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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双鬟不整云憔悴(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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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间,晔謦翾感觉有人在轻抚她的脸颊,极尽温柔滑过她的眉眼,鼻梁,小心翼翼地捻起额前散落的几绺出发,拨至鬓边。温热的气息拂过,是那样的熟悉。

挣扎着她要醒来,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只能躺着,感受他的的千般宠爱。

落在脸颊的手有点颤抖,他定是吓坏了。多想握住他,安慰他:我没事。

“夫人身孕已有四个多月,加上夫人本就体弱,恐怕不能……”

这个声音很陌生,不是太医苍老的声音,是晔謦翾未曾听过的。

“你下去吧!”

原来,他真的不想要这孩子。但她要,无论如何她也会将他生下来。

公仲孜墨看着床榻上的人儿,发髻松散开,乌云秀发凌乱洒了一床,面色苍白不见一丝暖色。想起那日她还在他怀中,面色羞赧的撒娇,握着她的手紧了几分。

“翾儿,你这是何苦?何苦瞒着我?”

身孕已有了四个多月,她到底瞒了他多久?他竟忘了她熟读医书,精通医理,这般聪明,却这般倔强得近乎愚蠢。

翾儿,我该拿你怎么办?

这孩子若生下,今后的时局就将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不愿他出生,有人比他更不愿意看见这个孩子的降临。怀胎十月,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前路凶险万分。

翾儿,你何其聪明,怎就不明白?

牙关紧紧咬着,他有了决定,这孩子绝对留不得。

他松了她的手,离了床畔,起身正要走,身后一声羸弱的叫唤定住他的脚步。

“子皙……”

缓缓转身,看到床上的人吃力地从床上撑起身子,面容憔悴得如暮春枝头调令的花,没有半点生气。

回身坐回床畔,手臂环上,扶住摇摇欲坠的她。

她无力地靠着那个熟悉温热的胸膛,鼻头酸涩,热气冲上眼睛,泪水再难压住。

同样苍白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按在腹部上。

他覆上那只苍白的手,紧紧握住按在隆起的腹部上,那里一片温热,手中力度不断收紧,手臂上的青筋条条赫然入目。

“翾儿,你……”

“子皙是不是想问如何会怀孕?”

咬紧着牙关,不做声。他不敢问,也不想答。

一直小心翼翼地防着的事儿终究还是发生了。

怀中的人轻笑,笑中带凉,寒入心中。

“你书房里有本书……记载着很早时候的莒烨花,我便这样知道了……你的秘密。”

她无疑窥视,也许是老天爷要让她知道,要让他们迎来这个孩子。

“我找了很多种不同的花,后来发现莒烨花的幽淡的香气与眼眉兰的香气极为接近……”

“于是你便偷梁换柱?”

耳边传来轻沉阴冷的声音,恍惚间,还有咬牙切齿的恨。

为了不让他起疑,她偷换枕中干花的时候将分量计算得精细,每次只取一点,慢慢的花枕里的莒烨花全被换成了眼眉兰,另一只完整的莒烨花枕每回都会给嬷嬷拿去换洗,这样的偷天换日,便瞒过了所有人,包括枕边人。

他仰起头,闭上眼睛,心口抽紧。

晔謦翾啊晔謦翾,你为何这般聪慧?却又是这般倔强?

他只能搂着她死死地搂着,相拥的沉默最是孤寂。

延璧阁门外站着伺候的下人,刚才宫里的变故着实惊了府里所有的人。

元夕君在下人的引领下从花园的拱门进来,面带忧色,步履匆忙。人未到延璧阁门前,下人也未及通传,便听得屋内传来一声巨响,那是有物件被掀翻落下碎了一地的尖利声音,刺耳的疼。元夕君脚步顿住,被惊得进退两难。

“晔謦翾,你仗着我宠着你,事事顺着你,把你的脾气是宠得越发任性了,便万事都自以为是,自作主张,你的眼中可还有我?”

又是一连串碎裂的刺耳声音,没人知道碎的是什么。

“给我牢牢地记住,你就算再聪明,也别忘了,你只是女子,我是你的夫君,不要痴心妄想翻了天。”

她抬手用袖子胡乱擦掉脸上的泪水,咬牙挺起腰杆,冷冷盯着他,哪怕只是背影,声音有几分决裂的苍凉。

“他是我的孩子……如若你执意容不下他,除非……你先取了我的性命。”

“你…………”

她的话如在他心上炸开的响雷,震得闷闷的疼,惊得抽抽的颤抖。终是回身,一双怒目充满血丝,阴冷地对上她冷清的目光,为了孩子,她竟不惜用自己的命来要挟?

“好……很好,那你便护着,看你能护多久。”

说完这句,他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出,怒火掀动门上的帘子,轻纱帐帘摇晃得似要落下,“嘭”的一声门响,他彻底消失在她的眼中。

房中一片死寂,空空的只剩下她。

她精疲力竭地趴在床榻上,恍若用尽了此生所有的力气。低头目光惨淡地落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伸手按住,仿佛感受到那微弱的心跳声。

孩子,你定要安安稳稳的到这世上来,娘用尽全力也会护你周全。

苦涩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的往下落。

她只能指望腹中的孩儿了。

“二夫人,你怎么来了,这……”

王嬷嬷迎上被吓得一脸惨白的元夕君,知她为何而来,便为难地看了看紧闭的房门,不知作何是好。

“嬷嬷,此时我也不便进去,你替我多照顾着点翾儿,我先回府,过几日再来看她。”

