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晨光中玫瑰幽然綻放(1 / 1)
毕业典礼那天早晨,我们在玛德琳校长和诸位修女及女教师的祝福、叮咛声中相互道别。我们三个人回到宿舍,红着眼眶在已经收拾得空荡荡的房间里面相互约定,每个月都要写信联络,每年都要聚会一次后,才依依不舍地提着随身行李一起走到大厅的会客室。
会客室里面挤满了家长和来接同学们回家的亲友,伯爵大人买了三束花送给我们,祝贺我们毕业。他送我一束粉红色玫瑰,各送克莱儿和阿芙丽儿一束粉橘色的玛格丽特。
我们话别了一会儿,在充满感伤的气氛中,各自坐上家里派来的马车离开学校,迈向属于自己的人生旅程,展开迥然各异的生命际遇。也许,要等到很久、很久以后,当我们都已经忘了曾经也有过这样一段无忧的青春岁月之后,才会又再度聚在一起回首当年,希望那时候我们已经能够将在个人在毕业之后历经的冰雪风霜、悲欢离合化作云淡风清的一缕微笑,在言谈之间轻轻一笑而带过,让所有我们在成年之后不得不面对的痛苦挫折、爱恨情仇都一起与之随风而逝。
坐在马车上,我抱着玫瑰花束望着窗外默默流泪。
「又不是永远都不见面了,以后我们还是可以常常回巴黎,而且从这里到伦敦也很近,妳们三人还是可以常常见面啊。」伯爵大人伸手揽住我的肩,让我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我无声地点点头。
虽然如此,但是我知道毕业之后一切都会不一样了。过去那种裹在棉被里面,就着月光低声彻夜谈天;或是躲开舍监修女的查房,在熄灯后漆黑一片的房间里,点上一盏小烛火,偷偷喝酒、吃果酱、兴高采烈聊着未来;或者全班同学一起在花园里游戏、谈笑、瞒着修女做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小违规行为,谈论着门房的守卫谁最帅、每个人心中的梦想和憧憬等这些美好时光,都不会再回来了。过去这一切的种种只会留在回忆里,任凭我们各自追忆回味了…
「等一下妳想做什么?」
「都可以。」
「散步、逛街?还是去罗浮宫?或是动物园、植物园?或者是去...埃及、阿拉伯还是印度也可以?」
我展开笑意,用手抹去脸上的眼泪。「你不用担心我,我只是感伤一下,等一下就会好了。」
他亲了亲我的额角,加重揽住我肩膀的力量,给我无声的安慰。「妳可以开始想一些快乐的事了啊,例如妳最想做的事或什么之类的,或者我们可以去度假?」
我转过头对他绽露欣然笑容,「我最想做的事就是回到克劳思庄园。」
他在我的唇上吻了一下。「好,当然没问题。」
不过因为他还有一些事情没办完,所以我们决定多留在巴黎两个星期,然后再回到克劳思庄园。
只要有空的时候,巴黎市区和近郊都留有我们曾经结伴驻足的踪迹。在家的时候,我不是到他的书房陪着他,就是一起坐在交谊厅里谈天、和着琴声歌唱。然而,每当他对我愈好,我心里也就愈来愈不安。如同被一抹挥之不去的阴影笼罩着,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即将要发生,迫使我不得不和他分开…
这样不安的心情彷佛涟漪般在我心里不断扩大,令我整日心神不宁,不知该如何是好?
