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无所畏惧的日子去而不返(1 / 1)
很多时候我都是一个人坐在图书馆门前的台阶上看天,看各种形状的云飘过,带走一段未知的故事,飘至远方。我很喜欢远方这个词,充满了未知的神秘,那里住着我已知以及正在已知的东西,悄悄蔓延了我整个对未来曾一度怀疑的年岁。我曾想过要放弃一切,去四处流浪,去寻找这未知下的真相。可就像所有人说的,在我还未来得及实现之前,我的梦破了,遍体鳞伤。我终于知道生活中还有一份叫做责任的怪东西的存在,轻而易举的将我击败,虽然没有弃尸荒野,但我再也提不起一点激情。风卷残云后,未必是万里晴空。
可曾想过拥有一对属于自己的翅膀,随风而上,海阔天空,做一只自由自在的鸟,走遍我所未知的世界,看一看那被神秘所掩盖在背后的故事,累了找一个安心而又美好的地方,带着我心爱的她像童话般变老。心动以及悸动每一件漂亮的东西,想着可以把它据为己有。那些真真切切的存在过也真真切切的迷恋过。可如今再次站在这片蓝天下,那些梦就这样轻轻松松的不知被风带到某个远方,再也回不来了。
我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些,但我实实在在的想到了。周思琪抱着我颤抖的身子,小声的安慰我说:“阿姨没事的。”
医院的走廊在午夜显得过于阴森恐怖,病房里的老妈已经整整昏迷了三天。我握着周思琪刚刚给我买的热可可,心里却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我说:“琪琪,很晚了,你先回家吧。”
她冲我摇头,手死死的拉着我的胳膊,两只眼睛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委屈的快要掉下眼泪。
“乖,听话,我送你,明天再来,好不好?”我揉了揉她的脑袋。
“我陪着你。”
“没事的,医院不让留这么多人,你先回去,给我做点好吃的,这的东西我吃不惯。”我哄她。
她想了想,说:“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什么都行,只要你做的,我都爱吃。”说着在她头发上吻了一下。
站在医院门口,看着她上了一辆出租车,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里,腿便不争气的软了下来,摇摇晃晃的坐在门口凸起的石阶上,从口袋里拿出一只烟点上。
接到老妈出车祸的消息是在三天前的傍晚,彼时我正在钱子衿的店里和沈冰,赵纯炎他们聊天。之后,便接到周思琪打来的电话。她的呼吸有一些急促,在接通时,“哇”的一声便哭了。
听到消息时我无法解释当时我的心情,只买了当晚最早的一班火车票,也不管是否还有座位,蜷在门口的角落里,这几年来的记忆像放电影似的在脑子里徘徊,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我站在病房门口,透过窗户看向倒在床上的老妈。往日雷厉风行的她此时就那么安静地躺在那一动也不动。我本以为总会有那么一天,我会远离她。可当她实实在在的躺在我面前,我却连说上一句话的勇气也没有。我知道生命是有多脆弱,生离死别是必须的,曾经的我如何嘲笑那些因为生死而哭天喊地的人们,可直到真正的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我所表现的的不是淡定的接受,而是满心的恐惧。我害怕这种失去,就连哭的勇气也没有,除了那一阵又一阵由心里升起的不安,便是阵阵心痛。
“妈,你骂骂我,打我一顿啊!”我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轻轻地放在我的脸上,来回摩擦。
她的手似乎是有一些粗糙了,不再水嫩,虽然一直都有保养,但也渐渐有了皱纹。她真的,不再年轻了。我说:“赵文远不见了。”
是的,赵文远不见了,也不知带走她多少财产,就不见了。其实我早就想到会发生这种结果,可心里还是有那么一团的怒火,堵在胸口,快要爆炸了。
“我们什么也没有了,真的真的,什么也没有了。”我握着她的手,脸贴在床上,看着她那张长了皱纹的脸。曾经她是多么漂亮,可如今,被岁月磨去了棱角,也尽数沧桑。
也许这样也好,我希望,这样也好。也是时候,该休息休息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给老爸挂个电话过去,说明一下情况。或许他念在夫妻这么多年的感情,帮帮她,也帮帮我。
医生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对我说让我做好心理准备,说他们会尽自己所能,但成功的几率也是极低的。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你放屁,你们不要拿自己的无能来找借口,你们要治好她。”周思琪像疯了似的乱叫,一改她原来的形象,我还真有些吓了一跳。
“对不起,我们先走了。”我拉住她,叫她冷静。又很不好意思的向面前那只穿白大褂的猩猩说着不是。他一脸我理解的表情拍了拍我叫我惋惜。
“你惋惜,你惋惜个屁啊,感情那不是你妈了,别在那坐着说话不腰疼。”其实他要不说话没事,可是一说话我就火了,人命关天的事让他说的那么风轻云淡?我不高兴。
“诺诺,别这样。”周思琪看我生气了拉过我的手。
我知道这个世界告诉我了什么,我也知道生活给予了我什么,很多东西不是自己说拥有就能拥有的,也不是我说活就不会死的。我们不是上帝,只是这大千世界中再渺小不过的一个,无论少了谁,地球也不会因此停止运动。这是规律,是守则。而我所能做的,只是静静的数着日子,等待那个我只听说过却没见过的奇迹出现,相信这一切,也许只是一场虚惊。
“来尝尝这个,我妈说这个挺补的,我熬了好长时间呢!”回到病房后,她从保温桶里给我盛出一碗汤叫我喝。
这种时候我真是一点心情也没有,只摇了摇头,看着我妈的脸。虽然很多时候我都是讨厌她的,但是,终究她还是我妈,生我养我了这么多年,我还离不开她。
周思琪看我摇头,放下碗,蹲在我面前。双手环上我的腰,小脑袋埋在我怀里,蹭了两下,再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后,便安稳下来,说:“别这样,这样是不行的。”
我不知道此刻我应该说什么,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说:“乖,陪会我吗,我回家收拾点东西。”
“嗯。”她点头。
推开门的时候有一点恍惚,也不知到底是有多久没有住过人了。桌子上还放有吃剩的菜,此时已经放坏了。厨房里的灯还亮着,水池里放着没洗的碗,还能听见由于水龙头没关严而滴答滴答的水声。床上的被子还没有整理好,旁边的椅子上还搭着老妈的红色睡裙。想着她还真忙啊。
我简单的把屋子打扫了一遍,整理好垃圾,一并丢到了楼下。由于长时间关窗,使屋子有一点潮,之后又打开窗户透透气。
从衣柜里找出几件衣服,又收拾点日常生活用品,在看到床头柜上那张多年前,当我还是孩子时和老爸,老妈一起照的全家福时,鼻子开始发酸。照片上的她笑得是如此的甜,老爸掐着我的小脸蛋,三个人看起来是那么幸福。可谁又能想到,如今却又是如此这般的支离破碎,早已不是当年的样子了。
我还记得小时候我最爱听的就是他们的爱情故事了,相恋七年,期间老爸当过几年的兵,因为奶奶的关系他们两个在不同的城市生活了一年。这期间他们用写信来维护着自己的爱情,最后走在一起,而我的出生,使他们爱情最好的见证。我还记得那些信老妈一直都有好好收藏,有时老爸不在家里总会一个人拿出来看看,偶尔也会读给我听。那时我以为,我拥有着世界上最幸福的家人。可又是什么换回了今天的结果呢?我真的不得而知。我曾向往会有一天像他们一样,与自己的爱人相扶到老,可现在看来却又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老妈平时放东西的地方我知道,我趴在地上,从柜子的最里面,把一个上了尘土的盒子拿了出来,用干净的抹布擦干。我想,这对她来说,应该算的上是宝物了吧。现在看来,也有好久没拿出来过了。
