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同心结连理(下)(1 / 1)
呼出的热气带着适才饮下的琼瑶醉人之气与豆寇幽香掺在一处,无华不自禁向后挪去,仓惶局促中更带三分无措,尚未回神间,却觉对方温热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似在慢慢描绘,汗毛一根根竖起,伸手欲挥去,却又自行克制地握住。
今夜正是自己洞房花烛夜呢。
无华带着三分悲哀想到,如此自己又有何理由去阻止自己的‘夫君’行那夫妻之礼?只是……之前说是毅然决然,身为女子又有几人真不在意?自己是带着些许侥幸的,想自己貌不出众,而那逸亲王少年得志,又是风流人物平生阅美无数所见俊男美女不知几多,自己不过是场利益交易,或许他根本瞧不上自己,或许他对自己这样别有居心的女子不会亲近,或许……
虽明知这可能微乎极微,但总还免不了□□,到如今真真正正避无可避便不由慌了心神,往日机智应变不知沦丧到了哪儿,竟如同闺阁女子新婚初夜一般,只不过他人是羞恼中带着欢喜,无华却是六神无主,惊疑不定。
那人一手摘去无华头上沉重的金丝凤冠,顺手一挑抽去束发紫金发簪,原盘成发髻的青丝霎时披泻下来,散落在香肩上,那人掬一缕摩挲,倾身向前轻轻嗅着吸取其间自然的馨香,炙热的气息却一点点沿乌发而上,侵袭无华柔柔颈项。
待无华在惊骇中分出心思那带着侵略之气的唇已然贴在不知何时被解的衣襟处,微微颤抖,再如何勉强仍旧止不住地微颤,无华从未与人如斯亲密过,卫黎修虽与之青梅竹马却是两小无猜,重逢后虽有过几次相亲怎奈被心中所带的无善果的悲凉掩去,又何曾,何曾与人这般肌肤相亲,何况这将她围在榻上一隅之地的人几乎全然陌生的……
想到此无华一怔,全然陌生,自己对他人气息素来敏感,可对眼下这人气息却……今夜当真乱了方寸,他……
纤腰被揽,缓缓压至榻上,秀发拥在同心枕上乌云如堆,猛然的一吻令无华愕然的同时又清醒过来,不似先前惊慌她反镇定下来定定凝视对方,依旧不见十指的昏暗,却有着淡淡金色逸彩从带着不曾见过灼人之意,那柔软又火热的舌似着意温存似刻意撩拨,无华的眸却越来越清澈,越来越冷冽,一吻毕,那双升高温度的手再次抚向她身躯之际,无华冷冷开口道:“玩够了么?逸亲王,抑或吴将军?”
那人猛地一顿,撑起身,黑暗中只闻粗重喘气声,半晌,响起一阵低低笑音,床上起身走至铺着喜字案边,挥袖间烛台重明,照耀满屋喜庆之色。
无华从刚才起始终屏息听声留意着,灯火重明的那一刻只觉眼前一炫,不为烛火为的却是烛台前那人,剑眉入鬓,肤若冰雪,极淡的唇棱角分明透着冷意,淡金双眸流溢间却是炫人眼目,此刻金绛两色相间的喜袍着身,一抹戏谑笑挂在唇际,更显得尊傲无比。
那人仿若冬日灿阳绝俗间又显雍容华贵,宛如神坻,如斯相貌除了那双淡金眼眸,和那一路同行的吴昊又岂有半点相似之处?
可无华却无半丝疑虑,沉静的眸后掩着的是滔天怒火,她是因利益交换而来,可却绝非他人戏耍玩弄的对象!
“不知王爷一路竟亲自照拂,实在受宠若惊。”咬牙切齿许久才摒出这一句话来。
“啧啧。”鞨逸风留意无华神情许久,此刻闻其言吟笑道:“无华可是气恼了?本王也曾直言相告,奈何王无华不信,只得暂假他人名讳,这…委实怪不得本王啊。”摊手一派无辜。
既如此,我便实言相告……我便是郛国逸亲王。
你!阁下不愿相告便罢了,何必作弄?
忆起昔日之言,此刻纵然咬碎银牙也只得和血吞下。忽又察觉一事,无华抬螓首,“王爷适才称我作‘无华’?”听着便觉悚然。
“无华不喜?”挑眉似讶,一指托下颔,状若沉思,忽展眉道:“不若唤作‘爱妃’又如何?”
汗毛一瞬耸立,无华抽了抽唇角,磨牙道:“不必。”
鞨逸风似欣喜,“你我果然夫妻同心,我亦觉直呼闺名更亲密且不入俗流。”说着勾唇一笑,眼眸深邃望着无华已然解开的衣襟,“如此良辰美景,不宜辜负,你我早些安寝吧。”
此言一落,无华只觉心怦怦直跳,暗自恼怒道他又玩什么,莫非戏弄自己还嫌不够?