某日夜晚,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终于我像吃了定心丸一样决定勇敢面对心里的不安。我拿出母亲的水晶球,然后坐在床上,将水晶球摆在我的面前,静下心来,屏气凝神在心里询问我与伯爵大人的未来。
我的一颗心紧张得怦怦跳个不停,然而过了许久,水晶球里仍旧一片平静清澈,没有出现任何影像。就在我想要放弃之际,剎那之间,我看到水晶球内闪现一幕清晰画面:
伯爵大人站在一道看不见尽头的围墙里面,他从墙内凝视着站在墙外的我,眼神显示出明显的哀伤;我想要走向前,跨过围墙,可是墙外却有一堵无形的阻碍,让我无法更向前一步。
影像如闪电般出现又消失,不过已经足够我看清其中所隐含的意义了。我的眼泪不禁潸潸而下,全身的力气彷佛瞬间被抽干,心脏剧烈疼痛,我闷着声哭泣,无力地趴在枕头上,淌着泪水昏昏沉沉入睡。
朦胧恍惚之际,我见到伯爵大人出现在我面前,脸上的神情又回复成一开始我刚见到他时的那种冷峻严厉、面无表情的模样,眼神冰冷地看着我,我的心揪了一下。他不理会我的叫唤,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走入前方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当中,我跟着冲进那团迷雾里面,四处张望,想要寻找他的身影,可是一进到雾里,除了被灰影蒙蒙的雾气团团包围之外,什么也看不见。我在雾中如盲人般摸索着缓慢前进,不安及绝望猛然向我袭来,我感觉自己已经完全失去方向和对未来的希望。
下一瞬间,母亲哭泣的脸庞忽然出现在我眼前,她伤心地哭着对我说:『他不会来了,他不会来了,他不会来了!…』。影像倏地换成伊莉萨白怒气冲冲的脸孔,她狠很地瞪着我,尖声大喊:『把他还给我,把他还给我,把他还给我!…』,然后她的脸愈变愈大,靠我愈来愈近…
我尖叫大喊一声,然后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正曲起膝盖坐在床上,身上盖着棉被,脸上已经泪流满面。我将脸埋在膝盖间低声啜泣,感觉浑身发冷,身体不断打颤。
我心里不祥的预感终于再次得到印证!
难怪埃达嬷嬷曾经告诫过我,绝对不要从水晶球中去看自己的未来,绝对不可以,我现在终于明白她的意思了。
妈妈当初酗酒之前,我知道她趁我入睡的时候也用了水晶球察看自己的未来,我窝在棉被里面转身的时候不小心瞄到。从那天之后,她的脸上就失去笑容,再也提不起劲做任何事,不陪我玩,也不再跟我讲故事、说笑话了;直到她去世为止,她始终望着远方或天空静静流泪,不流泪的时候就是她醉得不省人事之时,最后断然结束自己绝望无奈的生命。
没有任何缓冲折衷的余地突如面对无法承受的悲痛未来,因此而熄灭心中的希望之火,我要凭借什么继续走完剩下来的人生路程?在前方指引我前进的光明已经消失,我该如何走完未来的漫漫长路?
门口突然传来轻轻转动门把的声音,黑暗中蓦然出现一盏烛光,伯爵大人关切的神情立刻映入眼帘。
「罗莎蓓儿,妳怎么了?」他把烛台放到门边的柜子上,坐在床边拥住我,轻抚我泪湿了的脸颊。「做恶梦了吗?」
泪水模糊我的视线,我抽泣地看着他温柔的脸,无法停止泪流不止的悲伤。
「没关系,」他让我的脸靠在他的胸膛,轻抚我的头发和背脊,安慰地说:「没关系了,不要害怕,没事了,我在这里啊,我会一直陪着妳。」
「不要离开我!」我抬起头,哽咽地说:「阿弗萨斯,不要离开我…」
「傻瓜,我怎么会离开妳?」他用安抚小孩子的语气轻声说:「我会一直陪着妳,一直在妳身边,绝对不会离开妳。妳是作了什么恶梦才会哭成这样?」
我在他怀里继续低声啜泣,他轻轻摇晃着我,等我比较平静了,才用手帕擦去我脸的泪水,然后帮我擤着鼻涕。
他的脸上充满温柔笑意,拂开落到我脸颊两边的头发,轻轻摸着我的脸。我眼角的泪又不知不觉地再度落下。