打开盒子时我还有一点忐忑不安,可在看到一张张老爸和她年轻时的照片,以及那些开始泛黄的信纸时,眼泪不自主的流了出来,再也止不住了。
这些被她视为珍贵的记忆,那些在我还未来到人世时他们之间的故事,就像埋在地底的宝藏,所有的辛酸苦辣,一些寄出或者未寄出的信,淡淡述说的一段未知的哀伤,那是他们最苦,也是最幸福的时光。这些全部被她封印起来,不曾被提起。
他们曾经约定过相互死守一辈子,可我不明白,为什么如今他们又是如此?那些被他们曾经死死守护着的爱呢?跑到了哪?这一刻,我决定,叫老爸回来。
我坐在地板上,后背靠着床,找到老爸的电话,在拨号之前又犹豫了。可只一秒,便打了过去。
“嘟嘟嘟……”
“喂?”手机响过几声之后,有人接听了,是个女人。
我又开始恐惧了,握着电话迟迟不知怎么开口,我没想过,会是一个女人接的电话,有点不知所措。
“是诺诺吧,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她说。
“叫他接电话。”
“你可以……”
“我说叫他接电话,你听不懂吗?”我喊,像是把这几天的所有不安和恐惧都吼出来似的,我不信她。
电话对面隐隐约约传来小声说话声,我听不太清,之后是老爸的一声“喂”。
“爸,妈出事了,你回来吧,我害怕。”我靠着床,双手抱着自己,颤抖的厉害,从没有一刻,我是这么的无助。
“地址告诉我。”听他的口气似乎还是有些紧张的。
我点了一下头,我知道他看不见,只告诉老爸现在的地址,之后挂了电话。从地上爬上了床,把脑袋埋在被子里。医院有周思琪在呢,我先睡一会,好累。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的脸上,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我不知道她到底还要睡多久,睡足了就起来的了,可她不。
周思琪变得很忙,里里外外的跑,找这个医生那个护士的。相比之下,我只知道坐在椅子上看着她的脸发呆,或者到走廊一支接一支抽烟。我知道现在的我到底是有多颓废,那也没办法,就是提不起精神来。
肇事司机被抓住的那天,我去了趟警察局。
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面颊有些消瘦,眼睛突出,在看到我时便跑过来拉我的手,跪在我面前。我看见他的手像是因为常年搬运货物而变得十分粗糙,骨骼也微微变形。他叫我手下留情。
我推开他,坐在椅子上,心里烦躁的有些不舒服,点上一支烟看他。与我爸差不多的年纪,此时正跪在我面前大哭,说实话,我挺厌恶的。
他叫我手下留情,可我能怎么办?一个货车司机能做什么?是赔我妈一辆车?还是她说受的苦?这些即使有钱也无法满足我此刻心里的怒火,何况,他什么也没有。我相信,此时如果换做我把他老婆撞了,他会比我还要激动。
“酒后驾车外加肇事逃逸怎么判?”我转头问身边的警察。
“这要看情况,三年到七年吧。”
“这样啊。”
我不要求什么,依法判决,我想着对谁都好。我不想奢求太多,我只希望,我妈能够醒来,这样就好。
周思琪在我面前来回渡步,转的我眼晕。我记得我才是她儿子啊?周思琪顶多算个没过门的儿媳妇。最主要的她除了乱折腾还是乱折腾,就不能坐那消停的歇一会?她不累?
“停。”我喊住她。
“不行,我再去找他们。”她说着就要往外走。
“不用了。”
找他们?哼,找他们有个屁用?无非就是和我说一些有的没的,除了套话还是套话,就从没有过实际点的,在听,我耳朵都出茧子了。
“为什么?阿姨现在正处在危险期,如果……”
“那你找他们有什么用?”
“至少……”
“我说不用就不用,你听不明白吗?”我冲她吼。
如果说我疯了,我还可以理解。周思琪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显然不相信我会吼她。我不敢看她,低下头。我真的不知道最近自己到底怎么了,我会对她吼,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以前无论她做什么,我也没这么对过她。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真的……我……”我有点语无伦次。
“没关系,我知道的,真的知道的。”她走到我背后,下巴抵在我的肩膀,环上我的脖子。
我抬头看着她的脸,把她转到我面前。我把脑袋埋在她怀里,抱着她。她像平时我揉她一样揉我的脑袋。我说:“我有点累了。”
“我们出去走走吧,阿姨她跑不了的。”她说。
我看了看她,笑了。
三月间的北方小城,天气还未转暖。我握着周思琪的手,放在上衣的口袋里,在医院下的草地上散步。天高云淡,原本还有一丝倦意,也这么不翼而飞了。
大学已经开学了,我并没有回去,赵纯炎打过电话来问,我也只是敷衍了事。如果说要留级或者受什么处分那我也就受着,就算开除也无所谓了,毕竟原本我就不是很喜欢。我不在乎,也没力气在乎。
自从这次回来,这还是第一次我们一起牵手散步。她轻轻地挠了一下我的手心,痒痒的。我反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别乱动。她冲我嘟了嘟嘴,然后伸出另一只手来拉我,踮起脚尖在我嘴角亲了一下,之后笑眯眯拉着我跑。期间差点撞到一个老人,我按着她的脑袋说对不起,看老人走远,轻轻在她鼻子上刮一下,她便很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我和她坐在甬道旁的长椅上,她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我很自然的楼过她,左手还握着她冰凉的手。
“我睡一会。”她说,又往我身上蹭了蹭。
这几天她确实累了,学校的课她也没去,整天呆在医院陪我,每天都会带来她给我熬的汤,好像我才是生病的那个。里里外外的忙碌的比我这个亲儿子都积极,可为什么老妈就是不醒?看看她这个准儿媳妇到底是有多孝顺呢?
她靠在我的肩膀上发出轻微的呼吸声,我低头在她头发上亲了一下,她动了动,抱住我,渐渐睡了过去。
简单的小歇一会,我带她去吃饭,她胃口不是很好,吃的很少。回病房时我抱了她一下,感觉好像又瘦了。这几天她一直在逗我笑,我知道,她怕我伤心。其实她想多了,现在我的感觉很正常,也没那么难过,只是有点无力,有点恐惧,有可能老妈再也醒不过来了,一想到这,就感觉有点麻木。
病房门口站着一个穿白色大衣的女人,在看到我时冲我一笑,走过来,说:“好久不见。”
我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久,在大脑里反复搜索这有关这个人的记忆,却始终记不清在哪里见过她,不过确实有点熟悉。
“长高了吗?女朋友?很漂亮。”她掐了一下我的脸,目光转到躲在我背后的周思琪身上。
我下意识的打掉她的手,说:“你是谁?”
她愣了愣,随即就笑了。说:“哎,也难怪,有七八年没见了吧,那是你还这么小。”她比了一个高度说:“对,才这么高。我也老了。”
我反复想了想她的话,不确定的说:“佳姐?”
“恩,算你小子有良心,还记得我。”
周思琪拉了拉我的手,用眼神问我她是谁。
“刘佳,我爸的助理,前些年因为一些事和我爸出国了,如今……” 我说话的声音减减减小,忽然想起一件事,如果她在,那么?
我拉开刘佳,隔着玻璃往里看,果然,他回来了。我看见他坐在床边,手握着她的手,小声的在说着什么,时不时笑了一下。我看着,有点不解。
算一算是有几年没见到他了?看上去依然精明能干的样子。忽然有一种幸福时光又回来了感觉,心里暖暖的。
周思琪握着我的手又紧了一分,我转头看她,她低着头,有一点发抖,我笑着回握她。她抬头冲我笑了一下,看来她有点小小的紧张。
“爸。“推开门,拉着周思琪进去,刘佳很自然的关上门退了出去。
他抬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周思琪,最后又把目光收回到老妈身上,说:“几天了?”
“六天了。”
“医生怎么说?”
