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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十九岁的金色圣诞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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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整个暑假都待在巴黎!」

回到学校,阿芙丽儿知道我一直待在巴黎,吃惊地对我喊道:「那妳怎么不跟我联络?妳都在巴黎做了什么?妳来找我,我们可以一起去我阿姨的沙龙,还可以一起去逛街啊!而且我本来打算要在舞会中介绍妳认识我表哥的,他还一直问我说不是要带一个大美女回去的吗?噢,罗莎蓓儿,妳很不够意思耶,妳没有回去威斯登堡大公国也不来找我…」

「对不起嘛,」我陪笑脸地说,「阿芙丽儿,因为我每天都很忙,忙得忘记要跟妳联络了。」

「妳在忙什么?」她抬起怀疑的眉毛,看着我问:「不就妳跟妳叔叔两个人而已吗?他不是都在忙他的事业,妳一个人在巴黎能做什么?」

我张开嘴呵呵地傻笑,没有回答。

「咦?」克莱儿瞇着眼睛,狐疑地看着我。「罗莎蓓儿,妳这种笑容有点不太对劲喔…」

「对!」阿芙丽儿也凑近盯着我的笑脸,「妳怎么看起来一副喜孜孜,好像很陶醉的模样。噢…,我知道了!」然后用质问的语气指着我问:「说,妳在巴黎这段时间是不是有什么艳遇了?」

「嗯,」克莱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错,妳看起来一副在谈恋爱的样子!」

「有吗?」我疑惑地问,「我看起来真的像吗?」

她们两人同时用力地点头,表情认真。

我不禁又泛起笑意,心里好像吃了水果软糖那样。

「噢…天啊!妳果然恋爱了。」阿芙丽儿对我喊道:「快点告诉我们,到底是谁?」

「对!」克莱儿也跟着逼问,「妳快点从实招来!」

我仍然对她们一劲地傻笑,没有答话。

这学期的课程还是像以前一样充实又新鲜有趣,除了必修课程,我还选修了东方文化研究、生物学、物理学、现代法文诗选、近代艺术史、希腊哲学史和拉丁文、英文及意大利文的进阶课程。可是,我不再像一年级的时候那样整日沈浸在书本和各项学校举办的活动之中了,偶尔的时候,我会不小心陷入茫然的沈思当中,想起…嗯…暑假时的种种,然后就会不由自主地扬起阿芙丽儿和克莱儿老是大惊小怪的微笑…

唉,我当然不能对她们两个人说什么,因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自己都还不清楚,要如何对她们坦承呢?

我一心期待圣诞节放假的日子赶快来临,也持续地像以前一样每个星期写信回克劳思庄园,报告在学校的大小事。

回到克劳思庄园的那一天,法蒂玛、珍妮和几乎所有的人一见到我都笑得特别开心。

「小姐,」谢尔德管家笑着对我说,「下次不要这么久才回来,我们大家都很想妳。」

「好。」我点点头,感到不好意思地说:「我也很想念你们。」

回到房间之后,我坐在梳妆台前,珍妮一边帮我拆头发,一边开始报告庄园里这一段时间所发生的大大小小最新消息。谁跟谁订婚了,谁的儿子生了一个小孙子了,谁又跟谁吵架了,还是谁的女儿结婚了等等,而她跟汉斯的感情则正稳定地持续加温当中。

「还有啊…,小姐。」最后,珍妮免不了还是露出要发表重大情报的神秘又迟疑的表情,「嗯…我跟妳说喔,呃…..就是啊,妳不在的这一阵子,伊莉萨白小姐都没有再出现过了耶。就是…在她打了妳一巴掌那之后啊…」她立刻换上急切的语气,「喔,小姐,对不起,我不应该提起的。这是因为贝齐刚好要去厨房的时候不小心看到的…」然后向我郑重表示,「唉哟,小姐,您别担心,我们全部的人都是站在妳这边的!」

我惊讶地望着镜子中的珍妮,没有答话。

噢…,没关系,还好,还好!至少…没有人不小心撞见图书室里的那一幕就好,呼!

「所以啊,」珍妮继续说,一边梳着我的头发,「我们就在猜,妳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不回来过暑假?大家还在担心妳会不会连圣诞节都不回来了。不过还好,爵爷暑假的时候就追去巴黎找妳了。我们也都很高兴,认为这样才好,如果小姐妳能永远留在这里就好了,如果妳能够成为我们的女主人,那我们每个人都会拍手欢呼了…」

我张大嘴,愕然地望着珍妮。

「喔,不是啦!小姐。」她看到我的表情,立刻噤声,然后连忙改口:「我的意思是…呃…我是说…爵爷…,嗯…那个我们大家都觉得这样才好,妳和爵…,不是啦,我想说的意思是…喔…」

「好啦,珍妮。」我对她微微一笑,轻声说:「我知道妳的意思,谢谢妳。」

「是的,小姐。」珍妮露出一个真诚的傻气笑容,脸色就跟她的头发一样红咚咚的,神情赧然。

梳洗完毕,换好衣服之后,我仍旧坐在梳妆台前面发呆。

我应该好好开始静下心来想一些事情了,可是…我的内心却又感到十分混乱,而且想到这些事情的时候,头脑老是沈甸甸的,沉重无力,无法正常运转,让我没有办法冷静地好好思考这当中所有的事情。而这当中所有的事情又到底包括了哪些事情呢?我好像也还得仔细想一想才能弄得清楚。

我曾经告诉自己千百个理由,我不能再回来这里了,我不能再跟伯爵大人见面了,我不能再沈溺下去了…

可是,在他的面前,我没有办法假装、没有办法抗拒、更没有办法拒绝。我只希望他快乐,希望他脸上出现的永远是无忧无虑的开朗笑容,我不想要见到他痛苦受伤的模样。如果我能做什么而让他能够永远保持快乐笑容的话,不管是什么事情,我都会愿意去做。所以…虽然觉得对不起伊莉萨白,可是如果他选择的是我,那么我也不想回避;如果他选择的是伊莉萨白,那我一定会走得远远的,绝对不会打扰他们俩人,造成他任何的困扰。

不知道这样的想法到底是对?还是错?