「怎么了?我的玫瑰。到底是怎么回事,妳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他用手指揩去我的泪水。
我轻轻扬起嘴角,摇摇头。「没什么,梦到妈妈了。」
他笑了一下,将我拥入怀中。「傻女孩,想念妈妈了吗?」
我的脸颊埋在温暖的胸前点了点头,可是我心里想的是…我想念的是你…,然后盈眶的眼泪又跟着滑落。
他抱着我,像照顾婴儿般摇晃着我,轻抚我的背。过了好一会儿,等到我的呼吸渐渐和缓之后,他才捧起我的脸,轻轻擦干我脸上未干的泪痕,然后开始吻着我的眼角、鼻尖、下巴、脸颊、额头。跟着抬起头,温柔又专注地凝视着我,给我一个安慰的笑容。
我也回以一个微笑。
他低下头,轻柔地吻住我,温柔又坚定地亲吻着我的双唇,彷佛想要将他安慰的力量和深切的情意藉由唇齿间的温存触碰传递给我。我不禁闭上双眼,伸手环在他的颈后,真挚回应。
逐渐地,他开始加重拥住我的力量,缩短我们之间的距离,让我紧贴在他的胸口。我不由自主将手伸进他柔细的头发里,温柔轻抚着他,感受他不断加深的吻,横隔在我们之间睡衣几乎阻挡不了他的身体传送而来的火热体温。他激动又热切抚摸我的背,我轻喘着气,发现我们之间几乎已经没有任何距离。
不知道他鼓动的心跳感染着我的,还是我怦然的心脏影响着他的,我感觉两个人的心愈跳愈快,呼吸也愈来愈急促。像是两簇失散已久的火焰,今日终于又再度重聚,急切地想要向对方靠近,融入对方的怀抱,交融成同一簇炙热燃烧的真情烈焰…
他推着我躺下,手肘撑在我两侧的床上,继续吻着我,然后他的吻开始从我的脸颊四处、耳后不断落下,一直到我的颈项。我的脑袋已经全面停摆,完全无法思考,也不想在这种美妙的时刻多想什么,我只想响应他,全然地响应,感受他的温柔和不断燃烧的热情。
突然之间,他像是从头顶被浇了一大桶冷水般猛然清醒过来,将身体移开趴在我的旁边,脸颊埋在我的颈边喘息。过了半响才抬起头,充满歉意对我说:「对不起…,原谅我,我的玫瑰,我差一点就要失控了。」然后轻吻了一下我的额头,撑起身体准备离开。
「不,不要!」我抬起手抓住他的手臂,祈求似地说:「不要离开我,我不想要你离开…」
他愣住片刻,停顿了好半响,然后才用低沈沙哑地声音唤了我一声:「罗莎蓓儿…,」语气里透着一丝痛苦,「妳不知道妳在要求我什么,妳…妳这样…,我会…」他用力吸了一口气,苦恼又温柔地看着我。
「我知道我在要求什么,」我的脸颊发烫,感觉心脏快要跳出胸口,可是依旧带着坚定的眼神表示,「我要你爱我。」
「罗莎蓓儿…」他惊讶又痛苦低声说:「不…,不行,我不能够这样!」然后准备离开。
「不,不要走!」我伸出双手环在他的颈后阻止他起身,「爱我,我要你爱我。」然后直视他的双眼,语气认真,「除非你不爱我?」
「我怎么可能会不爱妳!」他嘶哑地喊。
我扬起温柔笑意,缓慢又轻声地表示:「那就向我证明。」
「噢…,罗莎蓓儿。」他像是压抑不住的热情终于溃堤,热烈地吻住我,一边在我耳边低语:「我爱妳,我爱妳,我爱妳…」
我的内心深处像是有一星小小的火苗被他温柔的热情点燃,跟着扩散到我的全身。
我们像是两簇只想为对方而燃烧却又迟迟不敢接近的火焰,不断想要靠近对方,然后又分开,尝试着、试探着、等待着、胆怯又温柔地向彼此慢慢靠近。而终于在此时此刻完完全全拥有彼此,犹如两根烧融在一起的蜡烛,全然地为彼此而燃烧,发出炽热明灿的火光,在永恒的剎那之间合而为一…
清晨,天色微亮。
我在柔软的被窝里逐渐清醒,朦胧睁眼之际,落地的织锦窗帘底下透进蒙蒙晨曦的亮光。有关昨晚的一切也如同晨光拂照般在我脑海中清晰起来,我感觉整张脸直到耳后根都刷地瞬间发烫,忍不住在心底□□了一声,然后拉起棉被盖住我整张泛红的脸。
噢…天啊,我昨晚是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呃.…这么大胆?天啊,怎么办?我要怎么面对正躺在我背后的…嗯…噢…真的是…我的….呃…男人了…的人?回想起昨晚…噢,我的天!我…我现在是傻笑吗?呃…拜托!我在想什么啊?难…难道我的内心也愈来愈大胆、愈豪放了吗?
