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万军今且行(1 / 1)
“陛…下。”
系着翠玉坠子明黄流苏垂下,莨绸帐帘半拢,一旁王后抽抽泣嘀嘀,不时用锦帕拭泪。
“哭什么?”郛王半阖着眼看不清神色,语中却显露不快。
突然出声使王后一怔,而后低头,哽咽道:“陛下金贵之体竟受了这等损伤,臣妾不由心伤。”
轻抚后脑,郛王不在意道:“不过是小伤罢了。”冷冷一笑,“倒是孤身侧竟有身怀逆心者能深藏不露倒也是难得。”
“陛…下?”
王后不明所以为其话中冷戾所慑,郛王却转过头去,若有所思,不再搭理她。
自己分明中了迷药之类的东西!是何人如此大胆?有何人能知自己每年这一日的行踪?还有……那个…那个自己误认琉璃的女子又是谁?
你不是已经得到想要得了么?
至高无上的宝座,万民诚服的权势,你不都已经得到了么?
人的欲望果然如万丈宏壑般无法填满……
丝被下手慢慢收紧,那绝非自己的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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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此刻难道无需进宫么?”
醒来后无华觉得身体轻盈周身也舒畅了不少,心下奇怪,“你…该不会你以内息打通我经脉吧?”
“无华认为呢?”直接忽略第一个问题,鞨逸风挑眉,眸沉若水,隐着莫名情绪,“无华…认为我能做到?”
他本欲用内息替其疗伤,孰料半个时辰过去,自己的内息犹如石沉大海般激不得无半点反应,好似巨大的漩涡却用流沙去堵毫无用处,心不由慌了起来,她却…自己逐渐复原了起来,遂疑虑更深。
“我生而带疾。”无华淡淡道:“不得习武,内息与我也无大用。”
“如此……”努努嘴,鞨逸风看了无华两眼却终究没有追问下去。
“你此刻无需进宫?”无华重复了适才的问题打破沉默。
“无妨。”慢慢扶她坐起,鞨逸风摇了摇头,“王宫一会儿必定热闹得很,又何必去凑?”手指轻轻替她理顺黑长秀发,勾唇似笑:“反正我已做决定。”
“无华。”淡金的眸闪着她不愿直视的光辉,他一字一句间似决绝,又似突然下定决心后骤添犹疑,“我欲带兵去征夕川。”
夕川,原屺与天羽相邻之地。
“屺国二王之争,胜负已分?”无华闻言却问了句乍看毫无关联之语。
鞨逸风欣赏又得意地微笑:“不错,那屺国七王子已被排挤去贺穆国新王登基大典。”屺国数年暗争方歇正是天赐良机,若等些时日让那大王子肃清朝政再想出手便无那么容易了。
“郛王他……”
“王兄自然明白此刻乃削弱屺国,大好时机,以其明睿不会不察。”
“你…很信任他?”
“无华。”
唔?
突然间,头抵着额头是做什么?
“你想知道么,我的过去……”
五日后,郛国逸亲王率军离城
城楼上,众多王亲贵族的送军阵容中一抹素青的身影淡不可见。
送军出征……
曾经自己也无数次与娘一起送爹出战,那时她的心情究竟如何呢?
娘的双眼永远是那么温和如玉般温泽却又蕴含了太多,看不懂的东西……
“王妃。”弥雅小声提醒。
无华微微偏首,不远处王后静静喝着茶,她身后站着的是多日不见的徐菁,殷红华衫,曼妙长裙,仍是初见时妩媚张扬,只是此刻双眼满是藏都藏不住快要溢出的仰慕,恨不得踮起脚来目光痴迷。
如痴如醉的徐菁满心满眼皆是那个一身银盔仿若天神的男人,一点也不曾意识到自己所注目对象的妻子朝自己飘的目光。
她没有,不表示他人亦是。
放下瓷杯的瞬间,王后未改温柔笑意,眼中却掠过一道寒光。
郛王头戴金冠不见丝毫异样,照例说了番激励之言,便祭酒三杯。
一杯酒,临天而洒,好似将士汗珠,点点滴落。
万千军马,跪地呼拜,气势滔滔,震耳欲聋。
二杯酒,撒落尘埃,恰似天降甘露,滴落枝头。
郛王金线锦袍儒雅不失威严,对上那身披银盔之人阳光下淡金双眸,温和一笑,换来对方略略勾起的唇角。
三杯酒,晶莹闪烁,似柳絮随风,又似宝石珍珠。
万军起,马踏铁蹄欲行,白云未弊日,日华灿灿,主帅仰首迎着着眩目日华,转身领军而行,收回他最后一个带着难以读懂光芒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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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鼎处袅袅轻烟融成淡淡薄雾,混杂着牡丹与挂花的浓郁香气弥漫于屋中,门被小心翼翼地打开一老妇人弯腰进屋,伏在阮霏雨耳边轻声道:“小姐,听说郛国今日出军伐屺了。”
玩弄着镶玉的金丝戒指,阮霏雨微微颔首,随即漫不经心道:“既如此,那边答应我的事也该是时候了吧?”
