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香雪海。（1 / 1）

人常说漫漫良宵，其实，良宵只似一瞬间。

秦阶平睁开眼，发现一缕光从未拉严的窗帘中穿过，直直地照在他的眼上。他皱下眉，想用手挡一下，一下却没抽动，他微侧了头，避过光，再慢慢睁开眼。发现，她，就缩在自己的左臂弯下，头微微抵住自己的胸膛，而自己右手的拇指被那样被她微紧地握在手心，似怕他离开了一般。

他轻轻抬起左手，摸了一下她的发。她似是感觉到了异样，微动了一下，又向他怀里拱了一些。像个孩子，像个猫。

他的心中突然就冒出了一首老歌，《玫瑰玫瑰，我爱你》。

还记得,总是在近黄昏的时候，楼道里人很少，小孩子们都在外面，趁大人还没下班，撒了欢的玩。一楼有家门紧紧闭着。可是，他却知道他们的秘密。

那家老太年纪很大了，她常在这个时候，在自家院子里，晒着最后的一丝太阳，偷偷拿出唱机，听着那把微低却不停轻颤地声音不停唱：“玫瑰，玫瑰，最娇美。玫瑰，玫瑰，最艳丽。”一路千转百回，似走那九曲十八弯的盘山道，最后唱到：“玫瑰啊，玫瑰，我爱~你！”

那老太眯着眼，就着那微弱的阳光，跟着这曲子，脸上的褶子一点点绽开，有一层华光慢慢浮出。

他那时小，不懂这有什么好听的，绕来绕去的，烦也烦死了。只是看那老太这样偷偷摸摸的好笑，就常半个身子爬出去，在阳台上偷看她。有时，还拿水枪，突然对她浇下水去。

现在，她就像个猫一样的拱在他怀里，握着他的手指。原来，爱就是这样的百转千徊啊！一颗心便是这样上下盘旋般似要飞的感觉，飞，飞得更高，几乎要飞出胸膛。他在心底一遍遍唱着那背得出来歌：“。。。。。。玫瑰玫瑰情意重，玫瑰玫瑰情意浓。常夏开在荆棘里 ，玫瑰玫瑰我爱你。。。。。。”

他满眼说不尽的柔情，轻轻拨开她额上的发。微侧了头，对她的脸细看。她这样睡着，没有的白日的一惯冷淡表情，反有一点点憨。看上去和小时候的样子像好多。他都有些惊异于自己怎么就没第一眼认出她来。

看，她的发际有一块淡淡的小疤，那是他在楼梯上故意挤她，在墙角撞的。现在回想起来，真的后怕，幸亏她没有一路滚下楼梯。

啊，这里，手背上，现在什么也看不出来了。他却记得，他拿了块碎玻璃到处舞着玩，突然发现，对着光某一个角度，可以折射出彩虹。见她过来，他举着玻璃兴奋地冲过去给她看。到了跟前，没想到跑太快，左脚绊右脚，一下向前扑去。

眼见玻璃要划到她，他在摔下去的0。01秒里忙将手挪向一边。可是挪的同时，她也吓坏了，下意识抬起了手护住脸。两下交错的时候，速度太快，边角太利，两人都没有查觉到什么。

等他一下爬起来，又兴奋地举起手上的玻璃时，才发现,她看着手上的一片殷红发着呆。他看着血顺着她的手向下滴，也惊住了。一下拽住她的手向家走，一边大声急叫：“妈~！妈！”

她一下惊醒过来，甩开他抓住的手，从口袋掏了小手绢出来捂了。看了伤口在手背上，虽然长却不深，就放了心。一手捂着离开了。从头到尾，边一句话也没和他说。

他不知她给划得怎么样了，心里好紧张。想想生理卫生课上学过，手背上好像没有什么动脉，应该不要紧吧？

这样足足为她担心了一个多星期。每次上学放学都偷偷跟着她，看看她有没有事。每次一看到她手上包着的小手绢，他都感到好愧疚。好几次趁嘉倩不在，他鼓起勇气，追上她，想和她说对不起。可是，她每次都将小脸一板，看也不看他，就绕开他走了。

小时候，他真的很让她讨厌吧？！

似是感到他的目光，苏西一动也睁开双眼。在他怀里慢慢抬头，寻找他的眼。

他深情而带有歉意地说：“对不起！”

她不知他是为了哪一桩，却还是笑着受了。不管是为什么，她现在都会说：“没关系。”

她那展颜一笑，让他的心也似开出了一朵花来。微微用力收紧胳膊,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让她贴在他的身上，感受着她的心跳，闻着她的味道。让他满足的要叹息。他轻轻吻一下她的头顶，柔声说：“今天下午就没事了，我们有半天的时间，想去哪儿？”

她几乎没有迟疑，马上说：“香雪海，当然是香雪海。”

“好。”只要是她说的，哪里他都去得。

香雪海在邓尉山一带。自古就是赏梅之地。一直就有“邓尉梅花甲天下,望中无地不栽梅”的说法。二三月份，花时正好的时候，满山满谷，香气盈人，一片花浪雪海。

这般景致他们自是没有看到。全靠了手上有门票宣传册，有图片为证。

说实话，现在这个时候过来，连卖门票的都惊讶得不得了。花早谢没了，只余一片虬枝灰蔓，小小细细的叶子或多或少的附在上头。说实话，还没有一般的绿叶树木好看。这俩儿人这时间跑来，真不知看个什么。

苏西挽了秦阶平，一手拿着门票当扇子对了自己轻扇，顺着小径一点点前行。

园子里的梅树大约是为了观赏，都不高。四方枝干微有些霸道地张开，不小心就会触到人。

他们慢慢走着，想像着花时好时的盛况。

随着越进越深，苏西越来越熟悉，松开他的手，越走越快，且脱离了小径。秦阶平有些奇怪地跟在她身后，渐渐要小跑才跟得上。

越走越偏，他有些心慌，怕她迷路。正要叫她，突然,她一下停住，他也忙收住脚步，可一个不及，还是一下撞贴在她身上。忙又将她一下抱住，稳住身子。看她呆呆地，顺着她的眼线看向前方。

前方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空地。这，有些奇怪，旁边都是梅，只这边突然有一块小小空地，也不知是为什么，或许是漏栽了？或许是这一片梅死了？

难道是弄来烧烤？秦阶平四下看看，不像，也不安全。

她痴痴地盯住那边空地，轻声呓语似问：“你不记得了么？”

“什么？”秦阶平低头去看她，她这话问得他迷惘。

她却不再说什么,只是慢慢回过身，抬起头，一手勾下他的头，惦了脚，贴上他的唇，轻吮。有一行泪，在她闭上的眼中滑下。

他被她突如而来的主动给吓了一跳，见到她眼中泌出的泪，让他迷惑。可是，她的唇异样柔软温滑，一下电中他的心，他头“轰”一声，热血上涌，全记不得要问什么，只将她抱得更紧，回应她，索求她更多。

绿草、蓝天、花树帐。半隐半褪衣裳,那一点点相触的肌肤更觉敏感。他的热情令她喘息，她的喘息加速他的心跳，在那快感几乎让他炸开一般的时候，他突然产生了幻觉。他嗅到淡淡梅香，感到有风拂花瓣落在他的身上。他耳边似听到她说：“平哥哥，莫离开我。”

他停下，趴在她的身上，轻轻吻去她脸上的汗。她给的比他期待的更多、更多。那是他从未想像过的美好，似是他寻回的异宝，她既是他的朱砂痣，也是他的白月光。

可是，在这一切已经措手不及的发生了之后，他该如何面对她，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