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新妇自难为(下)(1 / 1)
“王兄,王嫂,你们寻着无华了?”带笑得声传来,无华竟在一瞬觉得安心。
郛王敛色回首见踏着优雅步伐而来的王弟,其后跟着跑得气喘吁吁的徐菁。
“姐…姐。”徐菁紧赶慢赶终究是差了段路,待匆匆行到只见自己的表哥正以微笑安抚自己的妻子不觉心中一酸,偏首又见素来疼爱自己的姐姐竟一派怒火的瞪着自己,一时不知缘由,只得讷讷唤道。
不同与徐菁所见,过了那第一瞬不知为何而生得安心之感,再看那人笑靥无华唯觉其中多是讥讽之意,不由被激起一股气来,转眸间,雅笑盈盈道:“夫君,你与徐小姐到哪儿去了,来的这般迟?”
鞨逸风先是微疑,旋即明白过来,眼底露出三分赞赏面上却不动声色,回她一笑:“你迟迟不归,表妹说带我去适才你们分手处寻觅。”顿了顿,转向郛王:“不知王兄怎会来此?”言下意,此处既然乃禁地又何以如此之巧,难道今个儿此处标着‘宜走访’不成?
展开眉目,郛王唇际染上抹若兰淡雅的笑,轻启唇:“王后与孤随王弟而后来,走至岔口……”
在那一刹,无华竟觉郛王那双深银的眸掠过抹冰冷彻骨的寒意,却在下一瞬开口的刹那,又化之为无形,徒余下一分王者的稳重威严。
“王后,担心弟妹别是走叉了路。”郛王近似柔和地望向身边妻子,轻轻吐语:“果如王后所料。”
王后双唇微微颤着,适才…自己不过是想借机试探,他毫不犹豫地来此,原以为他终究是渐渐淡忘了原来不是,原来他毫不犹疑地往此地而来只是担心这宫殿当真被人闯入,原来那个人的影子根本未散……
想着双眼迷上一层凄然,勉强维持着自己的身份站直了腰,王后承受着郛王看似温和却无丝毫温度的眼神道:“臣妾不过偶然想到心中忧虑罢了,怎晓得就料中了。”侧目对无华道:“王妃也太不小心了,宫中岂是可由得擅自乱走的么?”
这话语前头不同分明是问罪了,无华当下双眸涌起薄雾,怯怯道:“这…皆是无华之过……”话虽这么说,神情中却透出股惹人怜惜的委屈来,“无华本该紧紧跟着菁小姐,也就…也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鞨逸风暗里憋笑,走上前楼过无华,作出副护着新婚妻子的模样道:“请王兄休怪无华,此乃小弟不是,今早本该将这些规矩告知无华得,怎料昨夜睡得有些晚了,竟是忘了,本想与表妹同行当是无碍,谁料…有由此变故。”
此言说的暧昧,众人皆想本来新婚夫妻正忙蜜里调油哪能小心着许多,再则今日之事在鞨逸风无华夫妻二人表演下矛头早早指向了王后姐妹。
故而郛王瞧了他们夫妻一眼缓了缓脸色,一旁王后低头不敢多语,徐菁却是还未嚼出味来,见素来也对自己客气的表兄一味偏袒那‘外人’,指责自己不由羞愤道:“是她自己蠢,为何要来怪我,我不过…不过……”只是两人的话又哪里可告人的,一时间无从辩解更觉委屈。
“菁小姐身子不适先行一步,未能跟上,是无华的错。”无华适时递上台阶,可惜有人不领情。
“谁要你装好人!”徐菁怒道:“擅入此‘琉璃宫’者死,是姐夫昔日定下的,你还是担心自己吧!”
‘琉璃宫’三字一出,徐菁诧异着不仅郛王冷冷扫过自己,便是自己亲姐亦目光狠厉不觉后退一步,又听鞨逸风道:“无华首次进宫不懂规矩,表妹也不懂么?为何待她来此偏僻之处,又为何弃她一人留在此处?”
徐菁一惊,不敢致信摇头道:“表哥你以为是我故意陷害她的,我没有,不是我!”转首却发现人人皆用怀疑目光打量自己心下一凉,对王后哭诉道:“姐姐,你总信我,我没有……”
“好了!”郛王出声,浓浓威严,目光一一扫过所有人,而后道:“王妃初次进宫不知者不怪,仅此一次,若有再犯者……”勾出冷冽弧度,“孤必诛其三族。”
“都听见了?”跟在郛王身后的内侍适时对身后宫奴婢女们喝道:“自个儿不要命便罢了,别连累家人。”
所谓杀鸡警猴,拿人作伐便是如此了,无华心中暗道,郛王此言分明是警告王后与自己等人的,却偏偏要吓唬那些卑微之人。
“王兄王嫂,时候不早了,我们就此告退了,免得耽误王兄国事。”在如此诡异气氛下鞨逸风却如无事一般,轻松笑道。
郛王自不拒绝,等他夫妇二人离去后,神色复杂的望了眼那紧闭宫门的荒凉殿阁,转身面向王后时又是一派风清云淡:“孤要处理政事去了,王后自行回去吧。”摆下绣金龙袍袖,走了几步又回首道:“这便风大王后还是早些离开。”
望这郛王毫不留恋的背影,王后只觉自己的心一点点沉下去,猛然回身狠狠望着那破败殿阁,眼中怒火仿若想将这荒芜已久之处烧尽。
“姐姐。”抽泣着,徐菁伸手欲挽住自家亲姐,却被整燃着怒焰的王后推到一侧:“下一次别用如此愚蠢的手段!”