妈妈,您说我应该怎么办呢?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够让大家都不要受到伤害?才能让这所有的事情更圆满呢?

我想,我永远都不会有答案吧…

叹了口气,壁炉上的座钟已经开始响起提醒我晚餐时刻的音乐铃声了。我走出房间,惊讶地发现伯爵大人正站在门口对面不远处,双手插在裤子口袋,背斜倚着墙壁,潇洒地对我展开一个亲切笑容。

「回来了?」他看起来还是那么的…令我心跳加速!

「对。」我点点头。

「走吧,」他扬起嘴角,站在原地对我伸出手,「我们去吃晚餐吧。」

「好。」我欣然一笑,走到他的面前将手放到他温暖的掌心里,他握住我的手,然后我们一起前往一楼的餐室。

从他握住我的手的那一刻开始,我才感觉自己真的回到家了!

晚餐后,他问我:「妳等一下要做什么?」

「不一定,回房间整理东西,或者是去厨房跟阿嘉塔大婶她们聊天。」

「要不要去书房陪我?」他带着笑意问,「我还有一大堆财务报表要看,妳可以在那里看书或者做什么都可以。」

「不会打扰你做事情吗?」

「当然不会。」

「好啊。」我微笑地看着他说。

回房间整理一下之后,我拿著书先到交谊厅搬了两个抱枕和我平常在那里用来盖脚的毛毯,然后走到他的书房。

敲门进去,伯爵大人坐在书桌前面,我对他说:「你做你的事,不用理我没关系。」我把东西放到壁炉边的长沙发上面,然后对他微微一笑,走到他书桌前面的玻璃柜,再度去看看他那些有趣的收藏品。

距离上次观赏这些东西已经有一整年的时间了。奇怪,时间怎么总是在人不经意的时候就偷偷溜走了呢?这样算一算的话,我来到这个家也已经快要满三年了啊!三年,不算长也不算短的时间,可是这三年却发生好多事,而且几乎改变了我的人生。

「打开来看啊!」他坐在桌前,笑着对我说。

我转过头,扬起笑容,「没关系,这样看就很清楚了。」然后继续欣赏柜子里埃及石雕像、雪花石膏像、木雕、青铜器、金器和小河马等陶器。老实说,这里的物品还真是不输给罗浮宫里的收藏。

他走了过来,站在我旁边。「隔着玻璃门怎么会看得清楚。」他的眼里闪着笑意,然后打开柜子上半部的玻璃门。

「没关系,」我不好意思地说,「你忙你的事,不然我会觉得好像在打扰你。」

他拿起那只蓝色小河马递给我,「我没那么忙,妳别在意。」

我子细看着形体圆浑可爱、面容憨厚的小河马,回想古代埃及的工匠们到底是以何种技术制作这样色泽美丽、千年不褪的精美艺术品呢?

「怎么?还是不想要吗?现在要反悔也还来得及。」他含笑地问。

「我已经有了啊,我那一个也很美丽!」

「给妳真的妳不要,假的妳就可以接受。」他看我一眼,玩笑地说。

「我那一个也是真的啊,」我笑着辩称,「而且我那个是全新的,你这个太旧了,还有点脏脏的,还是我那个比较好一点。」

他在暑假买给我的河马纸镇,现在跟妈妈留给我的水晶球具有同等重要地位。我都随时带在身边,现在正静静地安伫在我房间里的写字桌上。

我对他扬起微微一笑,把手中的小河马交还给他。

他看着我,脸上满是深深的笑意。然后…然后…他轻轻握住我的手臂,呃…..目光开始转为深邃,带着温柔专注的神情缓缓低下头向我靠近…,我的心跳不禁开始怦怦加速了起来!

噢,天啊…

「叩、叩!」门口骤然响起敲门声,我们倏地分开,他转身喊了一声:「进来。」语气里似乎透着一丝无奈。

「爵爷,小姐。」谢尔德先生领着一名男仆役走了进来,将我的茶和他的热开水分别放妥,「请问爵爷、小姐,还有其它的需要吗?」

我摇头表示,他微点一下头,简洁地说:「没有了,谢谢你,谢尔德先生。」

谢尔德先生离开后,我感到自己的耳根发热,尴尬得不敢看他,「呃…我要去看书了。」

我匆匆丢下这句话,然后走到壁炉边的长沙发,将椅垫放好,斜靠坐在椅垫上,将毯子盖在踏在地毯上的双脚,开始专心看起克莱儿借给我的英文畅销小说《傲慢与偏见》,听说连英国国王都是这位女作家的书迷。

端坐着看书实在有些不舒服,我抬头看他一眼,他正低头专心看着桌上的报表。我小心翼翼地转身靠在摆放在沙发扶手边的柔软椅垫上面,伸起双脚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面,将脸埋在书本里面继续专心读著书里男女主角对应时诙谐又犀利的有趣内容。