“做最坏的打算。”我低下头,不敢看他。”
“是吗?”她轻轻地说,手划过她的脸,小声说:“累了就睡会,醒了再打。”
我忽然感觉眼前的一切有那么一点不真实,老爸望着老妈的眼神,不是我以为的那种无情,更像是疼惜。握着她的手温柔而有力,守在一边,身上的骄傲也一并消失不见了,就像是平常的丈夫,守着妻子。可为什么他们又会闹得这么的僵呢?都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我不知道,不懂。可如果就像这样的继续生活下去,那不是很好?想到这,我就笑了。老妈你快醒来吧,我们都在等你呢!
“你很我们吗?”华丽的灯光下,老爸坐在我对面,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我看着眼前这个我叫做爸的男人,多年不见,他也变了,忽然让我有一种让我不敢直视的感觉,也许是有些陌生了,我只能这么想。
“恨不恨的,无所谓了。”我说。拿起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和他碰了一下。
“对啊,你也到了能与我喝酒的年纪了。”他笑着和我干了这一杯。
“为什么?”我问。
“什么为什么?”
“你和妈。”
他盯着我看了看,伸手想给自己倒杯酒,我挡住他,替他斟满。他冲我笑着摇了摇头。
窗外的天已经黑了,宽敞的马路上亮起耀眼的霓虹,我转头看映在玻璃窗上我与他的影子,淡淡的,有点朦胧,有些不真切。一辆黑色的奔驰车停在饭店门口,从里面下来一位有些臃肿的大叔。身边跟着一位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的女人,在侍者的接待下走了进来。我看了看坐在对面的老爸,又看了看正微笑向楼上走的男人,忽然笑了。
“笑什么?”他问。
“爸,你真帅。”我说。
他愣了愣,随即笑了,喝了一小口酒无奈的说:“也只怪当初年少轻狂,错了这么多年。”
他说,他对不起老妈。
那年他20岁,老妈,18岁,妙龄少女。她是他学妹,他是她学长,因为一次偶然,他们相识了。这些听起来再简单不过,慢慢认识,成为朋友,成为恋人,很普通的一对大学情侣,彼此恩爱。
“她可真可爱,整天蹦蹦跳跳的,哪像现在,像个母夜叉似的。”他回忆着说,嘴角很自然的上扬。在我看来他就像个正在热恋的少年,而非今天坐在我面前的这个成熟男人。“她说,如果6年之后我们还在一起,我就嫁你。”
他说这话时真的很幸福,虽然我不知道当年都发生了什么,但那时,他们一定是彼此相信着的吧。
他说,当时他们都是学生,一个月的生活费也就那么多。除了上学以外还要兼职做些工作,那时的学生不像现在这样,很多人都打零工,所以一时也很难找到一个不影响学业又赚得多的工作。
很多时候他都觉得对不起我妈,每天见面的时间也不多,做的最浪漫的事无非是在她生日时带她吃一顿好的。所谓好点的,也就是加个肉菜而已。可是他们走过来了,直到老爸要去当兵。
临走时老妈一句“我等你”,让老爸把想要说出分手的话咽了回去。每天晚上他最爱干的事便是躺在操场上看星星,或坐在传达室等着老妈的电话,每次也只聊不到三分钟而已。他曾想过和她分手,让她找个好人,可每次听到老妈的声音,他便割舍不下。有时难过会去跑步,让自己累倒,才可以不去想。
他说:“你都不知道当时我是怎么过来的,那时我就发誓,出去之后,一定好好努力,不让她受苦。
我静静地听他讲,这些都是我在老妈那不曾听过的,他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这些也都是老妈告诉我的。
那时她刚刚大学毕业,到处找工作,到处碰壁,每天的希望就是晚上拿不到三分钟的电话,有时她也想过放弃,但她还是坚持了下来。最后实在走投无路,她去唱歌,赚得仅仅够她生活。当时她长得漂亮,声音又好,很多有钱的公子哥都想抱得美人归,但她没有,她在等他。
冬天的时候她躲在租来的小房子里,为了省钱,家里连暖气也没有,她就躲在被子里给他写信,可那时她没叫过苦,她是笑的。
这些他都不知道。我记得那时我还小,老妈和我讲时眼里都是笑意,当时我还不明白,现在我知道,这是幸福。
从部队里出来之后,奶奶在家乡给老爸找了一个工作。就这么又是一年,他放弃了这份工作去找老妈。两个人从小做起,经历过伤心,绝望,欺骗,无奈,欢喜,失望,最惨的时候他们连买一碗面的钱都没有,就那么饿了三天。
“可那些日子都过去了。“他说。
他向朋友们借了点钱,做起了小生意,虽然不能应有尽有,但也足够温饱,后来他们结婚了,七年的恋爱结束了,他们走进了婚姻,便有了我。
“我晚了一年,可还是娶到了她。”他说。
“可为什么?后来……”我不解,既然他们这么相爱,可又为什么?
“生活远远比爱情来的残酷。”他说着,喝了一杯酒。我替他斟满,接着听他说。
后来他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大,他开始早出晚归,那时我每天放学回来也都是老妈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对着满桌的菜唉声叹气,在看到我时才展开一抹微笑。
他们开始时不时为了一件小事吵架,她说如果我们没钱该有多好,他说没钱我们吃什么。她不懂他的努力,他也不懂她的心意。他开始彻夜不归,回来时也满身酒气。外面花花世界太大,他开始无法抵制来自各方的诱惑。开始时他还会为自己找借口,后来也渐渐麻木了。直到有一天被老妈发现,她一句话也没说 ,上去扇了他一个巴掌,然后扭头走了,她没看见,她眼里的泪。
“可我还是爱她的,从没变过。”他说。
我不懂,为什么人可以共患难,却无法共享福?在他们最苦的时候,是因为对方才能一步步走了过来。可他们在最幸福的时候,却又一步一步离开对方。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可他们怎么反过来了?那么在这场感情中,到底是谁犯了错?我真说不清了。我忽然想到赵纯炎,他也是如此不要脸的流连花丛后,还和我说他一直爱着另外一个人。这听起来是那么可笑,又有点太无奈。
“我们不能保证永远守着一个人一辈子,可我还有一个家,无论外面花花世界到底多大,我们最后还是会回家的。”他说。
放屁,什么狗屁道理,不能保证你当初保证什么?既然办不到又何必说出那么让人迷失的话?可当我想到尚盈盈和周思琪,我又开始动摇了。我就像走进一片迷雾森林,看不到方向了。到底什么才是爱?我找不到答案了。
晚上我和周思琪回家,她非要和我一起。我想既然老爸回来了,我也就放心了,也让他们好好反省反省,或许能有不一样的收获。
刘佳回酒店,问我用不用她送,我说不用,这么好的夜晚,我要陪周思琪走回去,我们相亲相爱,幸福着呢。
“我们不分开好不好?无论发生什么?”我抱着她站在马路中间,一辆辆车停下,还以为我在向她求婚,一个个拉开车窗,大喊:“答应她,答应她。”
我转头看了看他们笑了,松开她,单腿跪下,由于没有戒指,我只是在她手背上亲了一下,说:“这么多人看着呢,给点面子,戒指回去补。”
“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我看着她笑,说:“我们在一起,一辈子好不好。”
她笑着捶了我一下,轻轻点了一下头。我站起来,直接拉过她吻住她,周围是一片欢呼,好像当事人他们似的,一个比一个兴奋,其实还不知道是什么事。
“跑,要不一会交警来了,我们就麻烦了。”我松开她,拉着她的手,从人群中跑出去,我的心,是暖暖的。
琪琪,我不会像老爸一样,相信我。我在心里保证。
早上醒来是被周思琪的电话吵醒的,我推了推她,翻个身继续睡,是有多久没有好好睡觉了?我要多睡一会。
“喂。恩。什么?真的假的?别吓我。”原本她还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也不知道听到了什么,从床上坐起来,没拿电话的左手不停的拍着我的胳膊,说:“这样不好吧?别啊。恩。恩。我知道了。行。放心吧。”
他挂了电话,目光呆呆的望着前方,而后做了一个难度系数很高的表情,左手还不忘拍我,叫我起来。
“快快,出大事了,洗澡换衣服。“他突然从床上跳起来,从柜子里翻出一件衣服,便急匆匆的跑进了浴室,关门之前还不忘提醒我,快点。
我按了按脑袋,眼睛不是很好地睁开着,看着周思琪刚刚还在,现在却消失了的门口,心想,神经了吧。之后,又翻了个身,小歇一下,就一下。
我不知道这一小歇到底歇了我多长时间,好像还做了一个梦,记不太清了,也许被周思琪吓忘了也说不定。
“猪,快起来,出事了,我妈要见你。”
“哈?”