“我……”来不及辩解,徐菁只得咬唇瞧着自家姐姐愤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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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王府,使女眼神暧昧地关上房门,那新婚燕尔却一个双手抱胸一片闲散,一个斜坐软椅目清神定。
“无华。”顿了顿,鞨逸风方笑道:“今日受惊了。”
无华端起桌上茶碗浅抿一口,而后悠悠道:“王爷若有所打算本该早早知会于我,免得无华不‘小心’坏了王爷的大事,毕竟你我‘夫妻’么。”
鞨逸风闻言,先一怔而后竟似遮掩不住一般露出几分怒意,一步上前伸手搭在她双肩上,金眸定定阴晦不明,一字一句问:“你认为今日之局乃我所设?”
无华放下茶碗,对视那双威慑的眸,那仿佛眸转着流转着月夜星空那样炫目而又深邃,里面有惊,有怒,有探究,还有一丝寻不着看不透的东西隐藏在这些之后。
“不是徐菁。”无华对他的怒意只是淡然应道。
“所以……”鞨逸风勾唇笑得令人惊心,声却极轻:“你便认定是我。”
“……”
无华偏过头去,下颚被抑,强硬的力度将其抬回,无奈再次与那双似有魔力一般的眸对视,那人细细审视牢牢盯视不用力过重却不放手,那人目点寒星也不在避躲径自与之对视,接受那人目光洗礼,纹丝不动,许久……
轻声一叹,鞨逸风松了手,移了目,似不甘心却无奈道:“不是我。”
挑眉,无华未见心安,反忧虑更深。
不是他?
不知为何,她认为是他布局时反有些心安,因为或许是他给自己一种能掌控全局的感觉,何况,无华清楚他应不会真正陷自己险境,至少,暂时不会,可…若不是……
“你……”见他神色不明地望着自己,目光灼灼熠熠,无华皱了皱眉,原本欲问之言竟是一顿。
“王爷。”门外响起恭谨之声适时打破尴尬。
鞨逸风拢起眉头,低沉道:“进来。”
进来的人一双鼠目,削尖的脸蛋,不过十七八岁样子却十分精明,行一礼,低头快步走至鞨逸风跟前,悄声耳语。
鞨逸风听罢,神色很是古怪,似生气却又不是,无华细看只觉竟如孩子不乐意的模样。
挥手命通报之人退下,鞨逸风转向无华道:“我有事要先行离开。”见无华松了口气的模样,不知该笑该气,适才乌云似随风过,扬唇:“你且放心。”郛国内,我自护你无恙。
无华见他离开的背影,回味未散之言,眸光复杂。涟裳、弥雅二人见鞨逸风离去放进来服侍,涟裳手中端着一碗漆黑的药汤,有些忧心的递给无华。
无华正自冥思,药味扑鼻才醒过神来,想他适才要自己放心,竟不知是何滋味,瞥了哪药碗一眼,终双手接过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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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做甚?”
人未见声先至,正坐在书房内自行饮茶的某人听了忍不出抽了抽唇角,听听这是人话么?
按住胸中郁结,对门嚷道:“喂,你新娶娇妻,我累得半死不活,半句好没得着竟还……”
“行了。”鞨逸风踏进门,赶苍蝇似得挥挥手,“有何要事还不快说?”
“现如今没有‘要事’便见不得你王爷了么?”在‘要事’与‘王爷’两词上重重咬音,某人不满咕哝:“就不能是来恭贺新禧顺道见见新嫂……喂,喂,你去哪?”话未完,就见刚刚坐下的亲王大人又起身往外走,连喊两声对方却连一眼也懒得赏赐,无奈只好老实道:“穆国出事了。”
往外走的人收回步子,转首拿眼射向先前卖关子的人,后者低头一五一十交待。
“大概就是王爷娶亲的那几日,嗯,所以‘风隐使者’全部心神皆方在你的大典上这也是疏忽……”
“穆国二王子卫黎旭,四王子卫黎慕于宫中宴席间暗带淬了剧毒的兵刃,外伏众亲兵公然谋逆,被穆国兼国太子卫黎修捕之。二王子卫黎旭执意反抗当场被铢,其母淑妃幽禁冷宫,四王子卫黎慕贬为庶人。”
“王爷知晓最奇为何?这救驾的不是他人正是我们王妃的亲叔叔,当初那卫黎修以新嫁习俗为名留洛睿翔王都穆城,倒真是巧得很,该说上苍庇佑穆国王室么?”
“……”
“王爷一言不发做甚?”某人长了气势哼声道:“王爷你醉卧美人膝的时候别人可没闲着。”
“我在想……”出乎意料,鞨逸风悠然一笑:“这个消息,她也该知晓了吧?”
她?
“你……”已经无话可说,亦无法可说。
鞨逸风却心情很好的模样:“看来当初联盟果然选对了。”
现在…是夸赞别人的时候么?某人瞪他。
“对了,你是极欲一见她么?”鞨逸风微笑:“本王今日倒有兴致替你引见。”
“……”某人只能继续狠狠瞪那悠逸背影。
侧身,“不去么?”
“去!”不是没看见那人转过去一瞬的嘲笑,可那有如何?难得的机会阿……
“你刚才说什么‘醉卧美人膝’?”
“咳,有么?”听声音不像生气,不该秋后算帐吧?
“呵呵,无事,我倒觉得有几分意思。”
哦?
“人都道醉卧美人膝乃为丧志,实是断章取义之愚举。”
断章取义?
某人沉思,醉卧美人膝,后一句是……
蓦然抬首向前看去,夕阳洒下于鞨逸风发随风扬,逸雅中隐蕴难以察觉的霸气,金眸照映生辉,那棱角分明的唇边挂着抹自信的笑,却似玉泽月华之辉。
见此某人也不由会心一笑,他不曾选错人,自己亦不曾选错。
世人皆道醉卧美人膝实乃丧志,只因淡忘其后言——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