鼓躁的心跳过了很久才平静下来…

也许是因为壁炉里的火光太过温暖了,我不知不觉就靠在椅垫上睡着了。

「罗莎蓓儿、罗莎蓓儿。」他轻声唤着我,摇着我的肩膀。

我睁开双眼,看见他蹲在沙发前面,带着亲切笑意对我说:「妳睡着了,坐了一天的马车也应该累了,我带妳回房间去睡,好不好?」

他的脸距离我好近,我昏昏沉沉地想,就算阿波罗降临世间也应该没有他那么好看才对。

我点点头,他将我放在膝盖的书拿起来放到桌上,「这些东西先放着,明天再来看。」然后牵着睡眼惺忪的我走回寝室。

走到房间门口,他展露和蔼笑意,揉揉我的头,「早点休息,明天见,晚安。」

「晚安。」我关上门之后,他才离开。

等到梳洗完毕,换好睡衣躺在床上的时候,我反而清醒过起来,睡不着了。

他刚才…呃…他刚才是…是不是要…吻我了呢?喔,天啊!我不禁感觉脸颊又开始发烫了起来,而…对于自己心里略微失望的心情,我感觉自己的脸颊应该又更红了才对…

直到圣诞节之前,白天的时间,伯爵大人和纽曼先生都在书房里忙碌。我则恢复了以往在府里的悠闲作息,早上骑着微风去逛一逛,下午在花园里散步,不然就待在房间或交谊厅里打发时间,或者去厨房跟阿嘉塔大婶一起学做点心,晚上的时候则窝在书房里的沙发上看书。

「妳在看什么书?」伯爵大人将文件拿到壁炉边,坐在我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继续看。

我抬起书本的封面,笑着说:「克莱儿借我的小说。」书名为《埃玛》。

他带着笑意点点头,「每晚都让妳待在这里,不会无聊吗?」

「不会啊。」

「过两天等我忙完了,就有时间陪妳了。」

「没关系,你不用担心我,我自己也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我微微一笑,然后转过头回到书本上。

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口:「罗莎蓓儿。」

「嗯。」我回过头,瞧见他柔和的笑意和款款的神情,心口不禁猛然抽了一下,开始跳得飞快。

他…他…难道要….!?

「妳明天早上要做什么?」

噢,天啊!…可恶,清醒点儿,罗莎蓓儿,看妳想到哪里去了?

「什…什么?」我楞了一下,然后才结巴地回答,「喔,天…天气好的话就骑微风出去,不然就待在房间里面看书、写作业。」

「要不要来书房帮我抄写一些东西,明天我想把一些文件的内容作备份,妳也可以顺便了解一下投资事业的概况。」

「好啊,当然。」我稍稍定了定心,扬起一个笑意表示,「如果能帮得上忙得话,我很乐意。」

「好,谢谢妳。」他对我展开一个和蔼笑容。

「不用客气。」

我转过头继续盯着书页上的文字,可是却一个字也看不下去,感觉脸颊开始热烘烘的。喔,老天…,我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够再胡思乱想了!

「罗莎蓓儿。」伯爵大人又喊了我一声。

这次我可不会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我保持镇定地转过头,回应道:「是的。」

他的神情转为专注温柔,倾身缓缓向我靠过来,一只手轻轻握着我的手臂,眼中散发一种奇异的光芒,声音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远远飘过来,缓慢而低沈,「妳…现在已经满十八了?」

我不禁睁大双眼,楞楞地看着他,然后点点头,心脏也开始跟着小鹿乱撞起来。

他轻轻扬起嘴角,「所以…已经是成年了?」他好看的脸庞向我越靠越近,声音也越来越沙哑。

我缓缓无力地点了两下头,脑中已经呈现一片空白。

他像是松了口气那样对我咧嘴一笑,然后整个人跪在我的沙发旁边,在我还没来得及思考之前,就已经捧起我的脸,轻柔地吻上我的嘴了。

我不禁闭起双眼,手中的书也从膝盖滑落到抬放在沙发上的脚边,双手轻轻抵在他衬衫的前襟,感觉心跳似乎已经跳到了喉咙口,整个心涨得满满的,然后开始融化。

他吻了我一下,然后又抬起头来注视着我。我张开眼睛,看见他眼中的柔情和一丝迟疑,然后对他微微一笑。

他的目光炽热,再度低下头吻住我,双手移到我的背后,让我更靠近他。我不禁抬起双手轻轻环上他的肩膀,开始怯怯地轻柔回应,他像是忍耐不住似地开始激动地吻我,手臂紧紧拥住我…

过了一会儿,他才轻轻放开我,吻了吻我的脸颊,然后抱着我让我的脸靠在他的胸前。他强烈的心跳撞击着我,温暖的体温和气息包围着我。我静静地靠着他,双手环在他的背后,感觉呼吸逐渐平稳。