昨天晚上那一幕上了报纸,听到她这么说时,我愣了。也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无奈,反正不至于难过就是了。现在的信息技术这么发达了?传的这么快?而这就被周思琪她老爸看见了,觉得是时候应该见见我了。
“不去行不行?”我抬头,用我好久没用过的无辜眼神,虽然我知道这几率大约为零。
“不行。”她甩了一下头,说:“我都见过你爸妈了,你可怕什么?说实话,我比你都紧张。”
我知道我再说什么也没用,只好乖乖的从床上爬起来去换衣服,时不时看她一眼。她只是哼一下,跑去沙发里坐着,看我里里外外折腾,也不知道来帮帮我。
我一边给老爸打电话告诉他今天会晚一点去医院,一边琢磨着到底应该穿什么。怎么说这可是我第一次见家长,留个好印象是必要的,穿的不能太老,穿的不能太嫩,又不能太张扬,又不能太朴素。要干净,大方,不做作。
周思琪看着我咯咯的笑,我瞪了她一眼。
由于天气还不算太暖,于是,我换了一件白色V领薄毛衫,套了一件黑色皮外套,黑裤,黑鞋,又在镜子里照了半天,转头问:“行吗?”
“算了,怎么穿都不好看,就这样吧。”她走过来弄了弄我刚洗过的头发。
“哎,也是,就你这样我都叫我妈看了,无所谓了。”我说。
“小王八蛋。”他捶我的胸。
如果说我要是事先知道周思琪她老爸到底是谁,我肯定死活也不来,可现在已经晚了。宽敞的客厅,我坐在沙发上,腿直打哆嗦,背挺得直直的,面前是我刚刚来时特意买的东西。周思琪坐在我身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她老爸,说:“我去帮妈,你们聊。”
我盯着她跑走的身影,目光一直跟随着她进了厨房。我敢保证,我每一刻这么囧过。周思琪完全无视我的求助目光,和她妈探出两只脑袋,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看着我笑,有够毛骨悚然的。
“齐诺,三年十六班毕业生,今年就读于G大,在校时打架,逃课,抽烟,各种纪律屡教不改,是吗?”周爸爸推了推搭在鼻梁上的眼睛,看着我说。
“是,周校长。”我挺直背,说。
就像当初我不知道周思辰是她哥哥一样,我还不知道被我无数次咒骂的L中校长周国明TMD还是她爸。怪不得她可以动不动就不去上学,和个没事人似的。而当我用目光问她为什么没告诉我时,她却只回我一个无辜的小表情,大有“我以为你知道,全世界都知道”的意思。
其实这不能怪她,当初我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自顾自的干着我自己认为对的那些破事,像这种事我听都没听过,大概也只有我不知道吧。
“不用这么叫,叫叔就行,怎么说我也见过你母亲呢,也算两方家长见过面了,听说你母亲她住院了?等有时间我去看看。”他看着我笑,在我看来怎么那么邪恶呢?
他还好意思说?当校长领导的就那点破权利,动不动就找家长,也算我倒霉,总是叫他给逮到。现在想想,他肯定是故意的。想必那时他就知道他家的小丫头天天惦记着我呢,想收拾我。对,肯定是这样的,真是老谋深算啊。
“不用,您什么话啊。”我心跳得飞快,可我要冷静,冷静。
“小子,你我还是挺了解的。”他喝了口茶,看得我心惊胆颤的,真希望有点什么事就跑了,可没奇迹,我又用眼神向周思琪求救。她也不理我,也只能听着他继续说下去:“不过你别怕,我家思辰也和我说过你,总体说人品还不错。虽然在学校是处理你很多次,但那是校规,你错了,就要处理。但出了学校,大家就是一家人了吗。你今年还太小,不成熟,琪琪也是。想过毕业之后干什么吗?我不反对你们谈恋爱,但年轻人,要有理想,有目标,我是个开明的人,只要不影响你们的学业,就行。但是,你要知道你们的首要任务,不是这个,懂吗?”
我连连点头,果然是搞教育的,说服教育是每个老师们的必修课,何况是一校之长?想着以后要是和周思琪在一起,那可能有够受了。一想到这,就觉得前途一片迷茫啊。
她爸审我,她妈审她。一段之间后,她妈审我,她爸再审她。翻来翻去几次,他们满意地笑了,各自找了借口出去,留下我们两个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
“吓死我了。”我拍了拍胸脯,身子软绵绵的倒下。
“我对着他们19年了,要死我早死了。”她喝了一口水,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报纸说:“你说,我们上不上镜?”
我拿过她手里的报纸,便看见我们两个站在马路中间拥吻的照片,说不出什么感觉,还挺幸福的。
“我怕你爸,习惯了,都改不了了。”我一边说一边随手翻看报纸。这家人救了那家小孩,哪家的酒店刚开张就被人给砸了,城北环路线上发生车祸,L市市长因贪污受贿案一审判决,街头……
“怕他干嘛?死老头一个,你……”
“琪琪,我有事先走了,和阿姨说一声。”我打断她要说的话,从沙发上跳起来。我要去找苏洛,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去哪?”
“找苏洛。”
阳光大好,可我要去哪里找他呢?
我试着给他打电话,提示依旧是关机。整个L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我们经常去的地方也多得数不清,想了半天,还是想去他家算了。
沉重的铁门紧闭着,我站在门口,喊了两声,又按了半天门铃,没人应答。邮箱了放着这几天的报纸,整个院子显得空荡荡的,连只狗都没有。虽然算不上萧条,但也够冷清的了。
站在他们家门口,我抬头望着二楼的窗户,微微开了一条缝隙,白色的窗帘露出一角。我幻想着他会像平常一样探出头来,喊一句“等会”。然后一脸老子在睡觉,喊什么喊的表情从门口出来,有时连鞋也忘了换。
那时我们没人管,没人理,痞气十足的勾肩搭背,行走在阳光下,躲在黑暗里。
我踹了一下门,转身蹲在地上点一支烟,希望能看见一个人好打听一下。原来,手机一关,人就找不到了,消失也许就这么简单。
想了很久之后我站起身,打算回学校看看,那里有我们高中三年所有好与不好的回忆。逃课跑去抽烟聊天的天台,学校的篮球场,医务室,被他刻过名字的墙,科技楼,以及放过周思琪她老爸车气的停车场。
我忽然发现如果不刻意去想,很多事我已经忘记了。记忆这种东西太不可靠,往往在自己不去在意的时候就悄悄溜走不见了。可很多东西,与记忆无关,却深埋心底。我们不是因为一件事儿记住一个人,而是因为一个人才去记住一些事,我记住的只是苏洛这个人而已。
学校还在上课,我和门卫说回来看老师,他大概还记得我,就放我进来了,我回头看了看坐在椅子上听广播的大爷,也不知道他在这干了多少年。
一草,一木。我行走在很少有人经过的甬路上,操场上似乎有班级在上体育课,几个男生东奔西跑的踢球,几个女生分成几小堆坐在一边看,那是她们的小团体,她们在讨论他们中间的一个。这些在当初并不属于我和苏洛,他们太热闹,以至于容易将我们刺伤。但那时我们并不孤单,我们有彼此,相互取暖,有周思辰陪在身边。
推开天台的门,原以为这个时候应该没人的,我就找个角落玩会伤感就走。可映入眼帘的不是堆满的纸箱,铁片,而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正用心地在接吻,在开门时迅速弹开,似乎有点惊慌失措。我有些不好意思,低头说了句对不起便打算离开。
“哥?”
