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1 / 1)
“以前,有户大户人家里有两只鸽子,一只是信鸽,长得灰不溜秋的,挺不起眼的,一天到晚,飞来飞去,不肯停。
还有一只是玩鸽,会翻跟头,会嗑瓜子儿,会不少把戏,主人挺喜欢它的,常把它放在膝盖上逗着玩儿。
玩鸽挺看不起信鸽的,常笑话它没规矩,象个野鸽子。
信鸽从不回嘴,只是默默的练飞。
后来有一天,这户人家着火了,主人把求助信绑在信鸽的腿上让它飞去找亲戚来帮忙。
然后,他发现那只玩鸽无精打采的呆在一旁,正好觉得肚子挺饿的,想想觉得这只鸽子也没什么用,就把它抓过来,揿在膝盖上拔了翅,杀了,吃肉……”
“你别讲了!”楼媛娘跳了起来,没来由的,红了眼。这几日,她的日子实在难过……堕入青楼本就是含悲忍泪的活着了,好容易,因了容色过人,得了点名声,却不料,几日间就把几年的辛苦全毁光了。
“楼姑娘,你既不是信鸽,也不是玩鸽,这事儿本来跟你就没关系,你何必因为一个无聊男人不值钱的关说,就充当了一个遮挡别人视线的影子呢?”望兰佩服的看了眼景儿,她怎么猜到,这楼媛娘只是应家小子为了保护真正情人而雇来的呢?!
“你争来求去的,不就是为了能得个自由身吗?”景儿加了句,“况且,你也是女儿家,我姐姐所受屈辱,换了你,又当如何自处呢?”
“你们真能帮我脱籍赎身?”楼媛娘咬着唇,皱着眉,一双眼转了半天,才下定决心似的,定定的看着她们说了句。
“当然。”望兰点了点头,她们来时已经去打听过了,因为秀林的事闹得实在太过了,楼媛娘的声誉也受到了影响,身价已经大不如前了。
“好,我告诉你们,应公子的情人也是我们院里的,叫月容。”楼媛娘低声吐出一个名字,应玉鹏,你别怪我。
“花月容!?”望兰一挑眉,有意思,居然是最出名的歌伎,听闻还是个才女呢!
“能不能请姑娘说得详细些。”她们要知道所有细节。
“月容姑娘,有客。”
午后,本是勾栏中最闲适的时光,坊院最辉煌的时节都是在晚上,午间一般都在歇着,保养精气神儿。
“妈妈,不是和您讲过了?您怎么……”竹帘下,临窗而坐的美人儿皱起了眉,幽怨企盼间不经意便成了画儿。
“不愧是名动江南的美人儿啊!”手中的紫竹扇闪着玉样润泽的柔光,轻轻一伸,便将遮挡的珠帘挑起,两两相望,笑语如珠,然没有丝毫的轻屑。
“公子是?”美人儿款款立起,自小的训练,早就练出了一双眼,帘外的人,清秀中蕴股摄人的气息,却又没有压迫感,灵动间流出丝诡邪,又不带阴柔,委实让人猜不透来路,况且此时过来,必是妈妈特准的,不知为何,没有陪同引荐,直接登堂入室,隐约泄出不同寻常,这让她不安,只得上前应对。
“花姑娘,请坐。”来人并不陌生,径直进来,大大方方,仿佛他才是主人一般。
“公子是?”花月容不得不再次确认。
“你不必知我是谁。”淡漠的语气,评估的眼神,让花月容如针刺背,莫名地想逃,仅仅是心底一股不肯不愿服输的劲儿强撑着,才稳住心神,敛息以对。
“我是来劝说姑娘的。”来人打量了她半晌,才说。
“应家?”花月容暗处庆幸自己刚刚没有失态。
来人摇摇头,眼神中露出嘲讽。
“苗?”这出乎花月容的意料,想不到,苗家竟会来人,莫非那生死未卜的苗秀林真是非玉鹏不嫁吗?!
“聪明!”来客端起茶碗,闻了闻,“茉莉花?!”
“你请回吧。”花月容冷然的说,“我与玉鹏心心相映,他是断不会娶苗家小姐的,你还是转告苗家人,让他们放手吧!”
“心心相映?!”年青公子抬起眼,象是头次听到这词儿似的讪笑着。“花姑娘,听说你七岁便进了这坊院中……”
“我是卖艺不卖身的。”花月容听出来对方话里的轻视。
“若姑娘没有这天生颜色,可能吗?”青年公子冷笑着,盯住花月容苍白的容颜,“若姑娘没有习得琴棋书画样样精绝,怎会至今还是完璧?还有,若姑娘没有让你家妈妈日日进帐,这勾栏中还会有你这个人吗?”
字字如针,句句若刀,刺得花月容垂下头去,竟想不出反驳的话。
“姑娘是绝顶聪明之人,可惜,没生好眼睛。”他的眼中透出森森冷意,如芒似刺。
“你,什么意思?”花月容抬起头瞪着他,这人生得是极好了,为何说出的话却是如此?!
“你认定应玉鹏了?!”他冷声追问,并不回答。
“今生今世,绝不相负。”花月容一字一句,含着倔强。
“他也是如此吗?”
“我与应郎,绝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她信那个人,不然也不会闹到如此地步。
“那苗小姐何其无辜!”
“谁让她一心执迷,怨不得人。”花月容眼中竟有了丝恨意,仿佛今日之局俱是苗秀林咎由自取。
“原来,姑娘是这样想的。”青年站了起来,森森冷意在眸中凝结。“既如此,姑娘可别后悔今日所说。”
“我不悔。”花月容顽强的迎视着,“我误入风尘,只想找个心意相通之人从良,为何要如此责难阻隔?!”思及前事,不由有些哽咽。
“风尘中人,不此你一个,端看各人如何来选。”青年淡淡冷冷,“你以为破了这婚事,你就进得了应家之门吗?你太天真了。“
“什么?!”花月容听他话中有话,且来意不善,不由发起怔来。
“望兰,走吧。”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唤。
花月容闻声望去,不由一愣,廊下竟还有个标致人物,今儿是怎么了?
外面那个年青公子对着花月容看了看,轻轻摇摇头,叹了声,也不等屋内人动作,竟径直走了下去。
“记住刚才的话。”房里的也站起来,走到门边又回头,冷冷一笑,露出如银的皓齿。“我倒要看看这情这意倒底是什么样的?!经得住什么?!”
勾栏院外,停了辆普通的马车,望兰出来直接上了车子。
“真的要那么做吗?”景儿轻声问。
“我本想饶过一个,既然心意如此之坚,干脆就让咱们开开眼吧。”望兰冷哼着,看样子气得不轻。
“我刚刚已经帮楼媛娘赎了身了。”
“行啊,总算是有件好事儿铺陈一下。”
景儿笑了下,但在望见外面的天时就敛了起来,天是很晴朗的,蓝蓝的,在这个季节,这样好的天往往是风雨来袭的前兆啊!
情意?!
风月中能有几分真呢?!
确实值得一探啊!