鞨逸风径自踏步走至无华跟前,双手撑着床沿将其抵在榻间,无华此番却是毫不客气伸手去推,待等纤指触其宽阔胸膛又觉不妥,急忙欲收,进退两难间却瞥见那金眸闪烁戏谑,又羞又恼间无华猛地挣脱那围困自己的双臂,退至房另一侧,含着怒火的眸瞪着元凶。
要知无华从来心计智谋均为人上,这番却被人耍弄于鼓掌之上除了羞恼愤怒、挫败不甘外更有深一层的忧心,传闻中的逸亲王善用兵伐克敌制胜在一夕间,做事决绝不留后路已是让人心生惧意,而与自己一路行来的吴昊其智谋之深,纵临危不乱,运筹帷幄直逼鬼斧神工,何况此人对自己的了解……
无华双眸怒火不息遮掩其下复杂,此人对自己的了解只怕远在自己对他了解之上,他亲自定下与自己的婚事又哪里能容自己讨过好去?
鞨逸风被无华一挣,就势斜倚榻间,斜睨着看似不经意间将无华每一分神情纳入眼底,良久相对无语,他浅浅垂眸,看不清神色,忽而一笑道:“想不到无华亦有含羞带恼之时。”见她冷冷望着自己,状似叹息道:“何必如斯戒备,委实太令为夫伤心了。”
无华仍是不语。
“我虽非君子还不至于……”轻笑着鞨逸风微微摇首,翻转过身去,闭眼道:“时候不早,歇息吧。”
与片刻前之言相近,却又截然不同的一句道出,无华自不敢亲信,怀疑地打量他,却见鞨逸风一动不动近若睡着一般,心中更加猜疑,这人今夜究竟所谓何来,莫非当真只是戏弄自己?
又过一会儿,鞨逸风呼吸声渐匀,无华瞟了眼一旁木椅,走了两步欲将就一夜,转念又想,他若真要做些什么,休论强弱,即是于情于理自己又岂能反抗,此情此景又岂容得自己反抗,是否同睡一榻又有何要紧,又何关系?
想通了这点,无华反放下心轻声走至榻边,细细打量,那人闭上眼不见那摄人双眸,呼吸轻匀,再看一眼,无华索性和衣躺下,睡在了外侧,怎奈合眼难寝,睁开缝眯了眼房门心道明日一早若是丫环侍女进屋服侍见二人皆和衣而睡不知传出些什么来,偏首又见里边的人径自好眠,轻支起身放下纱帐,再躺下立时闭上眼,不久昏昏沉沉中逃避般晕睡过去。
待其真正睡去,里侧的人才缓缓睁开眼,转身直直看着一旁梦中犹锁双眉之人,知其这般晕睡有害无益,心念一动伸手抚过其睡穴,见其加深了呼吸才放下心来,缓缓坐起,拉过鸳鸯锦被替无华盖上,抬眸扫过静幽洞房,望见那仍点着的龙凤双烛不由露出抹苦笑来。
自己便是放下身段息了烛火仍旧瞒她不过,想起适才无华一脸被戏弄的愤恨,一手抚额更添分无奈,另一只手慢慢柔柔划过其淡如墨画的眉目,心下奇怪,分明开始的时候只是对得当年那个女孩能再现眼前又与当初截然不同觉得十分有趣。
他早年曾下决心若当真娶妻只娶那收下他金环之人,可随着所历随年岁增多也知世事变化极大,善恶美丑都不过一念之间,再深刻的情感到头来亦可能如镜花水月,何况一面之缘又哪里经得起岁月磨练,先不问那人是否还是那人,自己又岂是那时的自己?
故而天羽破国后他一边派人寻查当年之人的下落,一边却又隐隐有些不希望那小女孩被寻获,若然相见后,物是人已非,倒不如不见只留下那个影子在心中……
谁料踏破铁鞋不获,得来全不费功夫,再相会不相识,她却偏偏遗留了香囊,又偏偏被自己拾得,更奇的是从来嫌他人之物脏手的自己竟会打开那香囊,因而得晓。
鞨逸风凝视无华睡颜,他料想物是人非,果然物是人非,眼前的少女又哪里是当年笑若灿阳可暖人心的女孩?可为何…为何自己竟会对她有了怜惜,明明知晓那柔弱全是伪装,可依旧……甩甩头,鞨逸风停止胡思乱想,与开始一般他不过是对变了样的‘故人’产生了好奇之心,想看看她能做到何种程度罢了。
躺下欲睡,偏偏翻转难眠,那张紧闭双眼的柔嫩粉颊不过在自己咫尺间,忍不住伸手去触碰,那本该沉睡之人却突然皱眉,忙收回手,鞨逸风自讽一笑,有几人洞房花烛是这般度过?
龙凤烛,同心枕,鸳鸯被,鞨逸风却只觉平生无力皆在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