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 11 章（1 / 1）

冬至那天摔碎的满地玻璃碴尽管早已清理，却时不时神出鬼没的从某个角落窜到她面前，一如她内心的痛，眼底的泪时不时令她难以平静。她茫然回顾二十余年的岁月，人易老，情难弃，“我的圈子真的太小，离开？去哪里？”当她得知小成在回答经理询问平安夜活动的参加者时，把自己推在前列，不由心情更加黯淡，“我总共待了不到一个钟头，饭都没吃完就跑来，居然还把我拉上，怎么不说你们各自带女朋友呢？”

她越来越矛盾，看别人的故事觉得脑子很清楚，但一想到她自己，就迷糊起来。她在用万缕情丝将自己束缚，会窒息而死，会化茧为蝶，可那蝶已不是虫的本来面目，迷失了自我，脱离了过去，更不会有未来。上帝在惩罚她吗，她拒绝过，自己也遭到拒绝？

巧克力代表爱情吗？品茗并不这样认为。她给他一颗“金莎”，在她心中，那和别的糖果一般无二。而他却说：“你吃吧，你吃了，我也一样请你吃饭。”品茗听来的含义却是：我不爱你，我当你是普通同事，我也会请你吃饭。品茗觉得极没面子，那句话仿佛一记响亮的耳光，她猛的拿起巧克力掷进纸篓，扭头跑了。耳畔响起他的话：“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爱是什么，爱又如何。

品茗不想令他烦、令他为难，可他根本不将自己放在心上，放在眼里，他也许认为自己不值一提。他有自己充实的生活，精神世界是否充实她不得而知，但他至少有许多嘻嘻哈哈的朋友，有爱的女人。当然慢慢的，品茗知道他不止是小有钱财。有钱能怎么，除了膨胀人的虚荣心，别无它用，兜里有钱，心里没钱的人才是快乐的。难道她坚持找一个爱的人再谈恋爱，苦苦等待多年的结果就是这样，对一个不该动心的人动了心，体验一场铭心刻骨的痛，在这出独角戏中扮演一位暗恋同事没有结果，试图自杀，未忍放弃生命、亲人的清高女人？这样的故事相当寻常，而那种刺心之痛却是如此具体，如此真实。

成芒没有错，他有权追求他的幸福，有权拒绝品茗，甚至有权对她说“别再烦我”。可是他不会说出口的，即使这句话在他心中产生过千遍、万遍，品茗了解他，他会顾及面子。她总想对他态度好些，可她在他面前始终无法正常表达自己，他的态度时常令她愤怒，她对他在爱恨交织中反复。她其实也很想待她一如常人，可怎么都做不到。她认识他时对他不满，转而喜欢上他，象电视剧中演的庸俗故事一样，就是不知会有怎样的落幕。

品茗逛街时见到一个五、六岁大的快乐小女孩儿，不由心中一动，“小丫头，千万别长大；长大了，有了情，你就不会快乐了。”她凄然想到。

历历深恋七年的朋友与别人结了婚。历历在对方即将结婚之际，忍不住多年心意，问他：“你到底怎么看我？”

那个男孩儿迟疑的转过头，“虽然我喜欢你，但始终不敢对你有非分之想。我只能把你看作我一生的朋友，我不想你离开我的生活。”

男人是自私的，爱人好累，女人付出感情，注定要受伤害吗？人类社会如果少一个“情”字，历史不知改写了几百万回了。

不再爱，不会在受折磨与伤害。

“品茗，你的名字怎么写？”小成突然问。

“我也不会呀，为什么要问？”品茗马上嬉皮笑脸起来。

“当然有用。”他认认真真，眼神中有点不安。

“我不知道。”她伤心，他真的很不在乎她。

“品茗，刚才小成来问你的名字怎么写。我说他天天来找你玩，找你聊天，你的名字他竟然不会写。”青青笑着说。

她来到小成的办公室，同事们笑着说：“我们部门要来一个和你同名的女孩儿呢。她比你高，头发比你长呢。”

品茗从心底里反感“长发飘飘”们，总认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不用和谁去比较，这样被一编排，马上火冒三丈，冲到小成面前：“我现在才明白你为什么问我的名字。三年同事了，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亏你现在还能想起来问我叫什么！”早知道这样，很多话都宁可烂在肚中，也不会说出来，那何至于痛苦如此。

接下来再碰见他，她就不再笑靥如花，脸定的平平擦肩而过。

“品茗，你不要这样对我。”他的语气中有丝愧疚。

品茗听见心里一酸，依然别过脸，“我对你挺好的。至少，我知道你姓氏名谁。”

品茗有许多话想对小成说，有对他的，有对工作的，不管他对她怎样，心里他依然是她信赖的朋友。可知道他并不会有空听她的闲事，于是扬扬千言写了下来，装进一个大信封里交给了他。品茗猜想，这次，他总不该再漠视了吧，总该对她说为什么不喜欢她吧。可是，再见面时，他却装作没看到她。

“你怎么了？”

他不回答。

“你怎么了？”

他依然头也不回。品茗失神呆立，望着那张无奈的脸，“难道我的感情只能增加他的痛苦？被我这样的女人喜欢是一种负担？”如果世上除了流言还有一种无形伤她的手段，那就是他的冷漠眼光。他肯定读过那些文字，而且又产生岐义。明眸善睐，万般柔情，飞扬才思，都敌不过长发飘飘的一枕青丝，都激不起成芒内心的任何反应。二十世纪最后这个情人节就在这种悲伤中度过了。

第二天是除夕，他走到她面前，“你发泄够了？”

品茗红肿的双眼藏在一副大眼镜后面，空荡荡的心发出空荡荡的声音：“没有。”

“我真的那么坏？”他果然误解了。

“你不坏。”她声音颤抖。

她又一次想，爱与不爱是自己的事，如果愿意便继续单相思来伤害自己感情，了却心愿，至少自己勇敢表达过，用心争取过。新春钟声敲过之后，她拨通他的电话，电波穿越田野、村镇终于接通，他温文尔雅的问候，她装模作样的快乐。

她游荡于市内各个商场，为的是找一只他用的同样的水杯。因为他那只杯子盖没有了，她想找一个给他。找遍市内各大商场、陶瓷批发市场，多数春节歇业，她找了六天也没有找到。从城市的西边到东边，南边到北边，她为寻找那只杯子而充实着。再市中心广场，她看到空中飞升的气球，那一霎那，她猛然感到春天的气息，心中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