我躲在棉被里哽住呼吸,为自己的想法更胀红了脸。
「妳醒了吗?」我的耳边传来他的轻声低语,他隔着棉被在背后拥住我,然后拉开我蒙在脸上的棉被,伸过头在我的嘴唇重重印上一吻。
他轻轻板过我的肩膀让我面对他,我怯怯地抬起眼帘迎上他充满笑意的视线。他一手支起上半身,低头凝视着我,另外一只手仍隔着棉被占有似地搂住我。
「早安,我的玫瑰。」他咧开嘴笑,眼神亮晶晶的,像清晨穿透云雾的灿烂昭阳。
我羞怯地弯起嘴角看着他,感觉整张脸到耳后根都还是热烘烘的。
他轻抚我的脸颊,温柔地注视着我。「我爱妳,我的玫瑰。」
「我也爱你。」
我心里那些紧张又不知所措的心情瞬间飘然远去,剩下的只有满心喜悦和温暖,涨得满满得快要溢出来了。
他低下头亲了亲我的脸颊和额头,然后覆盖住我的双唇,和缓又温存地吻着我,过了很久才放开。他躺回枕头上,伸手揽住我的肩膀靠着他,让我的头枕在他的臂弯,我的一只手搁在他的胸口。
「我们回去就立刻结婚。」他吻了吻我的额头边的发际。
我没有响应,一心感受依偎在他怀里的幸福暖意,眼里却不禁流露出他看不见的哀伤。
「妳不想嫁给我吗?罗莎蓓儿。」他抬起我的脸面对他,认真地盯着我看。
「我当然想嫁给你,除了待在你身边,其它的地方我都不想去。」我微笑地答。
他扬起笑容,在我的唇印上一吻,目光真挚地问:「嫁给我,好吗?」
「好。」我轻轻点头。
他咧嘴而笑,双臂紧搂住我,让我枕在他的胸前,他的下巴贴在我的头顶,一边轻抚我的头发。
「我本来想等过几年再跟妳求婚,我不想要这么快绑住妳。妳还这么年轻,应该会想要多看看外面的世界,多认识一些人。可是自从昨晚之后,我已经不想再等了,我想要立刻让妳完完全全成为我的人,把妳留在我身边,不让那些虎视眈眈、不怀好意的其它男人靠近妳半步!」
我笑了一下,抬起头对他说:「我本来就完全是你的人了,不管有没有结婚都一样。」说完,我再度将脸颊枕在他的胸口。
「我知道,我的玫瑰。」他亲了一下我头顶上的发丝,顺着我的头发。「可是我想要完全拥有妳,给妳一个正式的名分,向所有人宣布妳是我的妻子,让妳接受大家的祝福。你不用担心我们的亲属上的关系,我已经请教过律师了,这个问题在法律上是可以解决的。」他抬起我的下巴,温柔地注视着我,「妳说好不好?一回到家,我们就立刻举行婚礼。」
「好。」我不禁浮起笑意,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当晚,我们去看完芭蕾舞剧回到家里,伯爵大人很绅士地送我走到房间门口,在我的额头上轻轻一吻,然后等我关上门后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等到柯罗丽来帮我换好睡衣,梳洗完毕,离开我的房间之后,我躺在床上,心思又不禁飘往充满美好景象的未来。
我们真的能够顺利结婚吗?我真的能够如愿嫁给他,当他的妻子吗?茫然未知的前方真的只有幸福的未来在等着我吗?…
我叹了一口气,算了,我还是不要再想了。总之,我只能一步一步走下去,等待命运的转轮会将我送往何方了啊!