「罗莎蓓儿…」他轻抚着我的头发,轻声地喊。

我的脸埋在他的胸前,嘴角不禁微微扬起笑意。

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踏实感,就算下一刻世界在我眼前崩裂,我也没有遗憾了。

他捧起我的脸,一只手的拇指轻抚我的脸颊,声音低哑地看着我说:「我怕妳太过美丽、太过年轻,太过美好…不应该属于我。」

我迷蒙地注视着他,抬起手轻抚他坚毅刚直的脸,语气认真地说:「我只想属于你。」声音比我自己以为的还要低沈沙哑。

他热烈地看着我,再度低头吻住我的嘴,轻抚着我的背脊的双手既激动又克制。

我想,如果现在有人将全世界的金银财宝、珍馐美味及各种人们一心追求的权利名势通通放到我面前来,我也不愿意换取眼前这珍贵美妙的一刻。

第二天一早,当我走进餐室的时候,见到伯爵大人眼神亮晶晶的温柔笑脸,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感到脸颊发热,羞怯地不敢看他。

他从位子上站起来,很绅士地帮我拉开椅子让我就坐。

「小姐,早安。」谢尔德先生带着亲切的笑意对我微点着头。

「早,谢尔德先生。」我觉得自己的脸现在一定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吧,噢…,希望谢尔德先生不要察觉出我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才好。

「小姐昨晚睡得好吗?」

「很…很好啊。」我结巴地回答。

其实我昨天晚上一整晚都没什么睡,脑海中老是不时浮现出稍早在书房里的那些情景…。唉哟!别再想了…,我赶紧把脑中又再次浮现的让人脸红心跳的影像驱散。

噢,天啊,不行!我还是得保持淑女的庄重矜持才可以…

「早。」谢尔德先生离开后,他开口对我说,脸上堆满笑意。

「早。」我抬起头,羞怯地看他一眼,然后又立刻低下头专心吃着盘子里的食物。

「等一下要过来书房帮忙吗?」

「嗯。」我放下手中的茶杯,抬起眼帘向他点点头。

他伸出手握住我搁在桌上的手,然后放到唇边轻轻印上一吻。「谢谢。」

我抽回手,紧张得不敢再看他,低头吃着早餐,感觉耳根又开始发红了。

我先回房间,然后再去伯爵大人的书房,进去的时候,纽曼先生已经开始上班了,正站在他的书桌旁边与他讨论事情。他见到我,扬起笑意,示意我到他的书桌前。

「小姐,早安。」纽曼先生转过头,神情亲切地笑着向我打招呼。

「早安,纽曼先生。」

「好的,罗伯特。」他对纽曼先生点点头,「就这样,照你刚刚说的办吧,麻烦你了。」

纽曼先生走回平日办公的写字桌上,继续埋首在一堆文件上面。

他指着摆在他的书桌侧边一张单人椅,微笑着说:「来这边坐。」

我心里不禁升起一丝讶异,走到靠近窗边的椅子坐下。我...坐在这里不会让人觉得奇怪吗?等一下会计师助理和矿场的办事人员也会陆续过来吗?

桌边上面已经放着一枝翎管笔、一迭白纸和写字垫,他把他的墨水罐放到我的面前,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笔记本交给我,说:「这个是有关矿场和相关投资事业的备忘录,属于机密的部分,我都是用拉丁文记下来,其它用的是德语,妳帮我再誊写在纸上就可以了,谢谢妳了。」

我翻阅了一下笔记本中的内容,密密麻麻地记录了很多矿场和商业上的事情,我又大概问了几个问题,然后才开始将本子里的内容分门别类整理誊写在纸上。

整个早上,纽曼先生不时会来与他讨论事情,会计师助理和矿场办事员来的时候,他会跟他们坐到壁炉前的沙发那里谈话,研究报表或其它…我也听不懂的商业上的事。

我发现认真与人讨论公事时的他,决断时明快果决,态度端肃沈稳又温文尔雅,实在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非凡魅力,让我心动不已。回到书桌前的位子上,他会亲切地问我有没有问题,然后脸上浮现一再让我心神恍惚又心跳加速的温柔笑意。

一直到圣诞节他放假之前,我每天早上都会去帮他抄写备忘录,然后中午再一起去餐室用餐。下午午休之后,我才去马厩看微风,帮牠刷毛,或者骑着牠出去晃一晃。晚餐之后则还是一样,准时到书房报到,窝在沙发上看书。

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太多心了?我总觉得谢尔德先生、纽曼先生、法蒂玛、阿嘉塔大婶、珍妮甚至是杰夫大叔他们每一个人看我的眼神,似乎都带着一种若有所思的笑意…呃…

噢,算了,我想…我还是不要想太多好了!

至于伯爵大人在圣诞节之前还有没有再吻我呢?我想我还是保留一下这个秘密好了。不过,每晚他牵着我的手送我回寝室的时候,总会在我的额头上轻轻印上一吻,然后才跟我道晚安。

就这样,像吃水果软糖般的美好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在克劳思庄园即将渡过的第三个圣诞节转眼间已经来到。

圣诞节的那天早餐过后,我们像往常一样一起坐在交谊厅里的圣诞树下拆礼物。

我打开伯爵大人送给我的小盒子,放在深蓝色丝绒衬垫里的是一只简单的金线戒子,戒子的内圈刻了一小排希腊字母『φιλε’ω』,是『爱』的意思。

「这是我的亲生父亲送给我母亲的戒子,不是很贵重,但是对我来说意义重大。」他目光真诚地对我说。

我感动地浮起微微一笑,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要戴戴看吗?」

我点点头,将放着戒子的丝绒盒子交给他。

他拿起戒子望着我,脸上带着温暖笑意。我犹疑了一下,然后伸出左手,他把戒子套在我左手的无名指上。

我抬起手看着色泽明亮的金戒子,笑着对他说:「很漂亮,谢谢你,这是我收过最贵重的礼物了,我会好好珍惜。」

他扬起微微一笑,倾过身在我的唇上轻轻一吻,然后才打开我送给他的礼物。

「本来我想织一件毛衣的。」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可是我打毛线的速度实在太慢了,只来得及完成一件背心而已。」