刚要关门离开,我便被男孩叫住。我回头打量他,好一会才想起来,是上次在台球厅的那个,没想到,他也是这学校的。不过头发染回了黑色,还挺好看的。
“你是和苏洛混的那个小弟?”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后因为不好意思而低下头的女生。
“嗯,还记得我啊。自从大哥让我们散了之后,我们都很少见到他了,他还好吧?虽说他对我们都是冷冰冰的,但真把我们当兄弟,还有点想他。”他说。
“是吗?我也在找他。”我想如果苏洛知道的话,一定会高兴的吧。
“连哥你也不知道他在哪?也是,自从大嫂不见之后,大哥就整天泡在酒吧,也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
和他聊了几句,大概了解了一下我走之后他都干了什么。听他的话似乎苏洛在找什么人。我大致也能猜到他似乎是知道了什么,开始有些后悔当初自己说的话。或许正是我,才让他一步一步地走进了一个绝境,做错一些事。然而有些事,我不敢想。
站在马路对面看钱子衿加的店,大概是学生都在上课,店里显得有些冷清,隔着一段距离也看不太清里面的样子。听周思琪说,偶尔她会过去看看。自从钱子衿“失踪”之后,阿姨就把她当半个女儿来看待了,时不时聊聊心里话。我蹲在马路对面,想了很久还是不要过去的好,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倒显得尴尬。
路过婚纱影楼的时候我下意识的停下脚步,店门口贴着招摄影师,化妆师的招聘启事。二楼宽大的透明玻璃窗后面,摆着几套好看的婚纱。想着前不久我们还在这里嬉笑怒骂的试过它们,如今却也是物是人非而已。
我不知道应该去哪找苏洛,网吧,台球厅,酒吧,公园,广场。只要能去的地方我都找了一遍,可就像当初苏洛没找到钱子衿一样,我也没找到他。
中心广场的巨大钟楼“铛铛”地响了起来,震飞了成群的鸽子。我抬头看了一眼,此时已经晚上六点了。金黄色的光从钟楼的背后直射过来,原本洁白的鸽群在逆光飞向天际时,早已变成一群黑色的乌鸦,有些欧式风格的大钟低吼着,像一位年迈垂死的老者。我站在广场中心抬头看着这一幕,这一天就这么快的又走到了尽头。很多正在行走的人们小声说着什么从我身边走过,脸上洋溢着浅浅的微笑。小女孩笑眯眯地吃着冰糖葫芦,空出的手牵着妈妈。一群抱着球,穿着校服的学生们从广场的尽头跑过来,喘着气,大概是打球晚了要赶着回家。嬉笑,欢乐,热闹。我就站在这中间,渐渐看不清他们的脸,耳边回荡着吵闹的杂乱声。他们看不到我,飞快地从我身边走过,有的甚至从我的身体里穿了过去,那是不属于我的世界。我捂着头,蹲在地上,一声接着一声的钟响传入耳中,伴随着心跳,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我无法明白这种感觉到底源自哪里,或许是老妈,又或许是苏洛,但这些都与我无关。我好像一直矫情的自以为是的认为一些事,自作主张的干了所谓对的事。我就像一个沾满鲜血的侩子手,莫名的恐惧徘徊在胸口,挥之不去。
钟鸣声停止,受惊的鸽群们在天空徘徊一圈后又落了下来。夕阳渐渐下沉了一点,悄无声息,不让人察觉。周围人的速度缓缓减慢,吵闹声渐渐被风声所取代,原本错乱的呼吸似乎是平稳了一点。我抬头望着大钟,想着它是不是就这么死了,又或者是新一轮的重生。总之,这一切终究与我无关。
有透明的,咸咸的液体从眼角滑下来,我知道我哭了,哭得莫名其妙,哭的没头没脑。我不知道我到底在伤心难过什么,不明白自己究竟是疯了还是傻了,只是应景般的配合一下这孤寂的场景,也许并不孤寂。
在广场的长椅子上坐了不知道多久,我站起身往回走。我终究还是没能找到苏洛,想想也是,怎么会这么容易呢?临走时我想再次试着给苏洛打个电话,却发现不知何时手机已经关机了,大概是没电了吧。
我抬头望了一眼暗下来的天,有几个星星孤单的挂在那里,有风从领口灌进我的身体,我抖了一下,随后拦了一辆出租车往医院的方向驶去。至于苏洛,我能做的也只是等着他来找我,之后带他去见钱子衿,至于其他的,那时再说。
开门下车的时候我看见周思琪正抱着自己坐在医院门口,在看到我的那一刻便跑过来抱我。出租车司机冲我笑笑,找回零钱便开车走了,不一会便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内。
我转头看她,她的眼睛红红的,大概是刚刚哭过。
“为什么不进去?发生了什么?”我的手抚上她冰凉的小脸,直觉告诉我,不是很好。
我不认为我讲了一个有多吓人的故事,反正她是二话不说冲我眨了眨眼睛,把头埋在我怀里哭了起来,很多进进出出的人侧目过来,带着一脸看热闹的表情。
“乖,乖,先别哭,怎么了?”我拍着她的后背哄她,为什么这个小丫头这么爱哭呢?看她这个小身板,估计要是在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她很可能就变成一具干尸也说不定呢。
她好像想起什么,突然抬起头,吸了两下鼻子,带着哭腔说:“诺……诺……阿姨……她……不行了……打你手机……关机……我不知道……”
听到她的话是我站在原地愣了数秒,之后拉起她的手就向楼上冲去,连还有一个叫做电梯的东西都忘了。
对不起,妈,等我。
刘佳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再看到我时眉头皱了一下,站起来挡住我的路。
“你爸在里面,让他们待一会。”
“让开。”我打开她的胳膊,可是随后她又挡在了门口。
“听我一次。”她的语气近乎于哀求。
我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不知道为什么想笑,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意义在哪?