门外走廊上似乎传来细微声响,我不禁屏息将目光转向紧闭的门扉,心里不禁…呃…嗯…升起一丝期待(只有一点点而已,没有很多)。过了很久,门后仍旧一片悄然寂静,没有任何动静。
我不假思索走下床来到门口,然后轻轻转动门把将房门打开。
一开门,我就见到伯爵大人站在门口,一双眼睛热烈又苦恼地注视着我。我扬起浅浅笑意,拉起他的手进入我的房间,将门关上。他任由我拉着他走到床边,坐在床沿。
「妳还好吗?」他握着我的一只手,抬起双眼带着充满关怀的歉意问。这个问题他今天已经问过不下数百遍了。
「我很好。」我笑着说,同样的答案我也已经回答到快变成口头禅了。
停顿了一会儿,他又迟疑地低声开口:「罗莎蓓儿…,我应该等忍我们结婚之后,我不应该…」
我站在他的膝盖前面,倾身吻住他的嘴,打断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不要你忍,我只要你快乐。」我微微一笑。
他温柔真切的目光深深望进我的眼底,嘴角弯起一丝感动又不舍的笑意。我觉得这样就够了,我只要曾经拥有过他这样的真情真意就够了,我不敢奢求永远,我只希望及时把握住我们还能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不愿浪费这些好不容易得来的美妙时光。
我捧住他的脸,低下头专注又缓慢地亲吻他,然后将整个身体的重心靠向他,将他推倒在床上。他只是温柔地望着我,任由我轻柔吻遍他的脸,没有做出任何回应。最后我只好再度吻上他紧闭的双唇,伸出舌头轻轻刷过他坚毅的唇角,然后…
他不禁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笑了起来,「噢,我的罗莎蓓儿,没有妳,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接着一把抱住我,翻过身让我平躺在床上,开始热烈吻住我。
我全心全意温柔地响应他,在心里低声叹息,希望他方才说的那句话永远都不会有发生的一天。
第三天晚上,我们看完歌剧回到家,他仍然送我走到房间门口,在我的额头上轻轻印上一吻。
我垫起脚尖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带着笑意说:「我等你过来。」
他低头吻了一下我的脸庞,没有答话,眼中闪着温柔笑意。
当然,他从来不曾也不会拒绝我的任何要求。
某日夜晚,万籁俱寂。
「罗莎蓓儿…」
在昏黄的烛火光影中,他深不见底的幽黑眼眸像两颗发亮的黑色宝石,闪烁着温柔光辉照耀着我,就像夜幕里的星星一样。
「什么事?」我弯起嘴角问。
「妳…」他以手肘撑起上半身,低头俯视着我,一只手随意拨弄着我披散在枕头上的发丝。
「嗯。」我的眼中闪着问号。
他起了一个头,却停顿了很久,没有继续说下去。
「妳…」他仍旧没有吐出下文,脸上浮现一丝困窘的神情,彷佛难以启齿。
「什么事嘛?说啊,没关系。」我轻声鼓励。
「呃…」他弯起手指轻轻拂过我的脸颊,「妳…」顿了一下,他扬起浅浅笑意,「妳知道妳几乎从来没有喊过我的名字吗?」
我不禁哑然失笑,我还以为他要问我什么…呃…奇怪或让人脸红的问题,原来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小问题而已。
「喔。」我笑了一下,随意应了一声。
「喔是什么意思?」
我的脸上浮起些微羞怯的笑容,坦白地说:「呃…,就是…不太好意思说出口的意思啊,感觉…有点奇怪,你现在不是长辈可是又应该是长辈,而且,嗯…我好像已经习惯对你什么称呼都没有了。」
他好像突然灵光一现,好奇地继续追问:「对耶,现在想一想,妳也从来没喊过我一声叔叔,嗯?」
我应付似地呵呵笑了两声,尴尬地表示同意。
「为什么?」他的嘴角扬起一个…看起来很讨人厌的好像他什么都知道的那种过度自信的可恶笑容。
「没有什么为什么?就这样啊…」
「告诉我,为什么?」
我知道他想听什么答案,我才不要说,不想让他轻易得逞然后露出得意洋洋的样子。