他拿着手中的深蓝色羊毛背心,对我咧嘴笑道:「我刚好需要的就只是一件羊毛背心而已。」

背心正面底下的旁边还有用银线绣上一小排他名字的缩写,以及克劳思家族的徽志----衔着一枝百合的独角兽。

他立刻将身上的绒布背心脱下,将毛背心套在衬衫外面,一副很满意的开心模样。

我对他欣然一笑。

我发现今年他跟我两个人都没有收到伊莉萨白的礼物,他和伊莉萨白到底怎么了呢?我不禁在心里升起疑问,不过他没有提,我也不想多问。

今年算是暖冬,湖里的冰结得不够厚,所以不能够溜冰,我感到非常失望。他安慰地亲亲我的额头,告诉我:「没关系,等妳明年回来,我们再去就好了。」

今年的圣诞节,他有两个星期的休假时间,所以我们几乎整天都在一起渡过。早餐过后,他会陪我去骑马,然后再回到交谊厅坐在炉火旁边一起聊天;中午休息之后,我们会去花园散步,一起喝下午茶;晚上的时间不是在交谊厅里弹琴、下棋,就是一起坐在他书房壁炉边的沙发上看书,随意闲聊。

「罗莎蓓儿…」他现在把他书房里的单人沙发往前移,跟我坐的那张长沙发并排,让我可以倚着他看书。

而且,他开始有个非常坏的习惯,老是不时揽住我的肩膀亲吻我,打断我看书的宁静时光。

噢…,听起来我像是在抱怨吗?请千万不要误会,其实…我一点抱怨的意思都没有,而且还觉得很高兴!

每当他亲吻我的时候,我的心还是会怦怦乱跳,整个人像是快要融化一样…

「嗯?」我微侧着脸望着他。他揽住我的脖子,低下头让我的额头贴着他的,带着笑意看着我。

「罗莎蓓儿…」

「什么事?」我不禁扬起笑意问。

「妳怎么会长得这么漂亮?」他吻一下我的嘴,然后带着感叹的口吻说。

我咧开嘴笑了起来。

他继续抵着我的额头,低声地说:「让我对妳无法自拔…」

我突然升起一丝好奇,抬起头轻声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深深地看着我,扬起一抹浅浅笑意,沉默不语,然后在我嘴上印了好几个吻。

我微微一笑,没有再追问。

「那妳呢?」他注视着我好半响,才又开口,眼中带着温柔笑意,「从什么时候开始?」

我想了一下,眼里散发着回忆时的感动光芒,坦白告诉他说:「从你唱歌给我听的那个时候开始。」

他不禁加深嘴角的笑意,温柔又充满感情地吻住我。

放开我之后,他轻抚我脸颊,然后轻声对我说:「一开始…」

我迷惑地看着他。

「一开始的时候,」他看着我,语气认真,「从我见到妳第一眼的时候开始。」

我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楞了好半响。他像是掀开最不愿意让人知道的心里底层秘密那般,眼里闪过一丝的惶恐和不知所措。

我扬起温柔笑意,眼神充满感动地伸手轻触他的脸,第一次主动亲吻他坚毅的双唇。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紧紧抱住我,开始热烈回应我笨拙的吻。

又有的时候,他会揽过我的头亲吻我额头上的发际,然后问:「妳看的小说真的有那么好看吗?看妳看得那么认真。」

「你要不要看?」我把手中正在看的小说《劝导》抬到他面前,「借你。」

「不用,我刚才瞄了一下,那里面写的都是那些情啊爱的无聊家庭琐事,那是你们小女生看的,我看不来。」

我不以为然地看了他手中的《罗马帝国兴亡史》一眼,反驳地说:「珍奥斯汀的小说写的是人性百态和从日常琐事当中体现出的深度女性智慧,才不是什么无聊的家庭琐事。你看的那些不是打就是杀,都是描述血腥暴力的无意义战争或权力斗争,那些东西才无聊咧!」

他嘴角扬起一个慵懒笑容,在我的唇上重重印上一吻,然后说:「这个就是男人的世界,妳不知道吗?」

我作了一个鬼脸,转头继续看我的小说。刚才被他打断的情节正精彩,故事中的因误会而离开的男主角好不容易又回到巴斯去找女主角了…。

也有的时候,他会没头没脑地问:「妳想不想要一尊木乃伊?」

我放下书本,回头带着疑惑表情望着他。

「最近奥古斯特爵士从开罗运了两具木乃伊,还附带好几层美丽的彩绘木棺,他想出售一个,妳想不想要?想要的话我就去把它买回来。」

「不要,」我摇摇头,「你不觉得在家里放一具干掉的尸体和棺材很奇怪吗?这里又不是恐怖小说里面的吸血鬼还是僵尸城堡,要是半夜那个木乃伊在家跳来跳去怎么办?」

他莞尔地揉揉我的头,「妳小说看太多了,木乃伊怎么会半夜跳来跳去?」

「有啊!」我煞有其事地回答:「我们班上的同学都说,半夜的时候千万不能进入罗浮宫。你不知道吗?闭馆之后,罗浮宫里面的木乃伊、石雕像、画像里的人物都会跑出来开舞会,大家都这样说。」