目光透过她身后的玻璃,看见老爸跪在老妈的床边,身边的心电图此时已经有曲线变成了直线,我忽然就控制不住自己笑了。
周思琪小心的拉拉拉我的手,我转头对她说没事,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我不知道这个距离到底是有多长,可我感觉走了好久。我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烟想点上,可不知为什么手却颤抖得厉害,半天也点不着火。周思琪拍了拍我,接过火机帮我点上。我冲她一笑,大口的吸了一下。
“我是不是很没用?”我仰着头,但并没有哭。
“给我一支。”刘佳坐在我身边,伸手向我要一支烟。
我抽出一支给她,想帮她点上,可又一次失败了。我就像的了帕金森,不听使唤。她笑了笑,接过火机自己点上,吸了一口说:“这几年,我一直陪在他身边,可也知道,他还是爱她的的。我知道,我都知道。但你妈似乎是恨透了你爸。”她笑了笑,接着说:“你妈自己创业开公司,你爸明面上和她打得火热朝天的,背地里倾尽尽所有在帮她,你以为短短几年她就能这么成功?呵,笑话。你以为他为什么迟迟不想和她离婚?他在等她的原谅,可好像没可能了。”
“你应该高兴的吧?”我冷笑,我知道这个女人,她巴不得我妈早点死。
“呵,是啊,可说来也奇怪,我却笑不出来了,也许是我终于明白了,他的心里没我,可怎么办?我等了他七年,我把我最好的年华都给了他,可最后呢?我换回了什么?他把我当成了什么?我还是输了。男人,哼,都TMD是个混蛋,和你上床时甜言蜜语的,提上裤子就在那装出个情圣样,妈的,也都怪我贱,可有什么办法呢?”她扔掉吸完的烟。
我不想听他们一个个都给我讲故事,这些情了爱的我不懂,不明白,我也不管他们到底是谁爱谁,我不想知道。我只知道现在我妈死了,说好听点叫走了。我忽然感觉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周思琪搂着我,可我却哭不出来。
好像很多时候都是这样,莫名的有些伤感,却不知原因,而真的悲伤时,却连哭的意思也没有,只是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喘不上气来,有些无助,有些空洞,心像被生生割下了一块,疼得难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老爸开门走了出来,我跑过去揪住他的衣领瞪着他,心里有打人的冲动,可那是我爸,我没权利下手。
他的眼睛很红,下巴长出了胡子,身上还穿着那件白色条纹衬衫,我忽然忍不住又笑了,甩开她,走了进去。
她睡得可真香啊,一动不动。我跪在她身边伸手握住她的手,是冰的。我笑着说:“妈,看看这个伤害过你的男人,看看伤害过你的儿子啊。”
我终究还是哭了,我无法想象她离开之后会怎样,毕竟我是他们两个的孩子,体内流淌着的是他们的血液,我发现当初自己选择离开是有多么可笑,可有些事,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她是失败者,他也是失败者,我也是失败者,这场爱情,亲情的战斗中,我们都输了,不是别人,而是我们输给了自己,输给了我们所信仰的爱情,亲情。
有人从身后抱住我,我知道是谁。我也终于知道自己的天真和幼稚,懦弱的除了逃跑再无其他。曾经的我是那样嚣张的站在她面前,坚定的说要离她越远越好,我凭什么?可现在,真的远到我无法再次触碰,伤心和难过这些说起来似乎都太过矫情,毕竟这些的舍不得也都是我自己当时的过错。我就像自己亲手把自己抛进了一个不见底的深渊,可到了底部却又想再爬上来,可那时再抬头,却也看不见来路在哪。我走进了一个迷宫,错了一步,就再也找不到出路了。
“处理完你妈的事你去我那吧。”他站在门口,吸一支烟。
“不用。”转身拉着周思琪站起来。
“你妈她……”
“我说不用就不用。”我强调。
我谁都不用,如今我长大了,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整天缠着他们的小屁孩,虽然我知道自己现在还没什么能力,但我不怕。
他看了看我,不再说话。
老妈的葬礼简单而又低调,原本也没什么亲戚朋友,没必要弄得那么隆重,我觉得这样很好。
我站在她的墓碑前,上面贴着她年轻时的照片,很难想象,曾经的她也笑得这么纯真过。周思琪挽着我的胳膊,放下一束百合花。
也许是我太天真,从来都没看透生活的本质,也从来没明白什么才叫做生活,只知道一味的逃跑,害怕面对,总是自以为是的活在自己的世界,喜怒哀乐对我来说根本就没那么多的区别,无非开心时笑了,难过时哭了。可为什么笑着笑着也会哭呢?我不明白。
“走吧。”我说。
天空很蓝,有各种形状的云飘过,有那么一点刺眼,有风吹过,在这万物复苏的春天,一切就这么快的结束了,而有些才刚刚开始。
老爸走的那天我去送他,机场的人很杂,我的脑袋有些发晕。刘佳拖着行李,站在他身边。他又恢复了那种威严,似乎是有什么和我说,但终究没能开口,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们变得是如此陌生,感觉想笑。
“我是你爸,有什么和我说,或者来找我。”临上机时,他还是开口了。
我笑着并不答,也许会有那么一天,只是不是现在。
处理好老妈的事之后我要回去上学,至于我们,不知下次相见又会是何时,也许是他的婚礼,或许什么。他也不强求,只叹了口气,和我说了句对不起。
飞机划过天际,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内,我收回望向天空的目光,其实我想说,真的没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
回到家里是冷清的,我把手机关机,爬上老妈的床,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脑袋很疼,我想我是真的累了。
再次醒来天已经黑了,我从床上坐起来,背上已经满是汗水。我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却看不清任何人的面孔,他们围着我转,在我耳边左一句有一句的说着,或大声嬉笑,我捂着耳朵大喊,之后便醒了。
窗外是一片漆黑,我从床上爬起来,身上还穿着衣服。我去厨房接了一杯水,坐在沙发上,并没有开灯。
无尽的黑暗包围着我的身体,看不到一点光。我想我会不会就这么的轻易死掉,可死掉之后呢?又能怎样?我不清楚活着的意义,可如果问我活着还是死去,我还选择继续活着,哪怕只是一具躯壳。这些听起来似乎太夸张又太可笑,我只是单纯的想给自己的思绪找一个出口,而我却走进了一个死胡同,转不过弯。我不明白老妈的离开对我来说照成的伤害到底是有多大,又或者没有。毕竟原本的我很久也没有感觉到来自她的爱,又或者是我拒绝了她的爱,像只老鼠,逃避,躲藏,痛恨她和我说的每一句话。然而在终于知道从今往后再也不用如此之后,又开始恐惧。我想离开她,却不想让她离开我,自私到犯贱的变态。这种矛盾心理徘徊不去,又似乎是我太过于纠结于此,只是我想不明白而已。
窗外闪过一道亮光,接着是一声低吼。
我推开门下楼,天空开始下起这个春天的第一场雨。我站在这天地之间,四周寂静的只剩下我一个,我就是这个世界的神,却在转眼灰飞烟灭。忽然间感觉脑袋顿时开明了许多,但似乎还是黑暗,我发现,我并不是在伤心,而是一切都偏离轨道,离我而去再也回不来的初衷不见了,我不知道什么才是对,什么才是错了,之后我恐惧,我害怕。然而,说来说去,还是我太懦弱了而已。
打在我身上的雨渐渐变小,我抬头,看见周思琪举着一把伞站在我面前,正低头看我。
“手机又关机,下次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她说。
我冲她眨了眨眼睛,笑了。是的,我并不孤单,至少我身边还有一个爱我的女孩陪着,最庆幸的是,我也爱她。
她拉我起来,上楼时还不停的在我耳边叨唠,说我是不是傻,大雨天还跑出去,是想死还是不想活了。
“你怎么来了?”我边开门边问。
“想你了呗,不过我看我是来对了,我估计我要是不来,你再淋一会,明天你能死在这屋里。”她把伞放在门口,边脱鞋边说。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她,心里好像被狠狠揪了一下,说不上的感觉扩散到全身,抖了一下。
“不是,不是,我错了,你别瞎想。”她看见我这样,开始有点语无伦次。
她急得直跺脚,双手上下胡乱的摆着,看我依然没什么表情,急得快哭了。其实我没事,只是笑不出来而已,脸有点累。我控制住她乱动的双手,抱住她,说:“谢谢,我没事。”之后松开她走进去,随手把湿衣服扔在地上。
“真没事?”她跟着我身后,小心翼翼的问。
“如果你再说一句,那就有事了。”我逗她。
她乖乖的捂住嘴巴,站在原地不动,我看了一眼,还是被她的可爱模样逗笑了,揉了一下她一下头发,告诉她我去洗个热水澡,之后,关上浴室的门,不让她看见我现在的狼狈模样。
靠在浴室的墙上,望着发热的灯,原本被雨水淋到冰凉的身子,此时暖洋洋的。我好想明白了点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弄懂,什么也没变,只是没那么悲伤了而已。
因为进来时太匆忙,这才发现,我竟然忘带要换的衣服,喊了周思琪两声,却没人答应。思考再三,裹了一条浴巾出去,小心地向房间移动。周思琪不在客厅,原本扔在地上的衣服被他捡起来挂在衣架上。就在我思考那小丫头跑哪去了的时候,房间的门开了。
“咦?怎么出来了?你不是让我给你送衣服吗?”她似乎还有点不解。
我愣在那,有那么一点不好意思,周思琪抱着要拿给我的衣服一脸深不可测的样子,看得我有点不自在。
“你想干嘛?”