元夕君离开的脚步有些不稳,有些沉重,她不明白这样的一件喜事如何演变如此。

那一夜之后,公仲孜墨再没有在延璧阁出现,府中没人知道发生了何事,只知道那日公子与夫人大吵了一架,一怒而去,便再没有回府。

门被轻轻地推开,王嬷嬷端着药进来,一股刺鼻的药味萦绕在房里,盖住往日的玉兰馨香。

嬷嬷看着床上憔悴得毫无生气的人,眼眶湿润,颤抖地将药碗放在床头的香几上,伸手轻轻扶起床上的人,声音微微哽咽。

“夫人,该吃药了。”

被扶起的晔謦翾无力如飘摇的柳枝,眼皮略显吃力地抬着,看向王嬷嬷。

“嬷嬷,这药……”

“夫人放心,是老奴亲自去药铺抓的药,喜桂煎药,半分也不让外人碰过。”

此时的晔謦翾能信任的只有王嬷嬷和喜桂了。她没有喝太医开下的药,自己按着医理开了安胎的方子,让嬷嬷到城里的药铺抓药,嘱咐她们千万小心。

这般谨慎小心不敢有半点差错,就为了护住腹中的亲生骨肉。

接过嬷嬷递过来的药碗,碗中药汁黑黑粘稠如墨,刺鼻的味道引来她腹中一阵反胃,生生压下去,才仰头喝下,一股腥臭的苦涩穿肠过,却不及她心中万分之一的苦。

“夫人……你与公子这是怎么了?”

几日下来,王嬷嬷都不敢问,今天看着晔謦翾的依旧痛苦不堪的样子,终是忍不住了。

她不明白,有孩子本就是天大的喜事,公子和夫人怎会为此事吵得不可开交,公子更是自此再不来了。每夜剩下独守空房的夫人,独自流泪到天明。

“嬷嬷……这事不必再提,只是这日常上,劳烦嬷嬷费心了。”

如此渗人的话,夫人好像在防着……只是公子就算再不愿这孩子,也不至于对自己的亲骨肉下毒手这般残忍吧!

王嬷嬷不敢往下想,应承下来,端着空空的药碗几度踌躇,不放心地看了几眼,才出了房间。

北玥国

“回禀夫人,那边传来消息,说是翾夫人有喜了。”

姬夫人正在染着蔻丹,听这话,凤眉微微抬了下。

“哦?是吗?算来,他们成亲也有日子了,如今有喜,本夫人该去恭喜大王的,这可是他的第一位孙儿。”

姬夫人抬起染好蔻丹的五指,很是满意,眼眉含笑。

“来啊,替本夫人更衣,摆驾承乾殿。”

南翼国

“子皙,今夜仍是不归吗?”

已经半个月过去了,公仲孜墨日日在秦越娘的紫薇苑消磨,夜夜笙歌,看着秦越娘翩然舞姿,心中烦扰终究散不去。

“越娘……这是在赶我走吗?”

公仲孜墨端着杯子,杯中清茶香气袅袅,迷着眼看着一身鹅黄色舞裙的秦越娘,嘴角的笑如鬼魅般轻然。

“越娘不敢,只是子皙在此这些日子,将身怀六甲的娇妻置于家中不理,似乎不妥。”

公仲孜墨仰头喝尽杯中茶,茶杯重重地落在石桌上。

“越娘,子皙到此是寻清净的,不是来找烦扰的,你素来善解人意,今日怎地如此多话?”

秦越娘承着怒气,也不恼,娇笑地将长袖风中甩,轻柔落下时,她执起桌上的茶壶,含笑地再为他斟上一杯。

“子皙此言差矣,这烦扰是子皙自找的,可非我越娘所生。你日日在我这处消磨,究竟是怒气未消?还是……不敢面对?”

公仲孜墨怒抬起的双手尚未重重落在石桌上,才进苑门的人将怒气接了过去。

“越娘,你逾越了。”

杨鱼礼一身墨蓝色袍子,单手负在身后,嘴角浅笑,目光锐利地看着秦越娘,步履沉稳地走过来。

“我有说错吗?你们男子总图一时欢快,又怎知女子身怀六甲是怎样的艰辛?岂是你们一句说不要就能不要的?”

“越娘…………”

杨鱼礼一声低吼,儒雅的他鲜少这般生气,惊得紫薇树上的鸟儿拍翅飞起。

秦越娘眼中闪过怯意,低下头,微微收住长长拖地的水袖,握在手中,起身朝屋子走去。

才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顿住脚步,背对着亭下两名风雅男子,声音幽幽如微凉的秋风。

“子皙,你若执意如此,若她有个闪失,你当真不悔?孩子本就是老天爷给的恩赐,多少人求……而不得。”

话闭,莲步轻移地朝屋里走去,身后的两人看不见她脸上眼中的苍凉。

“子皙,越娘性急,口不择言,一时冲撞,你别与她计较。”

他们是打小一块长大的情谊,但公仲孜墨终究是主子,秦越娘这般真是犯上了。

公仲孜墨的胸口被秦越娘最后的那句话震得胸口发疼,思绪纠紧,哪有心思去计较这些虚礼。

“越娘讲得……”公仲孜墨轻叹一句,“不无道理,只是我不能……”

“她不明白你的心思才会如此,不必往心里去,你如此也是为了大局,小不忍则乱大谋。”

公仲孜墨双肘撑在石桌上,靠着仰起头,紧闭着双眼。

“和仲,你不知道,那日我看见她毫无气息地躺在他怀里,心里是怎样的惧怕……我绝不能让她冒险。”

被刺那夜,他便曾经发誓决不让她犯险。苦笑摇头,他为何总是这般言而无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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