他带着笑意看我一眼,「真的不要吗?我还以为妳会很想要。」

我再度摇着头,「我觉得木乃伊还是应该待在他们原来的地方就好,其实我们西方人老是把埃及或东方文物用各种不怎么可取的手段带到欧洲来,…那样对他们不是很不公平吗?而且如果我是那些古埃及人,我一定会很难过看见自己的珍贵文物大量被运到国外,自己的遗体被公开展示,一点都不受到尊重。」

「是的,」他点点头,用诙谐的语气说:「公正的马特女士,那我就只好拒绝奥古斯特爵士了。他还有一些新王国时期的石雕像和彩色石版壁画,听说还有一尊中等体型的花岗岩狮身人面像,妳也应该不会想要了,那我就只好通通向他回绝了。」

「你是说真的吗?」我张大眼睛,眼中不禁闪着期待的光芒,语气有些迟疑,「噢…嗯…那个…」

他展露一个看起来很可恶的笑容,「没关系,我了解,埃及人的文物还是应该待在他们原来的地方就好,不适合放在我们克劳思庄园。」

我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咕哝地说:「对,你说的没错!」然后转过头继续看我的书。

他揽过我的肩膀,亲了亲我的太阳穴,带着笑意说:「不然,除了木乃伊之外,其它的我们都搬回来好不好?」

「真的吗?」我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太过兴奋,「你…如果要花很多钱的话,也可以从我的年金里面拿去买。」

「不用,不会花很多钱。」他倾过身在我的唇印上一吻,「等妳毕业之后回来就可以看得到了,到时候妳再决定看要摆在哪里。」

「那….那是你的东西干嘛要我决定摆在哪里呢?」我的脸颊不禁微微发热,转过头盯着搁在膝盖上的书本看,不过却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他把我的脸转过去,开始热切地吻我。「让妳决定啊!」放开我后,他带着温柔笑意对我说,「如果妳想改变家里的布置也可以啊,都让妳决定。」

噢…,这…这种对话…呃…他这样说是…是…。唉哟,算了,我还是不要多想了!

我微微一笑,在他的脸颊印上轻轻一吻,然后将视线回到书本上。感觉心里不断泛出像喝格律酒一样甜甜的又让人感觉热烘烘的那种暖意。

某天早餐过后。

「等一下我想去我父亲的房间看一看,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吗?」我问。

「当然。」他带着笑意回答,「妳终于下定决心了吗?」

我想,是因为他的关系,所以才治愈了父亲在我心中曾经留下的伤痕,让我愿意鼓起勇气面对并释怀过去的种种,重新面对并了解我的父亲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我回房间去拿钥匙,然后来到南翼的二楼,这个地方还是我第一次过来。这里是属于家里男士们居住的空间,伯爵大人正站在父亲房间门口等我,他的卧室就位于隔壁。

他温柔地揽住我的肩膀,在我额头上轻轻一吻,像是在给我鼓励一样。我在他的陪伴下,拿起钥匙打开父亲房间的胡桃木门。房间里面掩上的厚重窗帘将阳光全都隔绝在窗外,我们一起走进去之后,伯爵大人走到窗边将窗帘一一打开,室内瞬间洒进一片灿烂的明亮。

房里的格局跟我的房间很类似,大部分的家具都盖着防尘的白布,墙壁的壁纸及地毯都是深蓝色系,非常克劳思家族男性的颜色,跟家徽的底色一样。

胡桃木的四柱大床前面整齐地堆栈了好几个木箱。

「那些东西是你父亲留下来的。」伯爵大人走过来揽住我的肩,语气温和地说,「其中三箱是比较贵重的衣物,另外两箱则是他的私人物品。他的遗嘱上虽然没有明确指明这些东西的去处,可是既然妳是他私人财产的唯一继承人,这些东西还是应该交由妳来决定该如何处理。」

「妳要先看哪一个箱子?」他亲切地问我,「从这个开始吗?」他指着其中一个。

我点点头,「好啊。」

他帮我把箱子搬到地上,我跪坐在地毯上,打开木箱察看箱子里的物品,他也跟着一起坐在地毯上。

箱子里面有一些书籍、几幅画和好几个木匣和一个上等桃心花木制的大珠宝盒。

书籍里面有好几本珍贵的中古世纪拉丁文手抄书,我想应该可以归入图书室里的收藏。其它几幅画,我打开包在外面的油布纸,看起来都像是文艺复兴时期的古董绘画。

伯爵大人一一向我说明这些画的出处,果然都是出自文艺复兴时期的名家作品,每一幅都所费不赀、价值连城。

「这些可以挂在家里吗?」我问。

「当然,妳想怎么处理都可以。」他微笑地对我说,「我不是说过了吗?妳想重新布置家里的摆设也可以啊,妳决定怎么做告诉法蒂玛就好了,她会帮妳处理。」

「家里已经很漂亮舒适了,何必还需要重新布置。这几幅画,我可以请法蒂玛找地方挂起来吗?」

「当然可以。」我拉起我的手,在我的手心印上一吻,握着我的手说:「以后这种事妳决定就可以了,不用再问过我。」

我微微一笑,再度拿出箱子里的好几个匣子一一打开来看。都是一些古董花瓶、瓷器、金器、银器等等。其中有一个木盒里放的是一尊精致的欧西里斯黄金雕像,另外一个匣子里则有好几个镶着宝石的埃及黄金饰品。