“扑到你。”
“不用你干这么累的事。”
说完,我就一把抱住她,堵住她。她微闭着眼睛回应我,手里的衣服掉在地上,双手环上我的腰。身子越来越热,我把她抵在墙上,手滑进她的衣服。
“等等,我先去洗澡。”她含糊不清地说。
我没理她,继续我的工作,手在她的内衣里游走,听着她嘴里发出的小声娇喘,原本燥热的身体就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啊!”我叫了一声,松开她,揉着我的腰,说:“你干嘛掐我。”
她哼了我一下,拾起地上的衣服扔给我,骂了我一句流氓后,抱着她的裙子进了浴室。我呆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无奈的笑了。
穿好衣服,从冰箱里取出一罐啤酒,坐在沙发上吸烟,看电视消除刚刚燃起的欲望。房间里大致被她打扫了一遍,灯光明晃晃的打在身上,屋子里暖洋洋的,我想,这就是家的感觉吧。
房间很暖,熄灭吸完的烟,把自己埋在沙发里,渐渐睡了过去。
“喂,问你个事行吗?”周思琪洗完澡出来后,我把身子移了移,空出一个位子让她坐下,双手环上她的腰,脑袋贴着她的后背问。
“说吧。”他说着伸手去取放在茶几上的话梅,含在嘴里。
“你的胸是不是又大了?”说着抬手摸了一下,坐起来,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在她耳边轻轻吹气。
“小王八蛋。”
她回头要打我,却被我反手控制住,翻了个身,把她压在身下,冲她坏笑说:“妞,你就从了我吧。”之后低头吻住她。
她被我逗的脸很红,伸手抱住我。我的吻从嘴下移到脖子再到胸,她在我身下小声的□□,心里的□□又一次燃烧起来,伸手去拉她的裙子。
“当……当……当……”
“有人敲门。”
本来我是不想理得,毕竟我这正在工作着呢,可再说也没有人大半夜来敲我家的门,何况外面还下着雨。可门外的人好像很执着,弄得我一点心情也没有了。
“MD,你信不信,我会生病。”我骂了一句,整理好衣服去开门。周思琪看着我笑,一边整理她自己的衣服,一边回了房间。
“谁啊,大半夜的……”
话还没说完,我握着门把手的手颤抖不止,不敢相信我眼前看到的。
被雨淋透的头发搭下来,遮住他的脸,左手垂着,有红色液体杂交着雨水滴下来,右手扶着墙壁,在开门的一刻,向我倾倒过来。我松开握着门的手,抱住他不让他摔倒,心里一时平静不下来。
“怎么了?”
听到声响,周思琪从房间里跑出来,在看到我怀里的苏洛时吓了一跳,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站在原地哆哆嗦嗦的动都不敢动。
“快找救护车。”我冲周思琪喊。
“不要。”苏洛气息微弱的拉着我的胳膊,我愣了愣,叫住正拿电话拨号的周思琪,在听到我的话时,她的腿一软,坐在了地上,手机滚在一旁。
苏洛的脸上留了一道疤,不大,却生生刻在了他那连青春痘都没长过多少的脸上,像一条细长恶心的蜈蚣趴在上面,我看着,很是疼惜。
那天我把他拉进房间,撕开他的衣服,原本的担忧顿时少了一大半。他身上并没有多少伤,除了几块淤青和像是在石头墙上摩擦过的划痕,并没有什么致命的伤,只左脸,满是鲜血。
周思琪站在一旁发抖,转过脸不敢看。处理伤口这种事我是不懂的,只看过几次,但也不敢轻易就把他送进医院,他到底在外干了什么才弄成这个样子的我不知道,不能冒这个险。
伤口不算深,我用热水拧湿毛巾,把他脸上的血小心的擦干,又叫周思琪在楼下的二十四小时药房买了一堆消毒消炎的药,和一大卷纱布,帮他敷上。他闭着眼睛,大概是疼痛的厉害,就连昏过去也会时不时皱下眉什么的。我看着,心里怕得要死,又难过的要死。也许这一切,都是我间接造成的也说不定,我不敢想。
对于一个在这方面没有任何经验的我来说,处理一个重伤病人是高达八星级的难度的。周思琪一只面露难色的蹲在一旁,生怕我把他弄死。但庆幸的是,除了脸上留下了一条五厘米左右的细长伤疤之外,他很健康,这让我感到很是欣慰。
老妈的事已经告一段落了,周思琪也已经回去上学,只偶尔会过来一次,我也该收拾收拾东西回去上课,算一算日子,已经开学快一个月了。
苏洛和钱子衿一样,没事就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风景,也不知道他们到底都在看什么,最主要的他却一点也没有钱子衿那唯美样,时不时抽一支烟,除了颓废再无其他。想想也是,怎么说人家也是个女孩子,而且还漂亮的不得了,往那一坐,就是一道风景,赏心悦目。虽然我承认,苏洛也算一帅哥,但如今脸上平白无故的多了点装饰品,怎么看怎么感觉别扭。
“要不要去找她?”我坐在他身边,抽出一支烟点上。
“我们没可能了。”他把胳膊搭在我的肩上,笑眯眯的看着我说:“可我还想再看她一眼。知道她过得很好,那也就够了。”
我看着眼前的少年,不知道他的伤心难过,也不知道他在之前是时间里到底做了什么样的挣扎。我说:“没人会知道,不如带她跑吧!”
“跑?”他笑,说:“没用的。”
“那为什么?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你认为你这样做她就会高兴吗?她会有多难过?他会伤透心的你知道吗?”我揪住他的衣领,要不看在他脸受伤的份上,我相信我一定抡了上去。
“难过?我当然知道,正因为我知道她的难过,而我做的和她比起来根本就不值一提。”他低头轻笑,说:“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想过苏天恒能干出这种事,我只是单纯的以为他把她赶走,直到那天。我没想对那群混混们做什么,他们只不过是收了苏天恒的钱。我也只想让他不好过而已,那样我就再无顾忌的和子衿在一起,什么没有我不怕,孩子没了也无所谓,我爱她,很爱很爱她,我只想她在我身边,只想陪着她。”
他拿开我的手,点了一支烟,继续说:“然后我就想到让他下台,反正他这些年也没做什么好事,我都知道。”他耸了耸肩,接着说:“我把我的小兄弟们都解散了,他们有更好的结局。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我只是打个电话,写点东西而已。你没看到他那时的眼神,真TMD的爽。别和我说他是我爸,是,可能我做的不对,就当我大义灭亲算了。”他把烟熄灭。
“我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我就去找子衿。听说你回来了,我来找你,你不在,现在才知道是阿姨出事了。就在那天,我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她说有东西给我,又给了我一个地址。
“你知道我看到什么了吗?是子衿的照片,就那样散在我面前。我终于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躲着我,她可真傻。真的,我不敢相信我看到的,那一刻,我都希望我就是一个瞎子,那样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说来也可笑,那个男人想向我要钱,我想他是找错人了,也许他不知道,我现在快一无所有了。苏天恒的财产都被查封,冻结了,不过他不知道我早就以子衿的名义买了一套房子,本来打算结婚后住的,可现在……不提了。
“我不给,他就拿出一把刀威胁我,你说可笑不可笑?
