女生打交道，却能和班里所有男生打成一片。她身边除了江小琼，就只有陈甘霖，以及一众酒肉朋友式的好哥们。女生嫉妒她的异性缘，嫉妒她整日打球，却依旧成绩优异，嫉妒她显赫的家世，嫉妒她有一个像陈甘霖这么出色的青梅竹马。于是，之后徐胤跟陈甘霖的处境就完全掉转了。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高中毕业，而当初的巷战，没过几年，竟然也在徐胤的身上再次上演。说到底，徐胤跟陈甘霖就是一对脱不了干系的活宝，一对难兄难弟。

跟以上两位完全不同的，自然是江小琼。从小到大，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在家爹妈疼，在学校，同学老师喜欢，她其实才更加值得让人嫉妒。永远都像一个公主，受人爱戴，骄傲却不自满，漂亮而不庸俗，脾气性格温顺却也有自己的主张。她身边从来不缺玩伴，她的周围总是众星拱月般地围了很多人，而徐胤却渐渐变成一种不伦不类的存在。

初中三年是徐胤，陈甘霖，江小琼三个人关系紧密的一段时间，而这之后的那个夏天，徐胤的大胆告白，陈甘霖的真情表露，江小琼的刻意疏远，徐胤的不胜其烦，陈甘霖的穷追猛舍，江小琼的百般回避，这一系列乱七八糟的因素作用下，铁三角分崩离析，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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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子，这几年，我想过很多，活了这么一辈子，我一直自诩问心无愧，只有一件事情，我知道，我对不起你。”陈甘霖说去过往，神色越发地暗淡下来，“跟琼琼结婚，从来都是一个错误。”

“好了，都是过去的事情，现在说起来，还有什么意思？”徐胤头疼地挥手，那两个都是她曾今爱过的人，她不愿意因为自己的缘故而闹得不愉快。

可陈甘霖却不管不顾，“胤子，那些事情不是想你想的那样。当初……”

“甘霖，别说了。你这次来，难道就是为了解释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徐胤皱着眉看他，“我，你，琼琼之间所有的瓜葛，早在五年前，就了结得干干净净。如果你这次来净穗就是为了这些，那我明确地告诉你，一，我们，之间没有可能，二，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回阳生，三，你们过得好，不好，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徐胤说罢，喝了一大口茶，站起身来“如果没有事的话，那请陈总好好过目一下开发方案，我有事先走了。”她刚一个转身，却听见陈甘霖冷冰冰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来

“我跟琼琼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