「我想这些东西是妳父亲为了妳母亲买的。」他语气亲切地说:「妳不是说过妳母亲的姓氏是来自埃及,跟欧西里斯有关吗?」

「你有听过他提起我母亲吗?」

「我有很长一段时间待在军队里面不在家,等到你父亲要我回家帮忙他管理矿场的时候,那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开始不好了,所以我们没什么机会深谈。只有一次,那时候他几乎已经整天待在房间里面静养,我去他的房间看他,他告诉我说他这生没有什么遗憾和要求了,只是觉得很愧对一个人,不过他没有再多说什么,我也没有再继续追问。」

我点点头,垂下眼帘盯着盒子里的黄金雕像,欧西里斯温文祥和的面容似乎化作父亲的慈祥笑容,正在对我展开一抹安慰的和蔼笑意,融化我累积在内心多年的不解和伤痛。

最后,我打开那个有精致雕花的珠宝盒,里面分了好几层,每一层都整齐摆放了大如玻璃珠般的宝石镶成的首饰,戒子、耳环、胸针、发夹、项链,每一件看起来都非常细致美丽、巧夺天工,超乎我对于珠宝工艺的极致想象。

「这个是妳的亲生奶奶传给妳父亲的,里面应该都是历代克劳思伯爵夫人传下来的家传首饰。」

「那…那就不应该是由我继承,而是你啊!」我讶异地看着他。「这些东西应该由你传下去给克劳思的后代子孙啊,不是吗?」

他握住我的手,俯过身来吻我一下,然后带着深深的笑意说:「那是妳父亲留给妳的,是妳的东西,不应该是我的。」他停顿了一下,他又问:「而且…有差别吗?是妳的或是我的会有差别吗?」

我不禁红了脸,瞪他一眼,没有说话。不过却带着笑意关上珠宝盒,然后对他说:「这些贵重的东西,你可以帮我收起来吗?我不知道应该要放在哪里。」

「我的荣幸,女士。」他一手抚着胸口,玩笑地说,「可是这么贵重的东西,妳确定要交给我帮妳保管吗?不怕我到时候不还妳吗?」

我瞟他一眼,然后带着浅浅的笑容说:「你不是说没有差别吗?」

他咧开嘴笑得很心满意足的样子,揽过我的头深深地吻住我,然后说:「当然。」

接着,我打开另一个大木箱,里面的东西就比较零碎了,都像是平日父亲使用的东西。其中有几样东西我看了之后,多年来对于父亲的怨恨心结终于解除了。

一本纸张泛黄了的素描本,里面应该都是父亲的练习作品。后面有几张简洁的炭笔画,画着一位长发及腰的美丽女子,那女子充满笑意的面容曾经是我那么熟悉而非常怀念的啊。其中一张甚至是母亲怀孕时轻抚着隆起肚子、神情安详的模样。

望着画中母亲安然美丽的脸,不知何时早已盈眶的眼泪就那么不知不觉地不断落下…

伯爵大人揽住我的头靠着他,陪着我让我尽情流泪。

等到我看到一张放在木头框里的女子侧面剪影,才真的忍耐不住哭了起来。伯爵大人轻轻拥着我,让我在他怀里哭泣,温柔地轻抚我的背。

「没关系,没关系。」他的下巴抵着我的头,像安慰小孩似的轻轻摇晃着怀里的我,用温和的语调说:「罗莎蓓儿,我的玫瑰,妳尽量哭吧,我会陪着妳的,妳一个人辛苦太久了,不要再忍耐了,就都哭出来吧。以后不需要再一个人强忍着故做坚强了,妳有我了啊,有什么事,我会帮妳担起来的。妳不用再怕害了,我会一直陪在妳身边,不会让妳再孤单难过…」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样安慰我,我反而哭得更加伤心,几乎是嚎啕大哭了出来。我哭了很久,才转为轻声啜泣。他抬起我的下巴,用他的手帕帮我擦眼泪,我吸着鼻子接过他手中的手帕,开始擤起鼻子来。

他轻抚我的头发,温柔地注视着我。

「下次再还你一条手帕。」我破涕为笑对他说。

他将我的头发拨到耳后,扬起一个世界上最英俊、最温柔的笑容说:「不用,我的东西不就是妳的嘛,我们不是没有分别的吗?」

我展开一个如吃水果软糖般的柔情笑意。

我想,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眼前这张温柔的笑脸。即使时光流转,整个世界都化为尘土,他在我心中曾经烙印下的温暖回忆也永难磨灭…

相聚的时光真的总是非常短暂,这次的圣诞假期我怎么觉得好像还没开始过就已经要结束了呢?

回学校的前一晚,我仍旧来到他的书房。这几天,他已经开始恢复工作了,白天的时间,纽曼先生也会准时来上班。所以,我只有在餐后这段时间才有跟他相处的机会。

我走到他的书桌前面,他正坐在桌前看公文。

「这个可以帮我签名吗?」我拿了两张外宿单给他,「下学期是最后一学期了?我跟克莱儿想到去阿芙丽儿家度周末。还有,春假的时候,阿芙丽儿邀我们去他们家在罗亚尔河的城堡度假。」

「妳不是已经学会我的签名了?」他微笑地说,「妳也可以自己签啊。」

「上次是不得已…」我脱口而出,然后不禁泛红了脸。

回想到上次在图书室时,他…他…那种快要让我全身着火的…呃…就是那样啦!不若他这段时间,都是非常克制而且具有绅士风度的那一种吻。

噢,天啊…拜托,我又想到哪里去了,停止!