“我当时根本就没反应过来,眼睛就那么盯在地上的照片,抬头,就看见了那把刀。他真的不该这么自以为是的,我没想找他,他却来找我了。真的,那一刻我什么也不怕了,也没什么可怕的了。他险些杀了我,最后只划伤我的脸。可我没感觉到疼,你说为什么?当时我就一个念头,我要杀了他,必须死,你知道吗?我就夺过他手里的刀,就那么生生刺进他的肚子。你说,我们还能在一起吗?我来找你,只想让你带我去见她一面,远远地看她一眼也好,之后,我就去自首。
“我知道后果是什么,有可能就那么一辈子也出不来了,可又有什么关系,我替她报仇了,我报仇了你知道吗?”他看着我,眼睛里满是血丝,很用力的拍了我一下背,说:“至于她,以后就拜托你了,告诉她,我爱她,我只爱她。”他说完又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再吐出来,烟雾弥漫在眼前,变得有点不真实。
这是一个无法理解,也无法解释的问题,我是不懂,也许他也不懂。只是单纯的心里有火,单纯的想为钱子衿报仇,又或者为了自己。可最后呢?死的死伤的伤,最终两人还是不能在一起,那他做了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也是一个走进了迷宫的孩子,愤怒叫他失去了理智,他疯了,至少在当时,他一定没想过这些问题。他只想发泄自己心里的那把火,任何事都无法阻止。想想也是,如果当时是我,我想,我也无法冷静吧。
“别拜托我。”我想想说:“你走吧,带着她走,反正也没人看见,没人会知道的。”
“可这是建立在一个人的死亡之上。”
“那有什么?他死的活该,像那种人有必要吗?他也没干过什么好事。再说,他和你们什么关系?他是害子衿的人,会有什么?听我的,你们走吧,想去哪就去哪,不要回来了,老妈走后留下很多钱,你拿着。”我有点语无伦次。
“啪。”
我捂着被扇了一巴掌的脸,看着苏洛,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打我。
“你以前不就痛恨这种人吗?你不总觉的这个社会不干净吗?可你现在怎么了?”他拧着我的衣领,瞪着我。
“我只是不想你们有事。”我低着头,小声说。
为什么我会这样?我也不清楚。我总认为这个社会到充满利欲熏心的人或事,好像是一个牢笼,看得见与看不见的黑暗遍布其中,渴望能见到真实。可当一切发生在自己身边时,就又变了另一回事。毕竟,人都是自私的吧。
这个时候我还能说什么?什么也说不出来。我只能陪着他一起抽烟。我本以为时间久了,他们自然就会放下一些不必要的事。我天真的以为只要爱足够强大,他们是会有一天再在一起的。可好像我又错了。又一次被生活割断我这零星的希望,这才知道,爱,并不是唯一。
我忽然很想念周思琪,看了看时间似乎也到了放学时间,便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她拨了个电话。
“喂,怎么,想我了?”
她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传入耳朵,我忽然间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只一句,什么都无所谓了。这是最真实的存在,我所做的,应该是好好呵护,不让彼此离开。
“恩,想你了。”
只一句,我便知道。此刻,当夕阳的光透过窗户落在坐在地板上的我们的身上,目光看向远处被渲染成红色的云朵,苏洛望向我的眼神,我仿佛就是这天地间最幸福的一个,这些,全部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离开之前我去看了一次老妈,和她说一声再见,也不知道她在下面过得好不好。苏洛带来一束花给她,还像模像样的拜了三拜,其实想想看,他还没见过她呢。
我们蹲在墓碑前一边抽烟,一边聊着一些陈年旧事,时不时笑一下。这才发现,此时的心情早已没了当初的难受,倒显得很轻松,变的无所谓了。
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倒显得当初的悲伤是那么可笑。我不太承认这是时间的不挽留,但却找不出一个更好的说辞,也许是麻木了,厌烦了,反正就不那么难过了。
我说苏洛你妈去世时哭了吗?他说哭了,但更多的是恨。她说如果不去细想,他都记不太清他妈的长相了。
我弄不懂这里面到底存在着什么,不过这样也很好,有些该结束的都结束了,可有些故事还在连载之中。
我说:“走吧。”
由于这两天的天气不是很好,从墓地里出来的路上坑坑洼洼的都是积水,偶尔也能看见一个两个来扫墓的人们,然后,我便看见迎面走过来,那个据说长相好看,叫做赵文远的男人。
他捧着一束花,由远处走来,步履稳健。我知道,我火了。但我告诉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可好像还是没冷静住。我跑过去一把扔掉他手里的花,一拳抡了上去,还嫌不过瘾,上脚就踹。
“啊,你们干什么?快住手,要不然我报警了。”
我抬头,一个年轻漂亮的穿红衣服的女人从不远处的一辆红色奔驰跑车上跑下来,由于穿着高跟鞋,跑起来有点可笑。
苏洛从身后拉住我,说:“停下,别做傻事。”
赵文远被女人扶起来,捂着被我打肿的脸,喘着粗气看我,还没说话,那女人便先开口了,说:“你们是谁啊?怎么乱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说着就要拿手机打电话报警,却被他止住了。
“哎呦喂,什么时候又找了一个金饭碗呀?看看,还穿个红衣服在墓地里乱跑,不怕吓死个人啊!”我喘了口气,从苏洛的怀里挣脱出来,看着他那一脸贱样。
“随你怎么想,我只是来看看她,我并没有对她做什么。”他说的理直气壮。
其实这些我都知道,他什么也没拿。虽然在老妈出事后就跑了,换了别人也会做出这个选择的吧。可我心里有火,加上这么多天来憋在心里的不如意,正好有一个发泄的对象,先别说无耻不无耻,反正我是乐了。
“可是,我并不想你来看她。”我抽出一支烟,告诉自己要淡定。仿佛这都成了我的习惯,每当面对别人时,只要心里没底或者害怕,都会习惯的点一支烟,来填补犀利的不安,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文远好心来看看她,也是念在旧情的份上,别不实好坏。”那个穿红衣服的女人不是很高兴的冲我说,但能看出是一位有素质的女人,要换了别人,估计就要开口骂了。
我觉得这小子特牛逼,能勾引这么多女人为他心甘情愿。说白了就小白脸一个,难道姓赵的有着魅力不成?他这样,赵纯炎也这样,有一副好皮相就四处勾搭,不过也是,小白脸能做到他这样,那也是不容易的吧。想着我忽然就笑了。
“看来你了解的不少吗?”我有点好奇,他没瞒着?
“那是,我们没有秘密。”女人很骄傲的仰了一下头。
我看着可笑,也懒得理他们。苏洛拉了拉我的胳膊,示意我不要冲动。其实我想告诉他,我真的没冲动,只是心里过不去而已。我凭什么让这个男人去看我妈?虽说我知道很多事不能怨他,管他们是不是两情相悦,反正当初他们在一起了,也让老妈快乐过。可他在老妈出事后就跑了,这回又假惺惺的过来抒情,演给谁看呢?他身边的女人?来表现一下自己到底是有多长情?笑话,他当初干嘛去了?反正我就看不上他,厌恶他,看他不爽,反胃。
“这不欢迎你,请你离开。”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觉得自己已经够大度的了。
“你…….”女人还要说什么,被赵文远拦了下来。他说:“你还是那么不待见我。”
“你说对了,我就是不待见你,怎么?有意见?”由于我站的比他高,低头看他,更显得我的气势很强大,我很满意。
仔细想想,这好像是我们第二次正面打交道,我却再也不想见到他第三次。我不轻易讨厌一个人,可他是第一个让我第一眼就再也不想见的,他很荣幸。
女人扶着他往回走,我看着他们的背影,随意的踢了一脚刚刚扔在地上的烟蒂,看它滚了两圈便不动了,咧开嘴笑了。
“走,哥们今天心情好,请你喝酒。”我把胳膊搭在苏洛的肩上,没心没肺的傻笑。
“晚上的火车。”
“那有什么?”
“好,陪陪你,也陪陪我。”
我们勾肩搭背的往回走,嘴里哼哼着小曲。
“喂,洛洛,问你个事。”
“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的?”
“小毛说的啊。”
“小毛是谁啊?我不认识。”
“L中的一个小孩。”
“哦,他啊,那,你怎么知道我会知道子衿在哪啊?”这个问题我还是很不解,我记得我没告诉过他啊?
“这个吗?嘿嘿,秘密。”
“喂,你站住。”
……
我们潇潇洒洒,无拘无束,可兄弟,这样的时光,我们还有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