「还会有什么原因,」我没好气地嘟嘴应道,「我刚回到克劳思庄园那时,你老是摆个臭脸给我看,好像我欠你好几百万马克一样,谁叫得出口,不是吗?叔…」
他像堵住我的嘴似地用力吻住我。「不准妳那么喊,我不是,我永远都不可能会是!」他的目光转为认真,语气里有压抑不住的激动和愠怒。
我抬起轻抚他的脸,安抚似地轻声说:「我也从来没有当你是啊,所以才会说不出口。」
他扬起一个满意的笑容,吻了我的嘴一下。「这样才是我的乖女孩。」
「喊我的名字,罗莎蓓儿。」他低下头凝视着我,鼻子几乎要碰到我的。低沈沙哑的语调和呼出的炙热气息彷佛像一股电流,篡进我的背脊直到头顶都感到一阵酸软发麻。
我屏住呼吸、睁大眼睛回视着他,跟着深吸一口气,可是…还是说不出口。
奇怪了,不就一个简单的名字吗?为什么我却感到这么难以启齿,心里就是觉得很别扭,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缩短与我的唇仅剩的几吋距离,温柔地吻住我。然后又抬起头温柔地盯着我看,「喊我的名字…,我的玫瑰。」一边说,一边缓缓吻着我的脸颊和耳朵。
我抵住他的胸口,想要推开他。他…他这样吻我…呃…逼迫我喊他的名字,是…是一种非常不正大光明的作弊行为。因为…呃…噢,可恶!因为这样我会很难抗拒。
他继续用嘴折磨着…呃…就是那样啦,一边在我耳边吹气,「喊我的名字,我的玫瑰。」
我不禁伸手环上他的背,整个人像融化的奶油一样完全无法思考,心思已经飘向迷离梦幻的朦胧远方…
噢,不公平!每次都是他这样对我…
我将双手伸进他的头发,揽住他的头向我靠近,然后抬起头轻咬他的耳朵,像他对待我的那样,然后…。等他也开始不住地喘息,像奶油一般快要融化的时候,我才在他耳边如吐气般轻声喊着他的名字。
「阿弗萨斯…」
他不禁吻住我的轻启的双唇,厮磨着我,「再说一次。」
「阿弗萨斯…」
「再说一次。」他的声音愈来愈低,也愈来愈沙哑。
「阿弗萨斯…」
就像两簇被双方点燃的火焰,火势一发不可收拾,然后…呃…接下来…噢,就是那样啦…
经过这次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我别扭的毛病就被他治好了,往后我喊他的名字就变得非常顺口,不再感到奇怪又不好意思了。
「我的玫瑰,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妳可以叫我里奥。」后来他亲吻着我的太阳穴,微笑地告诉我。
「里奥?」我不禁感到疑惑,他什么时候有个名字叫做里奥,他的教名不是詹姆斯吗?
「嗯,」他点点头,「这才算是我真正的名字,里奥是我亲生父亲帮我取的名字。阿弗萨斯是之后我母亲改嫁给伯爵大人,他帮我取的名字。伯爵大人对我和我母亲非常好,我非常感激他也视他如同父亲。可是我的亲生父亲帮我取的名字,对我来说却有不可取代的重要意义。」
我在他的嘴轻轻印上一吻,带着笑意说:「好,我知道了,我亲爱的里奥。」
「是的,我的玫瑰。」他回吻我一下,微微一笑。「这是我第一次向人提起我真正的名字。」他看着我,眼眸深深望进我的眼底。
我想起他曾经告诉过我的一段典故:古埃及人一生会有两个名字,一个是对外公开的名字,一个是只有自己才会知道的真正的名字。一生当中,他们几乎不会向任何人吐露自己真正的名字,就算最亲近的人也一样;除非是他非常信任的人,信任到他愿意把自己的生命和灵魂全都交付给那个人,只有这样,他们才会说出自己真正的名字。
「谢谢你愿意告诉我,我亲爱的里奥。」我不禁浮起感动笑意,轻声对他说,然后抬起头吻了吻他微扬的嘴角,「我爱你,我的狮子。」
他咧开嘴笑得非常开心,好像吃了一大桶水果软糖那样,一脸喜孜孜的欣然笑意。
「我也爱妳,我的玫瑰。」
他带着温柔、虔诚又小心翼翼那样的轻柔动作深深吻住我,好像我是全世界最美丽、最不可思议、最脆弱易碎的珍贵宝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