老妇人即其奶娘刘氏皱拢了眉头,道:“虽是这么说,路远迢迢也不知……”
“他若背信弃义。”阮霏雨冷冷一笑,狠狠道:“自然晓得其中厉害!”
“依老生看来那丫头当真命大得很,几次这般折腾就算再卓绝厉害的人物也不见得撑得下来,她竟能安然无恙。”
“安然无恙?”阮霏雨像听到好玩的事一般掩嘴笑道:“奶娘真以为那丫头是神仙么?”眸中异色一闪而过,顿了顿,柳眉蹙,“前几日我在王都闲逛时竟得了一封信。”
“信?”刘氏不解。
“那上头……”阮霏雨压低声道:“印的是屺豫印信。”
“这!”刘氏大惊高声呼出,受了冷眼一瞟,方遮口颤颤问:“屺豫…屺国大王子不是就要承太子位了么?”
“哼,正因如此,他方要我乘七王子斐来穆国贺新君登基时彻底替他除去绊脚石。”
“当初虽是小姐受计他向穆国提亲,但那事半途就……到头来他同母妹子嫁入府中,咱也不曾亏待,怎能还如此为难小姐?也不想想他与那七王子斗了那么久,若非此次与洛府成了姻亲得咱出力,也没那么容易……”
“住口!”
阮霏雨揉了揉额头,“奶娘,你素来也是细心谨慎的,这话…岂是可胡说的?”
刘氏自知失言,低头,良久赔笑道:“那小姐是打算……”
“我还能如何打算?”阮霏雨语带自嘲,“上了这船,我还能回头么?”箭离弦,弓已满,早不能回首了,“不过洛王后并非善与之辈……”
头隐隐作痛,想起前几日女儿潸然欲泣的模样更是烦躁,那袅袅烟雾中是谁用清冷的眼看着自己?
砰!
玉鼎被拂下桌摔得粉碎!
姐姐,九泉之下幽冥鬼府你想必寂寞,不如妹妹送你女儿来与你团聚,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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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凤卫所得?
不错,凤卫统领闵奚目光如炬,这些便是关于郛逸亲王的过往,他本是昔日王后宫女之子故而曾被遣天羽为质,想必…在那儿日子并不好过,咳,后现郛王登基不久就将之召回了。
你想知道么,我的过去……
头抵着头,那人的温度传到自己身上,那热气扑脸几乎扰得自己听不清那段被轻描淡写的话,只记得一句:是王兄就我回来的,所以……
所以,什么呢?
无华闭目再睁开,对上那人最后一眼,投给自己的一眼,那淡金的眸似乎在说,小心,等我回来,平安的等我回来……
若只是为了王位,孤本是嫡子正统得继,何须费如此多心思!何需……将他召回封为逸王?
他,真是枉自平时那般精明,难道不知王室只有君臣而无手足?
浅浅勾唇,淡淡的好似莲花之清,又若兰花之幽,他确实是糊涂了,自己又哪里是处处需他护着的拖累?难道他竟忘了初与自己联姻所谓何来?
徐砚也罢,郛王也好,此时自己总要助他一臂之力。
公主果然是为了削弱屺国?公主果然是为了穆国之益?——无华摇头甩去那日闵奚质问,若让徐砚得势与屺国交好穆国自然受损最大,这有何可疑?
万马千军扬尘而去,无华表情自始至终未有一丝裂痕,只是看着那人背影突然想到,那人灭天羽时手段残酷可是为了复仇报怨?
天羽,自己幼时也去过的呢,似乎还发生过什么事,记不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