他在单子上迅速签上名字。我有些讶异,他这次竟然什么都没问就帮我签名了。然后他将签好的外宿单交给我,看着我的目光有一闪而逝的炙热火光,我的心像是被击中似的猛然用力一跳!

我接过单子,垂下眼帘不敢再看他,然后转身走到壁炉边的长沙发,坐在沙发上继续看我才看到一半的小说,布丽姬借我的《阿道尔夫》。

我从眼角瞥见他一直盯着我看,不过我还是不敢抬头回视他的目光,将脸埋在书本里面,假装很认真在看书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等到他低头继续批阅桌上的文件之后,我才抬起眼帘,隔着书页的一角偷偷注视他。他低头认真专注的模样…对我来说…喔,实在有一种不可言喻的吸引力,总是会让我心头不禁小鹿乱撞。这种时候,他看起来不知怎么地就是特别的英俊好看…,令我怦然心动!等到我发现他似乎要抬起头的时候,才赶快将目光移回书上。

过了片刻,等我稍稍镇定之后,我才抬起头来回视他一个微笑。他对我展开一个满足似地喜悦笑容,然后才垂下眼帘继续看公文。

「妳的行李都整理好了?」忙完之后,他走过来坐到我旁边的单人沙发,全身放松地躺在椅背上。

「都整理好了。」我合上书本,转头微笑地答。

他握住我靠近他的那只手,带着笑意说:「妳七月就毕业可以回家了?」

「对。」

「想要什么毕业礼物吗?」

我摇摇头,「你让我去巴黎念书,我已经很感谢了,还需要什么礼物?」

「那应该是妳要给我礼物啰?」

我莞尔一笑,「嗯,好像应该是这样喔!」

「那我可以要求一个礼物吗?」他的嘴角浮现一丝顽皮笑意。

「好啊,你想要什么?」

「什么都可以吗?」

「只要是我负担得起的当然都可以啊!」

「只能要礼物吗?如果是愿望的话也可以吗?」

我笑了起来,这个问题听起来非常熟悉。「我又不是圣诞老公公,可能没有办法。」

「如果是妳也做得到的呢?」他的眼神闪着笑意。

「嗯,」我想了一下,「那样应该就可以吧。」

他温柔地注视着我,没有继续说什么。

「那你的愿望是什么?」我微笑地问,「你可以现在就告诉我,不用寄信也可以喔。」

他拉拉我的手,「过来啊,过来就告诉妳。」脸上浮起慵懒笑容。

我坐在沙发上,倾身把耳朵靠近他。

「不是这样!」他的手一用力,拉起我让我整个人侧坐在他的膝盖上。

我的手抵着他的前襟,不知所措地瞪着他,「你…你…」感觉脸颊已经泛满红晕。

噢,天啊,这…这样太…太过…亲密了吧?我…我…我的心脏怎么会受得了!?

他像是偷吃到鱼的猫一样笑得很高兴,捧住我的脸开始热烈地吻住我。我不禁伸出双手环绕住他的脖子,用我全部的柔情回应他。

之后,他亲了亲我的脸颊、鼻子、下巴和额头,然后温柔地看着我说:「我希望我的玫瑰永远都快乐。」语调真诚,声音比他平日的还要来得低沈沙哑。

我不禁浮现一抹深深笑意,在他微扬起的唇角印上好几个吻。

望着他眼底的温暖笑意,我的心里不禁泛起像是来自古老记忆深处,有如春日和煦微风般的阵阵暖流,深刻又熟悉,感觉整个人暖融融的,像快要融化一样。

天啊,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我想,我的心里再也无法容得下另外一个人的身影了,除了他之外。然而,如果有一天他必须离开我的话,那么…到那时…我又该怎么办?

我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去年圣诞老公公送给我的那幅方形肖像画,画中有一段希腊文字,我后来去查了那段文字的意思,『玫瑰若不叫玫瑰,亦无损其芬芳。』这是出自莎士比亚戏剧里的一段话。

我看着他,轻声吟颂起这段翻译成了希腊文的诗句。

他带着款款的深意望着我,回给我一个会心的温柔笑意。

我明白了,此刻我才终于明白那幅画的意思了…。我倾身在他的脸颊轻轻一吻,然后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谢谢你,我现在明白了!」

我将头靠在他的肩膀,脸颊贴着他的耳朵,双手紧紧环在他的背后,他也紧拥住我,静静感受在这一刻彼此心底温暖的无言交流。

因为妳快乐,所以我才会感到快乐,我的玫瑰…

那天晚上,我们书房里厮磨了很久,他才依依不舍地牵着我送我回房间。

「毕业的时候,我会去巴黎接妳回家。」回房间的路上,他说。

「好。」我点点头,笑着回应。

走到房间门口,他握住我的双手,看着我说:「好好照顾自己,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去巴黎看妳。」

我扬起笑意点点头。

他亲了亲我的额头,然后紧紧搂住我,让我的脸颊靠在他的胸口,并且换上一种比较严肃的口吻,说:「去阿芙丽儿家的时候要多注意一点,小心那些色瞇瞇、不怀好意的法国男人,知道吗?」

我不禁在他怀里笑了起来,抬起头注视着他说:「你放心,除了你之外,其它人对我来说,都不算是男人。」

不等他反应过来,我就转身开门进入房间,站在半掩的门口微笑地对他说了声:「晚安。」然后关上房门。

过了好半响,我才听见他转身离开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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